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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1-460章

第451章 线索

进宫?

姜似一听登时心跳加速。

从陈美人下蛊害福清公主她就怀疑宫中有精通蛊术之人,只不过有帝后为福清公主做主,轮不到她插手。

可是与母亲的死有关就不一样了。

荣阳长公主用来害母亲的印心蛊若是从进宫的乌苗长老那里得来,她势必要把那人找出来。

“她在宫中何处当差?”

老妪摇头:“从她进宫我们再也没见过面,不知道她在何处当差。”

“你们既然奉了大长老的命令来到此地,她进宫岂不是影响完成任务?”

老妪看了姜似一眼,没有立刻回答。

姜似猛然醒悟过来。

那位长老进宫,恐怕就是大长老布置的一桩任务。

姜似心中疑窦丛生。

前世她当了数年乌苗圣女,没从大长老口中听到派人来大周执行任务的只言片语。

南疆是个统称,乌苗只是其中一个族群,与大周向来相安无事,前世到后来更是助大周一臂之力击败了南兰。

乌苗大长老为何十多年前就派人秘密来到大周京城?

姜似暂且把疑惑压下,问道:“你们十多年都没再见面,平时如何联系?”

老妪看向姜似的眼神带出诧异:“圣女为何问这个?”

姜似心头一凛,面上若无其事道:“随意问问。”

“不知圣女为何来到此处?”

姜似看了老妪一眼,似笑非笑道:“与长老一样,也有不能说的原因。”

老妪沉默了一下,道:“我在此地生活多年,看圣女是已婚妇人的打扮……”

姜似笑笑:“事关机密,不方便说。”

“是我多嘴了。”老妪赔罪。

姜似见再问下去有露馅的可能,识趣止住话题,与老妪闲聊几句乌苗风情便离开了小店。

少女恭恭敬敬把姜似送到店门外才返回,兴奋对老妪道:“花挝,圣女不但带了婢女,还带了一个护卫,一个老仆。”

老妪隐隐觉得不对劲。

“那护卫与老仆是大周人打扮?”

“是呀。”少女不明白老妪为何这么问。

圣女既然以大周人的身份活动,身边人自然是大周人打扮。

老妪紧锁眉头,突然起身往后边走去。

“花挝,您去哪儿?”少女追上去。

老妪停下来,道:“写一封信送回族中。”

路上,阿蛮好奇问:“主子,您与那小丫头说的什么话啊?”

姜似看阿蛮一眼,道:“乌苗语。”

“您还会说乌苗语?”

“嗯。”

“可没见您学过呀。”

“天生的。”

小丫鬟茫然挠头。

又不是杀人放火,这个也能无师自通吗?

不过主子这么说,那就一定是了。

阿蛮瞬间不再为难自己,对自家主子只剩下了崇拜。

姜似一路沉默着回到燕王府。

“给王妃请安。”

“给王妃请安。”

姜似在王府下人们的请安声中回到寝室,问阿巧:“今日王爷在家么?”

作为不用继承皇位的王爷,游手好闲就足够了。不过景明帝深恨太子平庸,为了激励这根朽木,这才让几个儿子在各个衙门历练。

“王爷先前派人来说出去了。”

姜似交代阿巧:“你去前边说一声,王爷回了请他过来。”

阿巧领命而去。

姜似在榻边坐下,随手拿过枕头抱在身前想着心事。

很多事情远比她想象中复杂,而这些是她前世时接触不到的。

窗边有响动传来。

姜似抬头看过去,就见敞开的窗外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二牛两只前爪扒着窗沿,见姜似看过来,举起一只爪子晃了晃。

姜似顿时笑了,走出房去绕到窗外,冲二牛招招手。

二牛飞快跑过来,乖乖坐在姜似面前。

“吃饭的时候怎么跑过来了?”

二牛摇摇尾巴,喉咙中发出哼哼声,听起来有些苦恼。

“莫非肉骨头不够吃?”

“汪——”二牛叫一声,用尾巴拍打着地面。

姜似便明白了,不是肉骨头不够吃。

自从有了女主人,二牛就过上了肉骨头可以吃一盆扔一盆的幸福生活。

“那是今天的肉骨头不合口味?”姜似猜测。

二牛又用尾巴拍打了一下地面。

姜似眨眨眼,猜不出来了。

一道清越的声音传来:“这货想吃酱肘子了。”

二牛忙点点头,难得冲郁谨讨好叫了两声。

郁谨看着就气不打一处来。

以往这狗东西还有点用,能帮他给阿似传个信什么的,现在就知道争宠了。

二牛敏锐察觉男主人情绪的变化,狗脸立刻严肃起来,突然跑向狗窝。

姜似与郁谨面面相觑。

很快二牛就跑出来,叼着一朵菊花塞到姜似手中。

郁谨脸色顿时就黑了。

这货居然还知道给阿似送花!

姜似拿着二牛送的紫菊花,不由笑了:“阿蛮,你去厨房问问有没有酱肘子,有的话给二牛送来。”

阿蛮脆生生应了往外走,二牛忙屁颠屁颠跟上。

郁谨目光凶狠盯着二牛的背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想什么呢?”

“我在想,是不是该给二牛找个媳妇了?”

说笑过后,二人进了屋。

郁谨定定看着姜似,道:“阿似,你今天好像不开心……”

他就说宜宁侯府去不得,每次去了阿似都不开心。

听了郁谨的话,姜似眼圈一红,险些落泪。

那些积压在心底的痛苦与委屈排山倒海袭来。

人在最在乎的人面前总会轻而易举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怎么了?”郁谨把姜似拉入怀中,“现在宜宁侯府的人莫非还敢给你委屈受?”

姜似埋在郁谨胸膛前,在他衣襟上蹭了蹭眼泪,咬唇道:“阿谨,我娘是被尤氏害死的。”

男人坚实的胸膛绷紧了一瞬,抬手落在她发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姜似拉着郁谨坐下,讲起来龙去脉。

“也就是说,岳母是被荣阳长公主害死的?”

姜似点头。

“你打算如何?要不咱们送她去见她女儿吧。”郁谨以商量的口吻道。

姜似弯唇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不出几日,宜宁侯府派人来报丧,大太太尤氏病逝了。

郁谨拿起丧帖看了看,笑道:“宜宁侯府动作还真快。”

第452章 坐享齐人之福的梦想

对大周人来说,众多亲戚中舅舅的地位非常高。哪怕姜似是王妃,舅母过世一定要去吊唁。

姜似当然不会去。

对于害死自己母亲的人,她绝不会为了所谓的名声脸面去给那人磕头。

她未出阁时不会,如今成了王妃,就更不会委屈自己了。

郁谨把丧帖随便一扔,更是多一个字都懒得说。

二人谈起西市街开店的那对乌苗祖孙。

“目前已经派人暗暗盯着了,那对祖孙倒是没什么异常,整日守着小店不出门。”郁谨道。

姜似敛眉:“猜不透她们来京城的目的,派个人长久盯着吧。”

“嗯,左右费不了什么事。”郁谨说着从袖口抽出一封信笺递过去。

姜似伸手接过,打开来看。

是用乌苗文书写的一封信。

郁谨凑过来,笑着问:“看得懂吗?要不要我告诉你内容?”

姜似横他一眼:“你懂乌苗语?”

她当初为了假冒圣女可是下了大工夫,就差睡觉时用乌苗语说梦话了。

乌苗族几乎人人会说大周话,从郁七与她来往就没说过乌苗语。

“我毕竟去了南疆那么多年,多少会点。”郁谨得意道。

过目不忘谈不上,他的记性确实极好,不然也不会隔了两三年还能凭着想象把阿似画得惟妙惟肖。

姜似沉默了一下,道:“我看得懂。”

重生的秘密虽然不能说,但夫妻二人要长久生活在一起,不可能对另一半处处隐瞒。

郁谨微微错愕:“你看得懂乌苗文字?”

