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新的嫌疑人
姜似的话顿时吸引了在场众人的注意力。
甄世成迫不及待问:“姜姑娘如何证明?”
“甄大人可否随我去掬霞湖畔?”姜似问。
甄世成颔首:“自然可以。”
他原本就准备问完话后去现场仔细查看的。
一群人浩浩荡荡重新返回掬霞湖边。
姜似伸手一指:“甄大人您看,这一片地方脚步虽凌乱,其中一行脚印却很明显。”
甄世成仔细看了看,指着湖边一行宽大脚印问道:“姜姑娘是说这行脚印?”
姜似颔首:“对,这行脚印是我二表弟留下的,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取来二表弟现在穿的鞋子来比对。”
苏清意体形宽大,一双脚也宽大得惊人,姜似有一次来侯府小住,偶然听到丫鬟抱怨二公子的鞋子不好做,因而印象深刻。
刚才众人赶来现场,姜似心知少不了麻烦,一直在暗暗寻找线索,很快就发现了这一行脚印。
“把苏二公子脚上穿的鞋子取来比对。”甄世成吩咐属下。
不多时属下取来一只鞋子,认真比对过后道:“大人,这行脚印确实是鞋子的主人留下的。”
姜似往前走了数步,在掬霞湖边站定:“最后这双脚印就在这里,鞋尖朝向湖边,可见二表弟落水前正面对着掬霞湖的方向。倘若二表弟是被人推入水中,那么凶手肯定是站在他的后面。大人觉得我说的是否有道理?”
甄世成点头:“姜姑娘所言有道理,不过除了苏二公子的脚印,其他脚印多而凌乱,想从这些脚印中找出凶手的脚印几乎不可能。”
甄世成说着,心中叹息。
正如许多案发现场一样,往往因为人们的无知破坏了许多非常重要的线索,给原本容易查出的案件带来很大困难,可是又不能因为这些而指责苦主。
姜似盯着地面上那些纷乱的脚印,心头觉得沉甸甸的。
这些脚印中定然有一行是凶手留下的,只可惜随着救人与看热闹的人前来,早已无从分辨。
姜似轻轻叹了口气:“大人误会了,我提到脚印,当然没指望靠这个找出凶手,而是让大家知道当时凶手所站的位置。假如真有凶手存在,他应该是站在这里的,各位可否认同?”
众人不由点头。
姜似提了提裙角:“二表弟体型宽大,这么掉入水中定然会激起一片水花,那么凶手的衣裳不可避免会被打湿很多。”
“那又如何?日头如此大,过了这么久即便打湿也早就干了。”尤氏反驳道。
姜似看向尤氏:“我回到戏台那里时时间尚早,看到我的人可以证明我的衣裳是干净的。再者说,大舅妈莫非认不出我裙子的衣料?”
尤氏定睛一看,脸色微变。
姜似所穿的绿裙色泽鲜艳,是用一种名叫“碧莹纱”的名贵料子裁成。这种料子做成夏衣穿起来清凉无汗,格外舒适,许多贵妇贵女都喜爱穿,却有一点不好,哪怕沾了几滴水珠都会晕花,好像油渍。而姜似的绿裙干干净净,没有半点花斑。
正如姜似所言,哪怕凶手再小心,把苏清意推入水中后身上不可能一点水花都没溅到,而她无疑用一条绿裙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姜似不再看脸色难看的尤氏,对甄世成微牵唇角:“很遗憾,小女子只能明自己的清白,至于找出真凶,就要劳烦甄大人了。”
甄世成看向姜似的目光难掩欣赏:“姜姑娘做得很好。”
姜似微微屈膝,退至一旁。
姜湛轻轻拉了姜似一下,冲她竖起大拇指。
姜似回之一笑,很快又收敛了笑意。
也许是因为在前世苏清意很快就“病故”了,她其实潜意识中已经接受了这件事,所以当事情发生在眼前时心情虽沉重,却不似面对永昌伯夫妇去世时生出那种难以克制的绝望感。
“这么说,凶手很可能换过衣裳?”尤氏忽而问道。
甄世成颔首:“不排除这种可能。”
尤氏缓缓移动目光,最终落在二太太许氏身上。
众人随着尤氏视线看去,几个丫鬟婆子瞬间变了脸色。
她们同时想起二太太许氏参加寿宴时穿了一件宝蓝色柿蒂纹刻丝褙子,看戏中途离场,现在身上穿着的却是一件丁香色十样锦妆花褙子。
“弟妹为何会换衣裳?”尤氏上前一步,目光凶狠盯着许氏。
先前在戏台子那边听戏时她无意中瞥见许氏中途匆匆离场,心中就存了疑惑,只不过没有多想。现在想来,许氏要是对次子动手,时间完全对得上。
许氏淡漠看了尤氏一眼:“换个衣裳也要向大嫂报备吗?”