先前阿似对他说凭着与乌苗圣女酷似的容貌忽悠那祖孙二人,他以为双方是用大周话交流,想都没想过阿似不但会说乌苗语,还看得懂乌苗文字……

曾经出现的古怪感觉越发强烈了。

阿似对乌苗族的事似乎很熟悉,好像在那里生活过多年……

郁谨双手扶住姜似脸颊,揉了揉。

姜似吹弹可破的脸颊很快被揉红了。

“干什么?”姜似哭笑不得问。

郁谨凑过来,紧张兮兮:“我瞧瞧你莫不是被乌苗圣女假冒了吧。”

一句玩笑话令姜似愣了愣。

前世只有她假冒圣女的份,现在从郁七口中听到这句话,心情颇为微妙。

“真要是假冒的怎么办,退货吗?”姜似笑着反问。

见姜似的心情没因尤氏的死受半点影响,郁谨暗暗松口气,笑吟吟道:“干嘛退货,我就再把真的阿似找到,坐享齐人之福不行么?”

“你稍微等一下。”姜似说罢,快步往里室走去。

留下郁谨默默琢磨:他就是逗逗她,该不会生气了吧……

郁谨做好了媳妇一出来就赶紧赔不是的准备。

姜似很快转回。

“阿似,你生气了?”

“没生气。”姜似把一柄剪刀拍在郁谨面前,笑盈盈道,“对了,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郁谨干笑:“什么话?”

姜似把玩着剪刀,提醒道:“就是什么坐享齐人之福来着。”

“呵呵,你一定是听错了。”郁谨伸手按住姜似的手,顺便按住了媳妇手下寒光闪闪的剪刀,由衷劝道,“阿似,当心剪刀伤了手……

姜似唇畔含笑,温婉娇柔的模样:“无妨,我玩得熟。”

“女人玩剪刀干嘛……阿似,你喜欢弹琴不?要不下棋也行啊,来,来,咱们手谈一局。”

姜似一本正经道:“自然是因为玩剪刀比弹琴下棋实在。比如夫婿准备坐享齐人之福了,会弹琴的女人只能弹奏几曲寥表伤春悲秋,会玩剪刀的女人就能把烦恼根直接剪掉了。”

郁谨顿觉下边凉飕飕,一时忘了追问姜似为何看得懂乌苗文字。

玩笑过后,姜似垂眸看信上的内容。

看罢,姜似笑笑:“一代长老到底不好糊弄,这么快就写信回去了……对了,这信如何得来的?”

“截下来的,所以迟了两天。”

气氛恢复了严肃。

郁谨道:“阿似,你似乎对乌苗族很熟悉……”

姜似沉默片刻,凝视着郁谨的眼睛。

男人的眼睛黑而亮,如上好的黑宝石熠熠生辉,闪烁着好奇光芒。

姜似叹息一声,挽住郁谨手臂:“阿谨,我仿佛在梦中去过乌苗族,在那里经历了许多事……所以会说乌苗语,认识乌苗字。让我解释,却又说不清……”

“说不定你前生真的是乌苗人。”郁谨笑着揉了揉她的发,宽慰道,“别为这些烦恼,生而知之多好,省去了学习的麻烦。”

怕姜似钻牛角尖,郁谨指着信问:“阿似,你打算如何处理?”

姜似把信折好塞回信封,道:“反正信已经拦下来了,消息一时半会儿传不到乌苗那边去,那就静观其变吧。时间久了老妪迟迟等不到乌苗那边的信,说不定就要想办法与宫里那人联系。”

混入宫中十几年的另一名乌苗女是姜似决心要找出来的人。

当年荣阳长公主用来害母亲的印心蛊究竟是不是得自那名乌苗女?即便不是,一个潜伏在宫中很可能是害福清公主真凶的人,姜似不得不防。

那是一条隐在暗处的毒蛇,就算一时没有咬到自己,知道毒蛇藏在何处至少能避开危险。

郁谨点头:“嗯,我会交代下去留意这些动静。有些事不能急,咱们一步一步来。”

就如他刚到南疆的那些日子,少数将领知道他的皇子身份,表面敷衍恭敬,实则不屑于顾,认为他来南边就是添乱。

那些不动声色的隐忍不值一提,直到有一次他把被困瘴气林的一群将士带出来,才算站稳了脚……

在京城,杀人不能用刀,那就更要多些耐心。比如荣阳长公主,他已经设想了十来种死法,就看哪个更好实施了。

王妃的舅母过世算是件大事,需要长史安排相关事宜。

老长史等了半天,迟迟等不来王爷、王妃吱声,只得来到郁谨书房。

“长史来啦。”小厮笑眯眯打声招呼。

“王爷可在里面?”

“不在。”

长史瞪小厮一眼:“王爷明明回来了。”

小厮:“……”

刚刚那话不是他说的啊!

第453章 迟

“请长史进来吧。”书房内传来郁谨懒洋洋的声音。

长史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方才那话居然是王爷说的。

王爷怎么能拿他开涮的呢,太过分了!

小厮打开门,长史沉着脸走了进去。

郁谨见长史进来,把书卷放在一旁,含笑道:“长史来找本王什么事?”

长史先瞄了郁谨放在手边的书卷一眼,咳嗽一声问:“王爷在读书啊。”

身为长史,最重要的任务有三,一是辅导规劝,以匡王失;二是处理礼乐事务;第三个便是担任王爷的教育。

燕王虽然不小了,可因为自幼养在宫外,长史总觉得文化素养不高,需要多读书才行。

见燕王窝在书房读书而不是窝在王妃房中软玉温香,老头儿表示很欣慰。

“嗯,本王挺喜欢读书的。”郁谨把包了封皮的书往一边推了推。

长史笑着道:“王爷能这么想就对了——”

话还没说完,书啪嗒摔到了地上,正好露出内页里的书名:哄娘子三十六计。

长史眼眶都要瞪裂了。

“这是什么?”老头儿抖着胡子,指着地上的书问。

郁谨淡定把书捡起来,合上书皮,一脸若无其事:“兵书。”

长史音调都尖了:“兵书?”

“嗯。”

“王爷,臣还没有老眼昏花,那明明,明明就是——”

明明就是**!

羞耻心使长史没有说下去。

郁谨掸了掸书皮上的灰尘,一脸担忧:“本王自幼长在宫外,很多事不大清楚,莫非看兵书不合适?”

“看兵书当然合适——”

郁谨立刻截断长史的话,笑吟吟道:“既然这样,长史就别担心了,说说来找本王什么事吧。”

“臣来找王爷——”长史顿了一下,反应过来险些被忽悠过去。

“王爷,臣现在认为您的看书问题更重要!”

郁谨冷厉的眉锋微扬:“看书有什么问题?”

“请王爷说说,哄娘子三十六计是什么玩意儿?”

这种书名他都说不出口!

正经了大半辈子的长史此时满心悲愤。

郁谨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认真解释道:“倘若本王与王妃产生了什么矛盾,看此书有助于本王缓和与王妃的关系。莫非长史不愿意看到本王与王妃夫妇和睦?”

“当然不是!”

郁谨淡淡道:“既然这样,长史就莫要着急上火了,还是说说来找本王何事吧。”

长史抖着胡子一时辞穷。

王爷说得似乎也有道理……

郁谨满意笑了。

自家长史还是不错的。

“臣过来,是想请示一下王爷关于宜宁侯府的丧事……”

“不去。”

长史愣了一下。

奇怪了,平时看王爷与王妃如此恩爱,王妃的舅母过世了居然不去吊唁。

不过王爷身份不比寻常,不去也说得过去。

“那臣就准备王妃一人的仪程了。”长史躬身,准备告退。

“呃,王妃也不去。”

郁谨说得若无其事,长史险些跳起来:“王妃不去?”

“嗯。”

“王爷,王妃若是不去就太失礼了,别人会觉得我们王府没有规矩的!”

王爷可是有六个兄弟在外开府,也就意味着除了他还有六位长史。

他也是有竞争压力的!

面对一脸淡然的主子,长史满心绝望,挣扎问道:“王妃为何不去?”

郁谨本想说因为王妃不想,考虑到长史毕竟年纪大了,万一经受不住刺激有个好歹,再换一个长史说不定更差劲,遂改了口:“王妃有些不舒服。”

长史竭力控制着拂袖而去的冲动:“臣怎么没听说——”

郁谨淡淡睃了长史一眼:“王妃不舒服,还要向长史禀报么?”

“自然不是,可——”

“长史不必再说,再说本王要生气了。”郁谨一拂衣袖。

长史咬牙道:“臣告退。”

郁谨微微点头。

长史离开书房,走在瑟瑟秋风中,满心比这入目皆是黄叶的秋日还要悲凉。

他已经可以预见到王爷如此任性会被御史弹劾了。

罢了,就王爷这根朽木,随他去吧!

长史赌气想着,回到屋中一口气灌了两杯茶才算好受些。

恢复了理智的老头儿开始琢磨合适措辞给宜宁侯府回信儿。

郁谨有些后悔了。

长史虽然年纪大了,嗓门还是挺大的,说明身体结实得很,应该不怕受刺激。

不该说阿似不舒服的。

郁谨越想越嘀咕,匆匆赶回毓合苑。

阿巧正守在门外。

“王妃呢?”郁谨一边走一边问。

阿巧犹豫了一下。

郁谨脚步一顿停了下来,一脸严肃:“王妃怎么了?”

阿巧低头,轻声道:“王妃有些不舒服,正歇着……”

郁谨脸色大变,再也顾不得问询阿巧,直接走进里室。

姜似正侧躺在床榻上闭目休息。乌鸦鸦的秀发随意散落在秋香色的鸳鸯戏水枕巾上,枕着手臂的脸在乌发的衬托下果然有几分苍白。

郁谨心头一紧,箭步走过去握住她的皓腕,喊道:“阿似——”

姜似缓缓睁开眼,对方紧张的眼神登时使她恢复了清醒:“怎么了?”

因为睡了一会儿,声音带着暗哑。

郁谨一听更紧张了,伸手落在姜似额头上。

姜似被他的举动弄愣了:“阿谨,你干什么?”

触摸到的肌肤微凉,令郁谨稍稍安心,松口气道:“没发热就好,听阿巧说你不舒服,吓我一跳。”

姜似登时哭笑不得,嗔道:“你一惊一乍的,我还以为外头发生了什么大事。”

一入皇室,很多事就不再是小事。

“可阿巧说你不舒服。”郁谨脸色依然不好看。

姜似抿抿唇,表情有几分异样。

郁谨懊恼拍了拍脸:“都怪我不该乱说。”

“你说了什么?”姜似问。

“长史问起宜宁侯府的丧事,我说你不舒服,不去……”郁谨越说越悔,“没想到你就真不舒服了,都怪我——”

姜似抬起一根手指,抵住男人的薄唇。

郁谨住了口。

姜似一时有些犹豫该不该说。

郁谨不由慌了,握紧姜似的手:“阿似,你要是生病了,一定不能瞒着我!”

看着男人焦灼的神情,姜似道:“我月信迟了几日……”

第454章 喜来

郁谨一听,忙安慰:“迟了不要紧,说不定很快就来了。”

姜似:??

“阿谨,你知不知道月信迟了的意思?”

郁谨笑道:“月信迟了不就是——”

话音戛然而止。

他直勾勾盯着姜似,脸色十分精彩,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忐忑问:“阿似,你的意思是你可能……可能有了身孕?”

姜似微微点头。

“其实我也不大确定,还没请大夫看……”

她不是医者,只是体内养蛊,对于新生命的诞生有种奇妙的感应。

“那,那就请大夫看看吧。”郁谨揉了揉脸,心情十分复杂。

姜似的心情亦很复杂。

前世,她与郁七成亲一年多都没有动静,而那时她已经十九岁了,按理说女子年龄稍长更容易受孕才是。

可偏偏前世不曾有的孩子,今生二人成亲不过数月就有了……

也因此,姜似根本不敢确定。

于是她点了头,提醒道:“暂时不要惊动宫里那边,免得闹笑话,就让王府的良医正过来吧。”

良医正是掌管王府医务的小吏,受长史管辖。

郁谨点头:“这是自然。”

不多时良医正悄悄进了毓合苑。

“见过王爷、王妃。”

“王妃有些不舒服,你给看看吧。”

良医正一听王妃有恙,片刻不敢耽搁,立刻上前一步低头道:“请王妃伸出手。”

姜似伸出手来。

良医正按住姜似手腕,随着时间推移神色越来越凝重。

看着良医正的样子,郁谨突然就紧张起来。

“怎么样,王妃身体如何?”

良医正正全神贯注给姜似诊脉,丝毫没听进郁谨的话。

郁谨拢了拢拳。

良医正居然敢不搭理他,难道说阿似还有别的情况?

“良医正,本王问你话,你怎么不回答?”

良医正这才回神,一脸茫然看向郁谨:“王爷问了什么?”

郁谨暗暗吸气,压下发怒的冲动,再把话重复一遍:“本王问你,王妃身体如何。”

良医正闻言立刻皱眉。

郁谨一瞧慌了,一拍桌几:“到底如何,不得有任何隐瞒!”

良医正吓得哆嗦了一下,小心翼翼道:“请王妃把另一只手伸出来吧,臣还需要再诊断一番。”

良医正的态度反而让姜似隐隐有些确定,不动声色伸出另一只手。

见良医正手指搭上姜似另一只手腕,郁谨脸色更沉。

居然还要诊脉两次,这个庸医!

顶着王爷杀气腾腾的目光,良医正压力颇大,额头很快冒出一层汗珠。

姜似忍不住睃了郁谨一眼,对方外露的气势这才收敛。

良医正顿觉松了一口气,全神贯注诊脉。

郁谨冷眼瞧着,发现良医正的神色又精彩起来。

他又有了把良医正踹出去的冲动。

这个老家伙就不能痛快点嘛,这么不停变脸是想吓唬谁呢?

在郁谨的暗骂中,良医正终于收回手。

“如何?”郁谨迫不及待问。

良医正抱拳:“恭喜王爷,王妃有喜了!”

“王妃没有其他不适?”郁谨追问。

良医正呆了呆。

他原是太医院的人,王爷封王后才被分到燕王府执掌王府医务,以前当太医的时候给不少夫人诊出过喜脉,还从没见过得知要当爹的人第一反应是这样。

“王妃究竟有没有别的不适?”

良医正垂着头,掩去哭笑不得的神色:“王妃身体并无其他不妥,就是有孕了,整个孕期会有些反应。稍后微臣会开些缓解孕期反应的汤药以及叮嘱一些禁忌……”

郁谨松口气,这才露出笑模样:“没有其他问题就好。”

“恭喜王爷,恭喜王妃——”

郁谨一点不配合良医正的喜悦,淡淡道:“王妃刚刚有孕,暂时不要对任何人提起王妃有喜的事。”

良医正讪讪动了动嘴角。

王爷这么冷静,让道喜的人很尴尬啊。

“记住了么?”郁谨有些不耐烦了。

他怀疑皇帝老子胡乱凑了一些人组成燕王府班子。不然长史那么啰嗦,良医正脑子不灵光,怎么就没一个正常的?

“请王爷放心,王妃有喜的事等满了三个月再对外说不迟。”良医正十分识趣道。

一般来说,怀胎前三个月不大稳当,若是护理不好或者孕妇本身状况不佳十分容易滑胎,满三个月再报喜算是惯例。

“恭喜王爷,恭喜王妃。”良医正不甘心,又道了一遍喜。

就算没有赏钱可拿,至少他早早给王妃诊断出喜脉,王爷总该夸奖两句吧。

眼巴巴等着的良医正只得到郁谨一句话:“下去开药吧。”

良医正:“……”倘若面前的不是皇子,真想把药碗扣在他脸上!