“你平时换几套衣裳我管不着,可是现在意儿死了,你换过衣裳就有嫌疑!”尤氏神色激动,“甄大人,先前看戏时她中途离去,算时间正是我次子遇害的时候,这不可能只是巧合!”
“世子夫人稍安勿躁。”甄世成安抚道。
许氏淡淡开口:“大嫂不要随意往别人身上泼脏水。我看戏时中途离场,是因为丫鬟来禀报说宝儿醒了。我回去给宝儿喂药,衣裳上洒了药汁,当然要重新换过衣裳。此事我的丫鬟能证明。”
听许氏提到苏清宝,尤氏语气越发激动:“不要狡辩了,你一定是为了替宝哥儿报仇,才害了意儿!”
“住口!”苏大老爷喝了一声,脸色阴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胡言乱语,嫌不嫌丢人?”
“我没有胡言乱语!老爷您就算不想家丑外扬,也不能让意儿死不瞑目啊!”
甄世成咳嗽一声:“苏世子,本官想听听世子夫人为何这么说。”
丧子的打击加上算计姜似的受挫使尤氏难以控制情绪,毫不犹豫把内情说了出来:“意儿心智不足,又喜欢与人玩耍,前两天找宝哥儿玩躲猫猫时不小心把他从假山上推了下来。宝哥儿头部受了伤,昏迷了许久,许氏一定是怀恨在心才对意儿下手的!”
听尤氏提起儿子,许氏红了眼圈,冷笑道:“大嫂错了,正是因为宝哥儿受伤后我伤心欲绝,才更不会对别人的孩子下手。作为一个母亲,我可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这时少年清冷的声音传来:“我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
第207章 鸡毛毽子
十七八岁的少年穿过重重花木出现在众人面前,紧跟在他身旁的还有一只大狗。
少年修眉凤目,神光湛湛,哪怕穿着一身再寻常不过的青衫,依然衬得他如高山白雪,不流于俗。而他身旁的大狗更是威风凛凛,只是走路时有些跛脚,令人下意识忽视它的威胁。
姜湛忍不住凑在姜似耳边低声道:“好奇怪,余七哥怎么会与甄大人混在一起?难不成他成了甄大人的手下?”
“或许吧。”姜似同样猜不透郁谨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要是这样也好。”姜湛喃喃道。
余七哥有个正经差事也好,将来娶媳妇方便些。
姜似只觉兄长这话有些莫名其妙,移开目光看向郁谨。
郁谨很快走到甄世成面前,嘴角挂着轻笑:“大人,我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
“呃,不知有什么发现?”甄世成看着眼前笑意淡淡的年轻人,再想到他的身份,心情就格外复杂。
万万没想到这位余公子就是新晋燕王,那位自幼就不曾出现在世人面前的七皇子。
想起刑部那边强塞了个人过来,说是以后协助他办案,甄世成就头大,等见到来人并得知了对方身份,他的头就更大了。
他办案特别烦有人指手画脚,这位七皇子要是仗着身份胡乱插手,他总不能上刑部退货去,要知道让几位王爷去各部历练可是皇上的主意。
令甄世成没想到的是,郁谨主动提出不公开身份,而是以他下属的身份参与其中。
甄世成自然乐意,连对方提出破案要带着狗的无理要求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咳咳,没办法,那狗是正五品的狗官,勉强还算同僚!
郁谨手一摊,手心上是一只五彩的鸡毛毽子。
甄世成已经通过询问了解了许多情况,知道苏清意原本正在院子中与丫鬟踢毽子,那么这只出现在郁谨手里的鸡毛毽子就耐人寻味了。
苏清雪见到鸡毛毽子的瞬间,脸色陡然苍白了几分。
她按着嫡母的吩咐去找苏清意,见到他正一个人捏着鸡毛毽子,正是用陪他一起玩耍的理由把他哄到了这边来。
这毽子……怎么会出现在这人手中?
想到郁谨走出来的方向,苏清雪不由攥紧了手,手心处一片湿漉漉的汗水。
当时她与苏清意就是在朝阳亭中玩的。
朝阳亭紧挨着掬霞湖,四周花草繁茂,从掬霞湖看去只能看到凉亭飞檐,看不清其内情景,但若是坐在朝阳亭中透过花木间隙却可以把掬霞湖边的情况瞧得清清楚楚。
不知是不是错觉,苏清雪总觉得拿着鸡毛毽子的清冷少年视线若有若无往她这个方向扫了扫。
苏清雪用力握紧了拳头。
不要慌,就算发现了鸡毛毽子又如何?顶多证明二哥在朝阳亭停留过,谁能知道她也会在那里。
不对,有一个人知道的,就是嫡母。
苏清雪小心翼翼瞥了大太太尤氏一眼,飞快收回视线。
她这番行事本来就是嫡母安排的,嫡母当然清楚除了姜似,与二哥接触的还有她,但是不到万不得已嫡母应该不会对人提起。
想通这些,苏清雪暗暗松了口气。
“鸡毛毽子是我在亭子中发现的,这说明苏二公子离开贴身丫鬟的视线后曾在亭子里待过。也就是说,苏二公子很可能因为在亭子里看到姜姑娘路过,才从这边冲出去的。”提起姜似,郁谨声音放柔几分,却克制着没有看向她。
甄世成点头,算是认同了郁谨的推测。
郁谨掂了掂色彩鲜艳的鸡毛毽子,薄唇微抿:“听侯府中人所言,苏二公子是个心智不足的痴儿,大家试想一下,这样的人有耐心在亭子中停留吗?”
他说着,目光漫不经心扫过众人,淡淡道:“如果有,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
众人听了这话,攸地一惊。
还有其他人在场?这岂不是说明苏清意拦住姜似时其实被人看到了?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一直没有站出来?
一连串的问题在众人脑海中盘旋,使得众人目不转睛盯着侃侃而谈的少年。
尤氏深深看了苏清雪一眼,目光阴沉。
她其实早就奇怪,按着她的吩咐,苏清雪引着意儿缠上姜似后应该去找人前来撞见这一幕,只有这样才能把姜似与意儿顺理成章凑在一起。可是后来姜似安然无事,意儿却死得无声无息……
尤氏有太多话要问苏清雪,可从始至终都没有合适的时机。
承受着嫡母审视的目光,苏清雪几乎用尽了全部自制力才使自己没有失态,忙把头低下去。
而就在苏清雪身边的苏清雨同样面色苍白,几乎难以站稳。
她用颤抖的指尖悄悄碰了碰苏清雪,苏清雪猛然抬头,与她对视。
苏清雨浓密的睫毛不停颤动,用眼神询问苏清雪。
苏清雪掩在衣袖中的手用力握了苏清雨一下,示意她不要自乱阵脚。
苏清雨从指尖到心头都是冰凉的,恐惧一点点蔓延。
“那个人会是谁!”苏大老爷眼神如刀,从众人面上扫过。
即便心中无鬼的人在这种场合下依然难掩紧张,身为仆从,他们太清楚很多时候心中无鬼的人不见得就能明哲保身。
苏大老爷没有发现异样,最后视线落在郁谨面上。
郁谨笑笑,摊开了另一只手:“应该就是这方帕子的主人。”
他手中赫然是一条雪白的丝质手帕,在风中轻轻摆动着。
苏清雪只觉脑袋嗡了一声,后退半步。
她什么时候把手帕掉了?
是了,她想起来了,当时哄着苏清意玩,结果苏清意把口水滴在了她手背上,她用帕子擦过后觉得恶心,就把帕子扔了……
苏清雪越想,心中越慌。
这时苏清霜突然开口:“这样的手帕一般是主子或者有脸面的下人才能用的。”
听了这话,苏清雪突然冷静下来。
不能慌,这帕子上连一条花纹都没有,谁能证明是她的?
尤氏闭了闭眼睛。
不会错了,苏清雪确实哄着意儿在朝阳亭玩,就是不知这小贱人看到了什么,或者说——意儿莫非是这小贱人害死的?
第213章 发誓
想到次子的死很可能与庶女有关,尤氏微阖的眼皮跳了跳,缓缓睁开后却再看不出多余情绪来。
如果次子是苏清雪害死的,那她定会让这小贱人给儿子偿命,当然这种场合下她不会多说一个字。苏清雪若是把她交代的事供出来,她虽然可以否认,毕竟不好听。
“这帕子除了料子好并无什么标记,恐怕很难找出帕子主人来。”苏大老爷皱眉道。
郁谨微微一笑:“谁说找不出来?”
他这话顿时让众人一愣。
姜似不由看向他,再看看他身侧的大狗,隐约明白了什么。
甄世成迫不及待问:“不知有何办法找出手帕的主人?”
郁谨揉了揉二牛的脑袋,语气淡漠:“二牛,上!”