还是姜似善解人意,笑道:“良医正辛苦了。阿巧——”

阿巧会意,取了赏银塞给良医正。

良医正本该推辞不受,等再劝时才顺势收下,可王爷的不正常让老头儿不敢冒险,厚着脸皮直接就收下了:“多谢王妃,微臣这就去给您开药。”

等良医正退下,郁谨目光下移,落在姜似平坦的小腹处。

“看什么?”姜似抬眸看他。

郁谨抬手落在她小腹上,面色复杂:“这里面,真的有了咱们的孩子?”

姜似白他一眼:“良医正都诊断出来了,你还不信?”

“就只是……只是觉得太突然了……”

他还没做好当爹的准备啊,还想与阿似好好过两年两个人的小日子呢,怎么就要有个小家伙来与他争宠了?

小家伙的威胁绝对比二牛大!

“你这是什么表情,莫非有了孩子不高兴?”姜似一时也有些恼了。

这混蛋果然与前世没什么两样。

“高兴是高兴,可又担心有了孩子你就没空理我了……”

姜似忍无可忍掐了他一把:“笨蛋,这是咱们两个的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到时候,我们就是一家三口了……”

郁谨一怔,突然对原本模糊的孩子有了具体想象。

有一个会对他叫爹,对阿似叫娘的小家伙似乎也不错……

“阿似。”

“嗯?”

“现在孩子是不是有心跳声了?”

姜似不确定:“还这么小,没有吧……”

“我听听。”郁谨带着好奇凑过去。

第455章 大快人心

王府长史找到良医正。

“刚刚去给王妃问诊过?”老头儿摸着胡子问。

要是王妃真的身体有恙,一旦因为没去吊唁被人抓到把柄他也好应对。

良医正点头。

“王妃身体如何?”

良医正微微迟疑,道:“有些气血虚,开了药补一补就好了,长史莫要担心。”

老长史默默揪下一根胡子。

气血虚?这不就是没病嘛!

见长史这般脸色,良医正忙安慰:“您真的不必担心,王妃没事儿。”

长史:“……”

老头儿心灰意冷挥挥手:“良医正去忙吧。”

良医正一头雾水离去。

从王爷到长史,一个个怎么都这么不正常呢?

宜宁侯府很快知道了姜似不来吊唁的消息,一时间,知情者心情复杂。

苏大舅虽然理解姜似的做法,却没想到她能做得这么绝。

人都已经死了,哪怕为了两老的面子,总该来拜祭一下吧。

居王妃之位,姜似算是宜宁侯府众多亲戚中身份最显赫的一个,不知多少人盯着。舅母过世了,身为外甥女的燕王妃不来吊唁,这让别人怎么想?

笑话宜宁侯府没脸面是一方面,恐怕外甥女也要被人指责缺乏礼数。

苏大舅对姜似的将来有了几分担忧:外甥女如此不懂事,恐怕风光只是一时的。

宜宁侯府的灵堂布置得肃穆庄严,尤氏一双儿女穿着麻衣跪坐一侧,早已哭得眼睛红肿。

姜安诚带着姜依、姜湛前来吊唁时,苏清霜抱着姜依痛哭,一时悲伤过度竟昏了过去。

灵堂中一阵兵荒马乱。

“大舅,我陪大表妹去后边歇息。”姜依扶着苏清霜对苏大舅道。

姜依心善,虽然恨极了已经躺在棺材里的尤氏,却没有迁怒到苏清霜头上。

苏大舅颇宽慰,心道:比起姜似,姜依这个外甥女还是懂事多了。

“去吧,好好劝劝你表妹。”苏大舅说罢,一扫两个庶女,沉着脸道,“你们也去后边吧。”

二姑娘苏清雪与三姑娘苏清雨忙爬了起来,一左一右拥着苏清霜离开了灵堂。

姜安诚对苏大舅道:“节哀。”

苏大舅心中吃了一惊,仔细打量着姜安诚,见他眉宇间是真正的关切,浮起一个念头:莫非姜安诚还不知晓妹妹过世的真相?

苏大舅猜得不错,姜安诚此刻确实还被蒙在鼓里。

这是那日离开宜宁侯府后,姜似三人商量过的。

父亲对母亲用情太深,倘若知道了真相,恐怕会受不住做出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来,比如拎着刀闯进宜宁侯府直接把尤氏砍死之类的。

既然宜宁侯府已经默认要尤氏偿命,何必脏了父亲的手。

等了几日,果然传出尤氏死讯。

到这时,又担心姜安诚会砸了人家灵堂,姜依与姜湛一合计,干脆拖到以后再说。

姜安诚多年来承受着丧妻之痛,锥心彻骨,所以对中年丧妻的苏大舅发自内心的同情,拍着他的手臂连声安慰。

苏大舅不由看了姜湛一眼。

姜湛勉强点了点头。

他其实也有砸灵堂的冲动,刚刚拜祭尤氏时更是吃了苍蝇般恶心。只不过想到长姐的百般劝说,只能忍了。

还是四妹痛快洒脱,干脆没来,简直令他羡慕。

罢了,反正尤氏已经偿命,母亲的死到底怪不到宜宁侯府其他人头上,该怪的人是害死母亲的真凶——荣阳长公主。

想到此,姜湛垂眸遮去一闪而过的杀机,摸了摸腰间佩刀的位置。

姜安诚丝毫不知儿子的心情,叹着气问苏大舅:“怎么这么突然?”

苏大舅面带哀伤,眼底却一片淡漠:“急病。”

“真是想不到……”

“是啊,谁能想到呢。”苏大舅抬手按了按眼角。

谁能想到尤氏害死妹妹又来害母亲,他居然与这样的毒妇同床共枕近二十载!

苏清询眼圈通红看着苏大舅,心中疑惑如滚雪球,愈发大了。

母亲明明身体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没了?

说是急病,可父亲的哀伤莫名令他觉得不够深,而祖父、祖母的表现更是过于冷静……

就在这时,苏清询听姜安诚问道:“似儿还没到么?”

苏清询不由抬头。

苏大舅被问得一怔,道:“王府送了信儿来,说王妃不大舒服……”

姜安诚一听心就悬了起来,侧头问姜湛:“前几日你们三个不是还一起来探望你外祖母,那时候你四妹怎么样?”

姜湛只能胡诌:“当时瞧着四妹脸色不大好……”

姜安诚瞪姜湛一眼:“那你回去怎么一声不吭?早知道就派人去看看你四妹。”

这种儿子有什么用?

姜湛默默翻了个白眼。

明明还有大姐呢,为什么还是他挨骂?

苏大舅抽了抽嘴角。

怪不得外甥女如此任性,敢情是被当爹的宠的。

苏清询默默听着,心思却放到了别处:表弟他们来过之后没两日母亲就过世了,似表妹却没来给母亲吊唁,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关联?

他越想越觉得有隐情,若不是灵堂之中众目睽睽、人来人往,恨不得立刻问个究竟。

又有人前来吊唁,苏清询压下纷乱的念头麻木叩首还礼。

里室,苏清霜已经清醒过来,拉着姜依的手低声抽泣。

姜依叹口气,劝道:“大表妹,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苏清霜拭泪:“表姐,我明白,可我还是忍不住……我心里太难受了……”

姜依伸手把苏清霜揽入怀中,无声拍了拍她的肩,再多的话却劝不出口。

真说起来,是他们态度坚决要求尤氏偿命的。

但她不后悔。

她虽然不像四妹那般厉害,却也知道杀母之仇不共戴天,绝无回寰的余地。这个时候百般安慰苏清霜的丧母之痛,未免有些假惺惺。

姜依是个实在人,只能干巴巴拍打苏清霜以示安慰。

“大表姐,二表姐怎么没来啊?”二姑娘苏清雪突然问。

姜依看了苏清雪一眼,淡淡道:“王府没有送信儿来么?”

苏清雪没想到从姜依这里碰个软钉子,讪讪住口,心中却大大松了口气。

嫡母死了,再也不用担心因为搞砸了傻子二哥的事将来被嫡母收拾。

真是大快人心。

第456章 得知真相

趁苏清雨送姜依出去,看着神情恍惚的苏清霜,苏清雪眼珠一转道:“大姐,你说二表姐不来给母亲吊唁,真的是因为不舒服吗?”

苏清霜回神,脸微沉:“二妹这话何意?”

苏清雪抿抿唇,道:“我就是觉得母亲去得太突然了,明明前几日还好好的,二表姐他们来探望过外祖母后怎么就去了呢——”

“住口!”苏清霜大怒。

苏清雨撇了撇嘴:“我知道大姐与姜家两位表姐感情好,我说这些你心里不舒服,可你就不奇怪么?”

苏清霜皱眉:“以后这些话我不想再听到,你出去吧。”

“那大姐歇着吧,我告退了。”苏清雪欠了欠身,走到房门口嘴角微微翘起,得意之色一闪而逝。

祖母去年寿辰那日,她好似被扒光了衣裳推到所有人面前,一点脸面都无。

害她落入那般境地的,有蠢货一般的生母,狠毒的嫡母,还有丝毫不留情面的姜似。

如今嫡母死了,压在她头上的大山没了,合该她松快两年了。

呵呵,她奈何不了成为燕王妃的姜似,在嫡姐心里种上一根刺还是能够的。将来嫡姐与姜似一旦闹开,反正与她无关,倒霉也是嫡姐倒霉。

对于尤氏,苏清雪畏惧且憎恨。如今尤氏死了,只要一想到因为她几句挑拨被嫡母捧在手心里的嫡姐会倒霉,就不由心生期待。

苏清霜面无表情坐在床榻上,听着房门合拢声,心中确实因苏清雪一番话起了涟漪。

母亲的死,真的与表姐他们有关?

入了夜,灵堂冷清了些,只有孝子贤孙守着火盆。

苏清询给火盆添了些烧纸,盯着纸钱化作飞灰,默默起身向内走去。

苏大舅正歇着,毫无睡意。

“父亲,您在么?”

苏大舅翻身而起,让苏清询进来。

苏清询很快推门而入。

看着短短两日就明显消瘦的儿子,苏大舅叹口气:“询儿,你虽然要守灵,也要注意身体。”

“儿子知道。”苏清询说完,沉默下来。

“有事?”

苏清询看着苏大舅,问:“父亲,母亲究竟是怎么去的?”

苏大舅立刻皱眉,语气严厉:“不是说了,你母亲得了急病——”

“那只是对外人的说辞吧。”苏清询淡淡打断苏大舅的话。

他是宜宁侯世孙,二弟没了后就是大房这一辈唯一的男丁,有些事情不得不弄清楚。

苏大舅还在强撑:“询儿,你这是什么话!”

苏清询与苏大舅对视,毫无退缩之意:“父亲,儿子快要加冠了,有权知道真相,特别是那个人还是我的母亲,是我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二人之一。”

苏大舅凝视着儿子的眼睛。

年轻男子的眼睛虽然有些红肿,又满是疲惫,却难掩清透。

良久后,苏大舅问:“你真的要知道?”

苏清询心中一沉,点头:“儿子想知道。”

他果然没有猜错,母亲的过世另有隐情。

见儿子如此坚持,苏大舅抬手揉了揉眉心,叹道:“你母亲犯了大错。”

“母亲犯了何错?”

“她给你祖母下毒!”

“什么?”苏清询再也维持不住冷静,震惊不已。

话已经说出口,苏大舅不再纠结,接着道:“你姑母也是被你母亲下毒害死的!”

儿子聪慧多思,与其让他对母亲的死因犯嘀咕,将来因误会与姜家特别是与身为燕王妃的外甥女闹出矛盾,那才是追悔莫及。

苏清询只觉整个认知都发生了颠覆,张了张嘴,声音如烈阳下河岸上挣扎的鱼:“父亲,会不会弄错了?”

母亲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在苏清询心中,尤氏就是慈母的形象,与任何一位疼爱儿女的母亲别无二致。

“你娘亲口承认的。”苏大舅冷笑,怕儿子还不信,补充道,“在你祖父祖母,二叔二婶还有我面前。”

苏清询彻底死了心,喃喃道:“难怪……”

难怪父亲不够哀戚,难怪祖父祖母如此冷静,难怪二婶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异样,难怪母亲——

苏清询猛然一愣,脱口道:“母亲的死——”

“她自尽了。”

“可是——”苏清询想说什么,万千言语却化作石头堵在了心口。

可是什么呢,难道要说母亲不是自尽,是被逼死的?

害死了姑母,又害祖母,这样的罪行被揭发出来,母亲除了死还能如何?

如果说母亲是被逼死的,那也是被她自己逼上了绝路……

想到这,两行清泪顺着苏清询眼角落下。

“母亲为何要害姑母与祖母?”这是苏清询无法想明白的事。

苏大舅闭闭眼,道:“妇人的无知与浅薄罢了。”

害老夫人,实质不是因为管家权被老夫人削减,而是由此心虚老夫人发现她算计姜似的事。

害妹妹,则是受到荣阳长公主胁迫后的糊涂与毫无底线。

苏清询还待细问,苏大舅睁开眼看着他,叹道:“询儿,给你娘在你心里留点脸面吧。”

苏清询嘴角翕动,泄了气。

父亲说得不错,已经知道母亲害祖母与姑母的事,再问下去不过是彻彻底底暴露出母亲的丑陋罢了,令母亲在他心中的形象彻底崩塌。

糊涂一点,至少还能安慰自己说母亲是有苦衷的。

“父亲,儿子去守灵。”苏清询仿佛被抽干了力气,步伐沉重离去。

苏大舅微微松了口气。

他不想提及荣阳长公主,以免儿子年轻气盛做出鲁莽的事来。

苏清询走在回灵堂的路上,廊下挂着的白灯笼投来惨白光线。

不远处的树下,立着一个一袭白麻衣的窈窕少女。

“大妹?”苏清询脚步微顿,很快走了过去。

秋夜露寒,苏清霜腮边冻得微微发红。

“大哥去找父亲了?”

与少女那双黑沉哀伤的眸子对视,苏清询叹口气道:“大妹,你随我来。”

他想知道的事,妹妹何尝不想弄个明白呢。

听完苏清询的讲述,苏清霜抖着手掩住脸,无声痛哭。

“难怪……似表妹来都不愿来……”

姜似没有来宜宁侯府吊唁大舅母的事很快引起了有心人注意。

第457章 弹劾

最先得知消息的是齐王。

“老七任性,没想到老七媳妇也是个任性的。”在心腹面前,齐王少了些顾忌,笑着道。

幕僚附和:“燕王妃自然比不上咱们王妃贤良得体。”

齐王面上不显,心中却一阵腻歪。

美人儿任性一些也是可以原谅的,他的妻子样貌平庸,总该有点别的长处吧。而贤良得体这点长处,又有几个女子没有呢?

齐王心中闪过这些念头,却道:“先生说得是,得妻如此,是本王的幸事。”

幕僚一阵激动,忙夸赞齐王几声。

王爷不看重美色,定然是有大造化的,而他能跟着这样的主子,将来自然水涨船高……

这种赞美的话齐王早就听惯了,闻言淡淡一笑,谦虚两句。

幕僚眼神一闪,道:“王爷,燕王妃如此失礼,您看是否要——”

齐王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摇摇头:“我与燕王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燕王夫妇不懂事,回头找个机会私下提醒一下就是,没必要闹大。”

幕僚忙恭维道:“王爷真是宅心仁厚……”

“先生谬赞了。”

幕僚退下后,小书房一下子冷清下来,只留齐王静坐片刻,从矮榻起身走向窗口。

打开窗子,入目是一派晚秋景色,萧瑟清冷。

齐王勾唇笑了笑。

对付老七,何须他出手,自有几个兄弟代劳。

比如急性子的老五,比如因婚期相近处处被老七夫妇比下去的老六,比如蠢货太子……

等到老七陷入人人喊打的境地,他再出面帮扶一二,何愁老七不感激涕零从此为他出力呢?