二牛嗅了嗅手帕,抖抖皮毛,慢条斯理向众人走去。
众人见这么一条大狗走过来,不由紧张起来。
“放心,它不咬人。”
二牛脚步一顿,甩了甩尾巴。
主人又胡说八道了,真让它无奈呀。
不知内情的众人却稍稍松了口气。
二牛耸动着鼻子从一个个人身旁走过,突然一个转身扑向苏清雪。
苏清雪尖叫一声,拔腿就跑。
二牛纵身而起,把苏清雪扑倒在地。
苏清雪瞬间情绪崩溃,放声尖叫。
二牛一只爪子按着她的肩膀,扭头看向郁谨。
“回来。”郁谨召回二牛,满意拍了拍它后背,表扬道,“干得不错。”
二牛不屑摇了摇尾巴。
这有什么可表扬的,这么简单的事换女主人来都可以。
“大人,我的狗已经把手帕主人找出来了。”
郁谨的话使陷入呆滞的众人醒过神来,看向苏清雪的表情顿时五彩纷呈。
甄世成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捋捋胡子道:“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苏清雪已经被人扶起,抽泣着不语。
苏大老爷看了她一眼,回道:“她是我的次女。”
甄世成颔首:“原来是苏二姑娘。不知苏二姑娘可否给本官解释一下,你的手帕为何会出现在亭子中?”
苏清雪依然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整个人都在打颤。
“甄大人见谅,小女应该是吓到了。”苏大老爷瞥了二牛一眼,神色不快,“一只狗就能确定谁是手帕的主人,这未免太过儿戏了吧?”
郁谨毫不客气反问:“苏世子认为人鼻子比狗鼻子灵?”
苏大老爷被问得哑口无言,恼羞成怒道:“甄大人,您这属下真是不讲究!”
甄世成意味深长笑笑:“年轻人一腔赤诚为了破案,苏世子应该理解。”
不讲究?您要是知道这小子的身份,就知道什么才是真的不讲究了。
“苏二姑娘,请回答本官的话!”甄世成突然脸一沉道。
苏清雪脸上血色尽褪,腿一软往下栽去。
“二姑娘!”扶着她的丫鬟喊了一声。
苏清雪靠着丫鬟才有力气勉强站稳,整个人如风吹枯叶般抖个不停。
苏大老爷看着神色惶恐的庶女,面色微沉:“大人问你话,你就老实回答!”
苏清雪猛然一颤,认命般哭道:“其实,其实我看到有人飘在湖里了——”
她这话一出,一旁的苏清雨陡然白了脸色,身子摇摇欲坠。
“到底怎么回事?”苏大老爷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尤氏不发一言,目光却如毒蛇般阴冷。
苏清雪缩了缩身子,双手紧张交握着:“我本来在园子东边玩,衣裳不小心弄脏了,便叫三妹陪我回去换衣裳,路过掬霞湖时却发现……发现有人在湖中起伏……”
苏清雪越说神色越惊恐:“我与三妹当时吓坏了,顾不得分辨湖中是何人赶紧跑远了,结果没多久就听说二哥溺水了……呜呜呜,我真的不是故意见死不救,实在是当时太害怕了……”
苏大老爷看向苏清雨,苏清雨忙点头附和。
尤氏死死盯着两个庶女,心中起伏不定。
这么说苏清雪引着意儿拦住姜似后就离去,找来苏清雨作见证,结果等她们返回时意儿已经落水了?
这么短的时间,倘若凶手不是姜似,意儿难道真是失足落水?
“这么说,两位姑娘一同发现了湖中有人?”甄世成问道。
苏清雪与苏清雨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郁谨一脸嫌弃拎着那条雪白手帕,淡淡道:“那又如何解释你的手帕出现在亭子里?”
“我怎么知道?”苏清雪崩溃般喊了一声,泪如雨落,“我与三妹一同从那边经过,或许跑得急帕子掉了,恰好被风吹到了朝阳亭那里。难道仅凭一条帕子就认定我与二哥待在一起过?再者说,我有什么理由害二哥?”
苏清雪的反问令众人暗暗点头。
这么听起来,二姑娘确实没有害二公子的缘由啊,再说还有三姑娘一起呢,总不能两位姑娘联手把二公子害死吧。
苏大老爷隐隐松了口气,叹道:“或许意儿真是失足落水吧。”
到这时,他情愿次子就是失足落水,不然凶手无论扯上外甥女还是庶女,传出去都是让人抬不起头来的一桩笑话。
天有不测风云,世人对意外总会宽容许多。
郁谨忽地一声轻笑,目光淡漠落在苏清雪面上:“巧合?你是把别人当傻子哄吗,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你的帕子出现在死者停留的亭子里,足以说明你有最大的嫌疑,不然为什么偏偏是你的帕子而不是别人的?苏二姑娘,你就不要巧舌如簧了。”
苏清雪忍不住反驳:“似表姐还出现在湖边呢,照你这么说,她才有最大的嫌疑!”