齐王想着这些,嘴角笑意愈深。

鲁王府中,鲁王得知消息后兴奋不已,重重一拍桌几:“好得很,老七这回总算要倒霉了!”

“倒什么霉?”鲁王妃一脚踏进门槛,听了一句。

鲁王皱眉:“怎么没敲门就进我书房?”

这个母老虎,越发没有规矩了。

鲁王妃睨了书房中的幕僚一眼,言语客气请人出去,这才淡淡道:“突击检查。”

鲁王闻言立刻黑了脸,撸撸袖子想好好谈一谈人生。

摊上这么个媳妇真是没法活了,平时盯得紧也就罢了,他不就是偷偷在小书房里摸了摸小丫鬟嘛,居然就被这恶婆娘带着菜刀踹开了门。

从此之后,红袖添香的小丫鬟换成了满脸褶子的老头子,竟连个清秀小厮都不给他使唤。

想起这些,鲁王就气得咬牙,黑着脸道:“莫要过分!”

鲁王妃默默从怀中摸出一把菜刀,拎在手里,笑盈盈问:“王爷说我过分?”

鲁王直接跳了起来,气焰立刻消失了:“说话就说话,动不动拎菜刀做什么?”

这泼妇是真敢提着菜刀追杀他,要是传出去简直丢死人。

鲁王妃把菜刀收起来,问:“王爷刚刚说谁要倒霉?”

“我说老七。”鲁王把听来的消息讲给鲁王妃听。

鲁王妃喃喃道:“燕王妃还真是有性格。”

鲁王冷笑一声:“老七那个王八羔子,处处与我过不去,现在总算轮到他倒霉了!”

“王爷想干什么?”鲁王妃警惕问道。

“当然是找个言官弹劾老七两口子啊。”鲁王摩拳擦掌,已经能想象燕王夫妇被言官弹劾得脑门一头包的倒霉样儿。

鲁王妃瞪了鲁王一眼:“王爷,这种事咱们还是少掺和。”

鲁王不服气回瞪。

鲁王妃难得软了语气:“燕王夫妇就算倒霉,于咱们也无甚好处,王爷何必做损人不利己之事?”

“谁说没有好处,看着老七倒霉我高兴啊。”

“总之王爷别掺和这些,说不准燕王妃如此做是有内情的呢。”

“能有什么内情,就是一朝得志不知天高地厚罢了。”鲁王对鲁王妃的话不以为然。

鲁王妃默默掏出菜刀。

盯着磨得发亮的菜刀,鲁王默了默,烦躁起身:“罢了,女人就是多事!”

他气呼呼推门出去,旋即回转:“这是我的书房!”

鲁王妃揣好菜刀起身,笑盈盈道:“那我回房了,王爷记得过去用饭。”

鲁王妃一走,鲁王连踹了好几下小杌子才算消气。

罢了,这一次算老七走运,以后有收拾他的时候。

蜀王听闻了消息,心情一松。

从去年议亲开始,因为与老七婚期只隔了个把月,就处处被老七压一头,如今出气的机会总算来了。

“等等看其他人有无动静,若是有便推波助澜一番,注意不要让人盯上咱们这边。”

吩咐下去后,蜀王对将要发生的事开始心怀期待。

东宫之中,太子恨不得仰天大笑。

总算等到老七的把柄了!

自从老七回到京城,每一次闹事最后都要害他挨骂,这口气已经憋了很久了。

该死的老七,这一次看你如何逃脱责罚。

“找言官狠狠弹劾燕王夫妇!”

很快弹劾燕王夫妇的折子就如雪花纷纷飞往景明帝的龙案上。转日上朝,更是数名言官出列,慷慨激昂怒斥燕王妃有损皇家威仪,继而弹劾燕王耽于美色,对燕王妃过于纵容。

景明帝面无表情听着,心中大大不快。

这些老家伙,弹劾老七媳妇不懂规矩也就罢了,扯什么燕王耽于美色?

耽于美色是这么用的吗?

养美妾、睡妓子才叫耽于美色,稀罕自己的媳妇怎么能叫耽于美色?明明叫夫妇和睦才是。

景明帝在心里默默反驳一下,眸光一转扫向跪立一旁的郁谨。

按规矩,凡是受到弹劾之人,无论身份高低、有罪与否,都需要跪着听训。

这就是此时盛行的论调:你若处处得当,别人为何会弹劾你?既然弹劾你,必然是你有不妥之处,哪怕没有不妥,那便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总之先跪着就对了。

郁谨想过会因姜似不去吊唁尤氏受到弹劾,却没想到弹劾之人居然这么多,害他膝盖都快跪肿了。

这样一来,他就没办法再有好脸色,冷气直往外冒。

站在郁谨附近的臣子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燕王连兄弟都敢打,他们还是离远点安全。

景明帝一见郁谨垮着脸,就来了火气:“老七,你可知罪?”

第458章 传太医

被景明帝点名,郁谨一脸茫然:“儿臣不知。”

“不知?”景明帝火气更大了,一指出列的数名言官,“你刚刚没听到他们的话?”

郁谨垂眸,淡淡道:“儿臣听到了。”

他的淡然令情绪激昂的言官们越发来了斗志。

太嚣张了,实在太嚣张了,燕王这是仗着皇子身份半点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啊。

皇子又如何,就是皇上吵着想出宫还要被他们骂呢。

景明帝感受到言官们的熊熊怒火,为了避免发生言官撞柱子的晦气事,忙安抚道:“诸卿稍安勿躁。”

转而对郁谨一声喝:“既然听到了,你还装什么糊涂!”

这个混账东西,疼爱媳妇是好事,可也没有这么纵着的,就不能低调点嘛。

景明帝越想越来气。

想当年他与还只是皇子妃的皇后也是夫妻恩爱,在外人面前且要老实点,免得碍了别人的眼。这小子太不知收敛了,借着这次机会是该好好敲打一下。

景明帝下了决心收拾儿子,面色越发难看。

“父皇,儿臣依然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各位大人说王妃不去宜宁侯府吊唁是无礼之举,有损皇家声誉,可王妃不是不想去,而是不能去。”

“不能去?”景明帝没好气反问一句。

郁谨点头:“是,王妃身体不适,不能去。”

一句话又惹来数位言官的唾沫星子。

其中一位言官更是直接质问:“不知燕王妃患了何病?据微臣了解,宜宁侯府大太太过世前几日,燕王妃还随兄姐一道去探望了宜宁侯老夫人。”

郁谨眉峰扬起,显出几分凌厉:“大人怀疑小王撒谎?”

“不敢。”在景明帝面前,言官一脸不卑不亢。

景明帝看着颇来气。

这些没事干的老东西,光盯着皇家私事做什么,南边大雨冲垮了一处庄子怎么没人提了?

再看毫无悔改之意的七儿子,景明帝更是火大。

被人抓到把柄这小子就不知道收敛点?一个个净给他添堵!

郁谨颇委屈:“父皇,儿臣没有撒谎,王妃真的不舒服,无法前去吊唁。王府长史第一时间就给宜宁侯府回信了,侯府都没说什么,怎么别人还要指手画脚?”

指手画脚?

几名言官一听就炸了,刚刚质问的言官更是激动,对着郁谨直接开战。

跪在一旁的燕王府老长史险些抹泪。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他就知道燕王会有被言官们围殴的一日。

这下好了,他这张老脸在同僚们面前算是丢尽了。

他的老脸不值钱,可因为这种破事被降职罢官,简直是毕生耻辱。

老长史越想越绝望,盯着最激动的那位言官开开合合的嘴,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倘若他跳起来用汗巾塞住这家伙的嘴,是不是就能清净了?