郁谨陡然收起笑意,面如冰雪:“人可以说谎,物件可不会,所以物证比人证更可靠。甄大人,是不是这个道理?”
甄世成诧异看了郁谨一眼,颇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颔首道:“有几分道理。”
案子虽不能一概而论,但人证确实存在更多变数。
“说来说去,你还是没有证据,反正二哥不是我害死的,我可以对天发誓!”苏清雪突然举起手来,大声道,“苍天在上,我发誓二哥不是我害死的,若有半句谎言,就让我天打雷劈!”
第214章 不信
这个时候世人很信鬼神,轻易不敢指着苍天发誓。苏清雪毒誓一发,众人就信了十之八九。
姜似却不信。
在场之人,除了算计她的那个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苏清意为何会缠上她。
倘若苏清意与她遇到是巧合,或许不会有第三人存在,但既然是青衣婢女刻意把她引到掬霞湖边来,那么苏清意等在朝阳亭无疑是有人安排的。
正如郁七所言,苏清意是个痴儿,想要他老老实实等在亭子中根本不可能,那么必然有人在亭子中哄着他玩。
姜似静静看着指天发誓的苏清雪,嘴角微勾。
不论苏清雪如何辩解,那个人是苏清雪的可能最大,她除非傻了才相信苏清雪所说手帕是风刮过去的。
苏大老爷看着一脸凛然的庶女,叹了口气,转头对甄世成道:“罢了,犬子应该是失足落水,今日劳烦甄大人跑一趟了。”
甄世成皱眉看着苏大老爷。
他很明显感觉到对方不愿再深究下去,而这是许多富贵人家的通病。
对他们来说,真相往往没有家族的脸面重要。
甄世成却不打算给苏大老爷留面子。
民不举官不究,倘若宜宁侯府没有请官府介入,他当然不会吃饱了撑的跑过来查案,可是既然请他来了,没查明真相就要他走人,这是成心让他睡不着觉吗?
凡是想影响甄大人睡眠的人,甄大人一律秋风扫落叶般无情对待。
“谁说令公子是失足落水?”甄世成眯眼反问。
苏大老爷一怔:“甄大人这是何意?”
甄世成看向郁谨:“余——”
稍微犹豫了一下,甄世成喊道:“小余啊,你给他们说说。”
他就说,有个皇子跟着查案连称呼都这么麻烦,好在这位七皇子比他想象中要能耐,不是那种只会端架子的草包。
不知不觉间,甄世成已经认可了郁谨今日的表现。
郁谨明显感觉到众人视线都落在了他身上,其中一道目光让他的心小小雀跃一下,很快又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他走向掬霞湖边,在苏清意留下最后两个脚印的地方停下来,指着地面道:“不知各位可否留意到这里的痕迹?”
痕迹?
众人被问得一愣。
郁谨淡淡解释道:“湖边潮湿,只要是人在这里活动过,定然会留下痕迹来。”
“你是指这些脚印?”苏大老爷问。
“脚印只是其中一种。各位可以试想一下,苏二公子若是失足落水,那必然有他脚滑后滑入湖中的一些痕迹,可是这里却没有。这说明什么?”郁谨把问题抛给众人,不等人回答便用十分肯定的语气道,“说明他是被人突兀推入湖中的,所以才没有留下这样的痕迹。”
甄世成不由点头。
先前趁人不注意时七皇子便悄悄向他提了这个线索,对他来说实属意外之喜。
这意外之喜,并不是专指宜宁侯府此案,而是七皇子对痕迹方面的一些经验让他今后破案多了一个方向。
痕迹与证据一样重要。
苏大老爷听得直皱眉:“这只是推测而已——”
郁谨冷笑打断他的话:“不,这是现场留下的实打实的证据。苏世子认为令公子是失足落水,才是毫无根据的猜测。”
说到这里,他嘴角微扬,挂着讥笑:“连推测都谈不上。”
姜似看向郁谨的目光幽深起来。
前世她习惯了他的甜言蜜语和高超身手,却从不知道他在破案上还有如此见解。
这一刻,姜似心情有些复杂。
她一直觉得十分了解对方,现在看来,想要完全了解一个人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察觉投来的目光,郁谨微微转眸,讥笑瞬间转柔。
苏大老爷一张脸极为难看,隐忍怒气道:“甄大人,您的下属还是该适当约束一下!”
甄世成严肃道:“苏世子放心,回头本官定会好好管教。”
空口许诺而已,反正不会掉半块肉。
苏大老爷听甄世成这么说,自觉挽回了几分颜面,脸色稍缓。
这时一道轻柔声音传来:“我有几句话要说。”
众人闻声望去,便见姜似站了出来。
“四妹——”姜依忍不住喊了一声,面带担忧。
姜湛却事不关己般双手环抱胸前,没有任何阻止姜似出面的举动。
姜二公子想得很简单:没有什么好阻止的,反正谁要欺负四妹,抡起拳头揍人就是了。
苏大老爷看着姜似直皱眉:“大人的事,你不要掺和。”
姜似肃容道:“大舅,先前外甥女被认为是凶手,如果不揪出真正凶手任凭世人胡乱猜测,总有些人会往我身上扯的。我不是想掺和大人的事,而是已经身在其中,身不由己。既然如此,我当然有资格说几句话,您说呢?”
苏大老爷没想到往日里寡言的外甥女如今有这样大的变化,深深看了她一眼才道:“你想说什么?”
姜似走到苏清雪面前,目不转睛看着她。
苏清雪才刚刚松了口气,见状浑身紧绷起来:“你要干什么?”
“二表妹可敢再发一次誓?”
“什么?”
“其他都不用改,只是有一处,二表妹说二表弟要是被你害死的就天打雷劈,这里我觉得太绝对了,不如改成二表弟的死若是与二表妹有关联便天打雷劈吧。”姜似淡淡道。
既然有人算计她,想让苏清意败坏她的名节,躲在朝阳亭中的那个人下一步行动定然是引来旁人撞破,可是对方没想到她如此快脱身。
可以试想,当她带着阿蛮匆匆离去,苏清意最合理的反应便是重新回到朝阳亭中,因为那里还有人陪他玩耍。
可是苏清意却死了。
姜似可以肯定,苏清雪或许不是害死苏清意的凶手,所以才敢指天发毒誓,可要说她与苏清意的死毫无关联,那绝无可能。
“二表妹怎么不说话?”
苏清雪面色铁青,冷笑道:“真是好笑,似表姐又不是我的父母,有什么资格要求我重新发誓?”
看着气急败坏的苏清雪,姜似凉凉一笑:“看来二表妹不敢。”
苏清雪咬唇瞪着姜似,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莫非知道什么?
第215章 自首
姜似笃定的神情让苏清雪心中打鼓,在众人注视下,不自觉咬了咬唇。
“二表妹不敢发誓,那么我可不可以理解你是心虚了?”姜似毫不客气逼问一句。
“谁心虚了?”苏清雪尖声反驳。
姜似笑笑:“那么二表妹可敢发誓?”
苏清雪定了定神,强撑道:“我已经发过誓了,为什么还要再发一遍誓言?在场这么多人,似表姐独独针对我,莫非因为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庶女?母亲都那般宽容不为难我一个庶女,似表姐有什么立场这样做?”
苏清雪一番话掷地有声,声泪俱下,看着委屈不已,倒是让在场不少人觉得姜似的行为有些过分了。
姜似浑然不在意那些目光,精致的眉眼流露出几分诧异:“现在是要找出害死二表弟的凶手,二表妹扯上嫡女、庶女这些做什么?在场这么多人我独独问你,不就是因为只有你的手帕出现在朝阳亭中吗?二表妹不会认为你说一句帕子凑巧被风吹到那里去,就能彻底洗脱嫌疑吧?”
“就是凑巧,三妹可以作证!”
苏清雨见苏清雪把她推出来,心中虽懊恼,却硬着头皮点头:“嗯,我与二姐一起路过湖边的,当时看到湖里飘着人我们都很害怕,跑得急,手帕应该是那时候不小心落下的。”
苏清雪听了苏清雨的话,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姜似叹了口气:“三表妹只能证明路过掬霞湖时与二表妹在一起,那么之前呢?”
“之前?”苏清雨一怔。
见到苏清雨的反应,姜似心中有了数:“是啊,之前三表妹与二表妹一直在一起吗?从没分开过?”
苏清雨一下子被问住了,下意识看向苏清雪。
她想起来了,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好像没有看到二姐,那时候正好有个族妹找她聊天,她没有多留意。
苏清雪唇色白了几分。
“三表妹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吗?”姜似平静问。
苏大老爷皱眉看着苏清雨,神色深沉。
苏清雨只觉莫大的压力袭来,让她不知所措。
姜似收回视线,看向甄世成:“甄大人,如此简单的问题三表妹却避而不答,我觉得三表妹比二表妹嫌疑要大——”
“没有!”苏清雨猛然打断姜似的话,小脸煞白。
害死二哥要抵命的,她怎么能惹这种麻烦上身!
苏清雨又慌又怕,再顾不得其他,忙道:“我与二姐没有一直在一起,有段时间我与别人在聊天,没有留意二姐去了哪里。后来二姐坐回我身边,没多久衣裳就弄脏了,我才陪她回去换衣裳……”
说到这里,苏清雨心中对苏清雪有了几分埋怨。
倘若不是苏清雪拉着她回去换衣裳,她又怎么会撞见二哥淹死在湖里?