理智使老长史没有妄动。

郁谨面无表情听着,等几位言官安静下来,淡淡道:“王妃不舒服,确实无法前去宜宁侯府吊唁。几位大人不相信小王的话,小王也无可奈何。”

他说着看向景明帝,一脸委屈:“请父皇相信儿子。”

景明帝默默望天。

他其实也不信……

为首的言官又道:“既然燕王如此说,皇上何不派御医给燕王妃看诊——”

“不可!”郁谨脱口而出。

众人立刻看向他,神色各异。

燕王说燕王妃身体不适果然是托词,这下燕王要不打自招了。

景明帝眸光沉沉盯着郁谨。

“七弟,既然燕王妃不舒服,就让太医去看看呗,省得父皇担心。”太子不怀好意劝道。

某位皇子被弹劾,其他皇子皆要旁听,算是近年来的惯例。

用景明帝的话说这叫引以为戒,是警醒皇子们的好机会。

郁谨瞅了太子一眼,淡淡道:“多谢二哥替弟弟操心。”

太子还想说什么,收到礼部尚书杨得光递来的眼色,只得住口。

郁谨郑重给景明帝磕了一个头:“良医正已经给王妃瞧过了,就不必再劳烦太医了……”

景明帝瞧着郁谨目露祈求之色,稍微有些心软。

该不会是老七媳妇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疾?

要是这样,老七如此推三阻四还算情有可原。

听郁谨这么说,几名言官更是笃定他心虚,坚持要求请太医。

郁谨突然怒了:“几位大人莫非是闲得慌,一直揪着小王内宅的事不放?小王不过是个闲散王爷,王妃随着小王亦是知足常乐。王妃的舅母过世去吊唁也好,不去吊唁也罢,本来只是我们夫妻的家事,小王实在想不出对国事有什么妨碍,值当各位如此愤慨。”

娘的,都说不当纨绔的王爷不是个好王爷,一个个贤名远播别说太子不踏实,就连皇帝老子都会不安稳的,轮到他居然要求高了?

郁谨的反问令殿中一静。

景明帝一拍龙椅扶手:“混账东西,给朕闭嘴!”

这么严肃的场合,说什么大实话啊。

“王爷是皇子,一举一动关乎皇家脸面,这自然不能只算王爷的家事。”为首言官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反驳道。

郁谨笑笑:“没想到小王还挺重要的,能代表整个皇家……”

几名言官都惊了,仿佛重新认识了燕王。

居然有人在大殿之上敢与言官据理力争。

要知道大周言官有风闻奏事之权,也就是说不必拿出真凭实据,只凭道听途说就可弹劾某人,弹劾错了怎么办?

咳咳,错了就错了呗。

正是因为开朝以来给予了言官这样的权利,历来才有那么多言官在帝王失德时前仆后继、视死如归劝谏。

臣言已行,臣死何憾。

这是言官们的风骨,亦是君王乐见。

也因此,言官们的放肆并不是真正的放肆,帝王的忍耐更不是窝囊无能。

一位明君无法保证子孙不犯错,甚至不能保证自己不犯错,言官们的劝谏便是对皇权的一种约束,从根本上维护的还是江山的稳固。

连皇上都会包容的言官,燕王居然敢直接对上,而不是老老实实听骂。

燕王以后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景明帝见状头疼欲裂,道:“那就让太医去看看吧。”

第459章 王妃有喜

景明帝此话一出,自然无人敢有异议。

几名言官一副旗开得胜的样子,再看郁谨则紧锁眉头,不知想着什么。

景明帝起身:“几位言官和燕王可到御书房等着,其他人就散了吧。”

老七媳妇还不知道什么情况,装病都不算什么,要是有隐疾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大咧咧说出来。

真是心累。

景明帝揉了揉眉心,向内走去。

“臣等告退——”众臣各怀心思退出大殿。

除了前往御书房的几位言官与郁谨,眨眼间殿中只留下几位皇子。

“咱们怎么办?”热闹还没看够的鲁王挠了挠头。

几位皇子皆看向太子。

这种时候当然是听太子的啊,一旦倒霉也是太子顶在前面。

太子难得警醒了一回,没好气道:“看我作甚?没听父皇说让咱们散了。”

他说完背手离去,等走到无人处露出痛快的笑容。

今日这场戏真精彩,他已经迫不及待看老七倒霉了,可惜不能去御书房围观。

抱着同样心思的几名皇子陆续出宫,却都无心回府。

“几位哥哥、弟弟不如去我那里小坐?”齐王提议道。

一众兄弟中,齐王从没与谁红过脸,眼下众人正是八卦之心沸腾的时候,无人反对这个提议。

众皇子浩浩荡荡赶往齐王府。

齐王妃得知众皇子过来,忙吩咐婢女奉上茶点伺候,却没有备酒菜。

鲁王心粗,喝着茶水没有多想。

蜀王则暗暗赞了齐王妃一声。

他们虽然凑在一起等着看老七热闹,喝口茶水也就罢了,要是喝酒吃肉,一旦传入父皇耳中定然要挨骂。

父皇定会想:兄弟倒霉,你们居然饮酒作乐?简直没有手足之情。

四嫂的安排恰到好处,四哥有四嫂帮衬着果然省心。

齐王早已习惯了齐王妃的体贴小意,笑着道了声辛苦。

得了这声辛苦,齐王妃心满意足告退。

姜似浑身发懒,正歪在榻上翻书,纪嬷嬷匆匆走了进来。

“王妃,太医来了!”

姜似把书卷随手放下,淡淡道:“那就请进来吧。”

“王妃,您——”纪嬷嬷欲言又止,脸色颇难看。

王妃称病不去宜宁侯府吊唁的事她自然是知道的,背地里不知道叹了多少气,没想到事情比她想得还要糟,宫中居然派太医来了。

王妃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吧?

姜似闭了眼,没再理会纪嬷嬷。

似乎到了反应强烈的时候,多说两句就想吐。

很快太医就走了进来,向姜似问过安,道明来意。

姜似睁开眼,神色慵懒:“那就劳烦太医了。”

没想到宫中对她不去宜宁侯府吊唁的事如此执着,还派了太医过来。

如此看来,腹中孩子定然是件贴心小棉袄,来得正是时候。

其实没有有孕的事姜似也不怕,她既然以身体不适为由躲了吊唁,一旦有人来查自然能造出其他病症来。

体内养蛊,改变脉象伪造病症对她来说再简单不过。

太医伸手搭在姜似手腕上,仔细切脉。

不多时,他换了一只手。

一旁纪嬷嬷神色焦灼,琢磨着该拿多少银钱给太医合适。

让太医胡诌严重病症是不可能的,那是欺君之罪,但没病的情况下换个说辞也是好的,太医最擅长和稀泥了。

太医终于松开手。

纪嬷嬷忙把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过去:“太医,您看——”

太医笑着把荷包接过来,整个人都是松快的:“嬷嬷太客气了。”

太医的痛快令纪嬷嬷一怔。

收钱这么利落,有点不对劲儿。

“太医,我们王妃——”

太医满脸笑意:“王妃胎相稳健,恭喜王妃了。”

纪嬷嬷张大了嘴,茫然看向姜似。

姜似嘴角挂着浅笑,对太医微微颔首:“劳烦了。”

太医作揖告辞:“王妃好生休养,下臣回去复命了。”

“阿巧,送太医出去。”

纪嬷嬷看着太医随阿巧离去,如梦初醒:“王妃,您,您有喜了?”

姜似点头。

“怪不得,怪不得……”纪嬷嬷语无伦次,脸色不停变化。

到最后,她的视线落在姜似小腹处,只剩下一个念头:成亲数月就传出喜讯,这也忒快了!

难道……是一夜要五次水的缘故?

纪嬷嬷多年来形成的坚定信念隐隐产生了动摇。

御书房里,气氛颇为剑拔弩张。

景明帝看看桀骜不驯的儿子,再看看针尖对麦芒的言官,憋了一肚子气,总算等到了太医回来。

太医低头进来,给景明帝请安。

景明帝扫了一眼言官,迟疑一下问太医:“燕王妃如何?”