当时她们都吓个半死,顾不得细看湖里的人是谁就飞快跑了,后来听闻是二哥,她更是要吓死了。倘若被父亲与嫡母知道她们原本撞见了二哥却没有及时救人,定然会被迁怒受罚。
正是这样,先前她才半个字都不敢提。
姜似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对脸色苍白的苏清雪弯了弯唇:“那么二表妹能说说没有与三表妹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做了什么吗?”
苏清雪只觉对方弯起的唇角比狰狞恶鬼还要骇人,竭力控制着慌乱道:“不过是在园子里随意走走,如我这样随意逛逛的人不知多少,这也不行吗?”
姜似摊手:“可是那些人的手帕没有出现在朝阳亭里呀。”
“噗嗤。”一声轻笑传来。
姜似睇了郁谨一眼,波澜不惊收回视线。
郁谨尴尬扬了扬唇角,心中有些小小失落。
还是对他这样冷漠,这狠心的丫头。
姜似突然上前一步,一字一顿道:“二表妹,那段时间你就在朝阳亭中吧?陪二表弟在亭子中玩的人就是你!我从掬霞湖边路过,二表弟冲出来要与我一道玩,我因为急着找大姐离开后那里便只剩下了你们二人!”
她语气如此肯定,众人下意识便信了大半。
姜似冷冷一笑:“我离开后,你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把二表弟推进了湖里,然后跑回去找三表妹。因为平时你与三表妹形影不离,当事发后你们一同出现,别人下意识就会以为你们一直在一起,也就给你提供了不在场的证据。而事实上,那手帕就是你先前落下的。二表妹,不知我说的可对?”
“不是的,二哥不是我杀的,你血口喷人!”苏清雪激动反驳。
姜似面无表情看着她,情绪不见丝毫波动:“二表妹既然说我血口喷人,那就照我所说那样发誓来证明你问心无愧吧。”
“我,我——”苏清雪缓缓后退两步。
苏大老爷对苏清雪的反应起了疑心,沉声道:“雪儿,你二哥的死究竟与你有没有关系?”
“二哥不是我害的,不是我!”苏清雪猛烈摇着头,一副要崩溃的样子。
越来越多异样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使她几乎难以承受这种负荷。
苏清雪慌乱中撞见了尤氏那道没有半点温度的目光,脊背瞬间发凉。
不能让嫡母对她有所怀疑,不然即便躲过今日这一关,她也不会有命在!
论对尤氏的了解,苏清雪自认比嫡姐苏清霜还要清楚。
她有了嫌疑而嫡母一言不发,只是因为嫡母不愿交代她的事被抖落出来,而不是对她如何宽容。她必须让嫡母相信她见到二哥纠缠姜似后就立刻离开去找三妹了,不然她就惨了。
“好,我发誓——”苏清雪见无路可退,颤抖举起了手。
姜似这时却摇摇头:“这样发誓可不行,二表妹若是问心无愧,就在二表弟面前发誓吧。”
苏清雪瞬间面无人色,尖叫道:“姜似,你不要逼人太甚!”
姜似依然神色淡淡:“二表妹想多了,我只是不愿二表弟死不瞑目而已。”
苏大老爷叹了口气:“雪儿,你就发个誓吧。”
苏清雪面无血色看着苏大老爷,浑身抖得厉害。
这时一个人冲了出来:“你们不要为难二姑娘,人是我害的!”
第216章 目击者
冲出来的是个中年妇人,本来怯弱的气质在这一刻却全然不同,眼中仿佛冒着火。
众人看清妇人时,全场静了一下。
这不是大老爷的姨娘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苏清雪脸色越发难看,嘴唇抖动着想要对姨娘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妇人冲到甄世成面前,直直跪倒在地:“人是我推进湖里的,与二姑娘无关。”
“这位是——”甄世成看向苏大老爷。
苏大老爷面色发黑看了地上跪着的妇人一眼,尴尬道:“她是我的妾室。”
甄世成恍然:“是苏二姑娘的生母吗?”