他特意派了个老成稳重的太医过去,倘若燕王妃有何不妥,自然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太医犹豫了一下。

按理说,妇人有孕未满三个月不该对外人提。

对医者来说,这是因为妇人有孕百日之内怀胎不稳容易小产,而按着民间的说法,太早对人讲出怀孕的事会触犯胎神,对孩子不利。

“太医迟迟不语,不知是何缘故?”言辞最激烈的那位言官问道。

“太医?”景明帝微微皱眉。

难道说老七媳妇真有隐疾?

老七媳妇虽然是老七自己看上的,可最终是他无视贤妃的不满同意的,他先前还赏赐过老七媳妇玉如意呢。

要是老七媳妇有什么不妥,有点丢脸啊。

景明帝担忧琢磨着。

随着景明帝催促,太医不敢再迟疑,忙道:“回禀皇上,燕王妃并没有生病。”

景明帝一听神色就僵了,对着太医直使眼色。

太医平时不是挺会睁眼说瞎话嘛,今天是怎么了?

老七媳妇装病当然该罚,可这是关起门来的事,被几位言官揪着他儿子、儿媳骂,到底脸上无光。

言官一听,情绪激动起来:“皇上,燕王妃明明无事,却称病不去给舅母吊唁,如此行为简直太——”

“燕王妃有喜了。”太医适时打断了言官的慷慨陈词。

御书房内顿时一片安静。

景明帝觉得没听清,又问一遍:“太医说燕王妃如何了?”

太医高声道:“燕王妃有喜了!”

一旁潘海贴心解释道:“燕王妃怀孕了。”

第460章 一车赏赐

燕王妃怀孕了!

御书房内所有人都在消化着这个讯息。

景明帝掏掏耳朵,再次问太医:“燕王妃有喜了?”

潘海默默摸了摸鼻子。

皇上都让太医重复两遍了,这是生怕这些言官听不清吧。

太医十分配合,高声道:“是,燕王妃已经有孕月余……”

太医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御书房内,回荡在每个人耳畔。

几位言官脸色渐渐涨成了猪肝色。

虽说言官有风闻奏事之权,弹劾的是高官重臣也就算了,弹劾到一名女子身上,结果人家是有孕了……这太丢人了。

回到家被老娘或婆娘知道,恐怕要挨骂的。

看着傻了眼的几个言官,景明帝顿觉神清气爽。

呵呵,总算轮到这些老家伙吃瘪了。一个个骂起人来那么带劲,这下好了吧。

看来是他赐的那柄玉如意给老七媳妇转运了。

景明帝越想越愉快,眼风扫向郁谨,佯作不悦:“老七,你媳妇有孕是天大的好事,怎么也没和宫里说一声?你要是说了,哪能让几位爱卿误会呢。”

几位言官好似被人连打了几个耳光,脸上生疼。

郁谨精致的眸子流露出几分迟疑:“父皇,据说在京城这边女子有孕不满三个月不能说……”

景明帝面色微变。

这种说法他也知道,据说早早说了容易滑胎!

景明帝目光缓缓从几位言官面上扫过,几位言官面红耳赤之余顿觉压力如山。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啊,燕王妃要是有个好歹,莫非要找他们赔孩子?

这可是龙子龙孙……这么一想,几位言官顿时觉得不好了。

那位闹得最欢腾的言官更是在心里把太子幕僚骂了个半死。

言官是不能站队的,但人总有倾向性,而他算是支持太子那一方。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皇上一直非常维护太子的地位,身为臣子支持储君实属正常。可太子实在太坑人了,事情都没弄清楚就暗示他弹劾燕王,结果闹了个灰头土脸……

言官这么想着,肿着脸跪下请罪。

景明帝叹口气,十分大度道:“朕知道诸位爱卿都是为了维护咱大周的礼法规矩,虽然闹出误会来,但朕是不会怪你们的。”

“臣等有罪——”几名言官有气无力道。

皇上太过分了,居然还痛打落水狗!

景明帝笑眯眯看着跪了一地的言官,语气亲切:“几位爱卿不必向朕请罪,以后引以为鉴就是。”

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盯着皇家私事不放,连他想出个宫都要被围攻,一个个真是太能耐了。

景明帝又看向郁谨:“燕王,几位大人并不是有意针对你,他们维护的是皇家体面,毫无私心,你不可心怀怨怼。”

“儿子知道了。”郁谨语气平静说完,垂下眼帘一声不吭。

景明帝一看,这是委屈了啊。

也是,换谁平白被几个言官狂咬一顿不委屈啊,何况早早说出妻子有孕的事还不吉利……

看来要给老七一点补偿才是。

要说对几名言官没有一点怨气是不可能的,景明帝正想小小打击报复一下,于是当着几位言官的面赏了一堆东西给燕王妃压惊。

郁谨平静道谢:“多谢父皇厚赐。”

景明帝暗暗点头。

没有因为一点赏赐就喜形于色,老七还是挺稳重的,至少眼皮子没那么浅。

“几位爱卿退下吧。”

“臣等告退。”几位言官狼狈而逃。

御书房内转瞬空了大半。

景明帝看向郁谨,摩挲着白玉镇纸。

“什么时候有的好消息?”

郁谨道:“她探望宜宁侯老夫人回来就不大舒服,儿子不放心,命府上良医正把了脉,没想到是有孕了,这才没办法去吊唁……”

景明帝微微点头。

怀孕有诸多讲究,其中一点就是不能参与红白喜事。

“应该和宫里透个气才是。”

“儿子怕对孩子不好——”

景明帝脸色一正:“这有什么,又不是普通人家,你媳妇怀的是龙孙,胎神只有保护的份儿!”

郁谨低头:“儿子受教了,以后再有喜事定然第一时间告诉父皇。”

景明帝刚要满口答应,又觉得不合适,清清喉咙道:“告诉朕做什么,皇后那里知会一声就是了。”

“是,儿子明白了。”

“行了,回去陪你媳妇吧,让她安心养胎。”

郁谨道了谢,拉着一车赏赐回燕王府去了。

“什么,老七带了一堆赏赐回去?”

齐王府里,众皇子听到这个消息呆了呆,纷纷派亲信出去打探消息。

不久后,众皇子更呆了:燕王妃居然有孕了!

众人齐齐看向蜀王。

蜀王脸色隐隐发黑。

又来了,他就知道有个风吹草动就要把他和老七拿来比较。

他招谁惹谁了,不就是与老七紧挨着成亲嘛。

蜀王心中愤愤,却挡不住兄弟们的调笑。

“没想到七弟这么快。六弟,你可要努力了。”鲁王重重拍了拍蜀王肩膀。

蜀王灌了一口茶水,没好气道:“我不急。”

“六弟确实不必急,毕竟才成亲几个月而已。”大皇子秦王笑着打圆场。

鲁王唯恐天下不乱,嘴贱道:“老七比六弟成亲还晚一个月呢。”

蜀王把茶杯往桌几上一扔,站起身来:“多谢四哥宽待,弟弟府中还有事,先走一步。”

蜀王一走,其他人纷纷提出告辞。

齐王笑着把众人送到门口,回过身来脸上笑意已经不见,大步往后院走去。

齐王妃才整理了这季的账目,发现府中开支超了,正琢磨着如何填补亏空,便见齐王走了进来。

齐王妃抛下俗事,笑意盈盈迎上去:“几位王爷走了?”

齐王视线往齐王妃平庸的脸上落了落,没来由一阵厌烦。

没有姿色也就罢了,成亲这么多年,至今只有一个女儿,委实太过无用。

“王爷怎么了?”

齐王默了默,道:“老七媳妇有喜了。”

齐王妃手一颤,脸上笑意敛去。

燕王妃成亲不过数月,竟然就有了身孕……

鲁王回到府中,揽过鲁王妃,照着她脸上就亲了一下。

“王爷发什么疯?”鲁王妃半推半搡嗔怪。

鲁王一阵后怕:“幸亏你拦着我没瞎参合,老七媳妇居然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