苏大老爷点了点头。
这个妾室平日里丝毫没有存在感,他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甄世成冷眼打量着妇人。
这人突然冲出来承认罪行,一般人或许会以为姨娘爱女心切,替女儿揽过罪责,但他从不会一上来就对人存有先入为主的看法,无论是好的看法还是坏的。
“姨娘说说具体情况吧。”甄世成淡淡道。
妇人抬起头飞快看了尤氏一眼,惶然的神色竟然平复下来,挺直腰板道:“不久前我遇到了二姑娘,本想与二姑娘好好说说话,但二姑娘急着离开了。平时我很少能见到二姑娘的面,实在想她,好不容易碰到了却没说上两句话,心中难受得厉害,便失魂落魄往前走,没想到就走到了掬霞湖这里,看到了二公子与表姑娘……”
她语气平静,缓缓道来,在场之人全都默默听着,只有风吹落叶的沙沙声与湖面荡漾的水波是生动的。
妇人目光往姜似面上落了落。
少女容颜绝美,那般年轻。
妇人的目光柔和下来,缓缓道:“二公子拦着表姑娘要与她玩耍,表姑娘没有理会,带着丫鬟匆匆离开了。我看到二公子站在那里很不高兴,便走了过去,对他说其实表姑娘没有走远,不信让他往湖里瞧瞧,里边有表姑娘的影子——”
姜湛听到这里气得骂了一声:“会不会说人话呢?”
说湖里有四妹的影子,这不是咒四妹落水嘛!
姜安诚打了姜湛一巴掌,斥道:“别插嘴!”
正听到关键时刻!
“然后呢?”甄世成温声问。
妇人笑了笑:“二公子是个傻子,他这么一听,当然就凑到湖边去看了。二公子说看不到,我便对他说你低下头仔细看,然后我就趁着他弯腰低头的时候用力把他推进了湖里……”
说到后来,妇人神色越来越冷漠,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你为什么这么做?”苏大老爷忍不住问。
“为什么?”妇人目光缓缓流转,看着苏大老爷笑意更冷,“老爷莫非忘了林哥儿是怎么死的?”
妇人此话一出,众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甄世成从人们的谈论中听出了林哥儿的身份,原来林哥儿正是妇人的儿子,只不过小时候就夭折了,最终都没有在小一辈中序齿,更没有上族谱。
妇人干脆站了起来,大声道:“林哥儿就是被那个傻子从假山上推下来摔死的!可怜我的林哥儿还不到三岁,那样聪明可爱,每次都会扑到我怀里软软喊姨娘,却被那个傻子害死了。”
妇人说着,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淌下:“结果呢,就因为那个傻子是从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所以他一点事都没有,甚至连责骂都没有过!”
“既然如此,姨娘为何等到今日才动手?”甄世成不带任何感情问道。
妇人自嘲笑着:“因为我是个出身卑微的下等人啊,亲生的儿子被人害死了,可还有女儿,为了女儿能好好活下去,只能咬牙忍着。”
“现在不忍了?”
“不忍了。”妇人用力擦了擦眼角泪痕,“那个傻子又害人了,他把三公子从假山上推了下去。三公子命大没有死,可是谁知道那个傻子以后还会害多少人?所以,还是他去死好了。”
说到最后,妇人神色冷硬如刀。
二太太许氏不由掩住了嘴,眼圈瞬间红了。
她成亲多年只得了宝哥儿一个儿子,那样如珠似宝疼爱,却被人害成那个样子,现在只要一闭眼她的眼前就浮现宝哥儿一脸血的模样,让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做噩梦。
可是她一点法子没有,别人会说:“难道你与一个傻子计较吗?”
她没存着害人的心,可要说没有一点怨恨是不可能的,没想到却有人替她出了这口恶气。
甄世成静静望着妇人,良久一叹:“姨娘今日如此冲动,与苏二姑娘有关吧?”
妇人不由看向苏清雪。
苏清雪瞬间低下头去,不看妇人一眼。
妇人忽然笑了笑:“是啊,谁让二姑娘连与我这个生母说句话都不屑呢?我儿子死了,女儿没把我当个人,那我为何还活得这么窝囊而不是给我儿子报仇?”
今天是林哥儿的忌日啊,她锥心般的疼,十分想与女儿说说话,可是换来的却是女儿的鄙视。
苏清雪猛然抬头,看着妇人的眼神闪过怨恨。
“你这个贱婢!”尤氏指着妇人,气得脸色铁青。
这一刻,她恨不得命人把眼前的贱人一刀刀凌迟,残存的理智使她没有妄动。
妇人反而无所顾忌笑起来:“太太说我贱婢就贱婢吧,我本来就是贱命一条,呵呵呵,死不足惜。”
“你,你这个疯子!”尤氏从没想到一贯低声下气的妾室如此跟她说话,气得浑身哆嗦。
甄世成却定定望着苏清雪,一字一顿道:“苏二姑娘,姨娘推苏二公子落水时,你就在朝阳亭中看着吧?”
虽然凭经验他已经断定姨娘不似说谎,可人证物证俱无,就这么结案到底难以服众。
苏清雪身子晃了晃,对妇人的怨恨上升到极点。
为什么非要把她扯进来,这些人就不能放过她吗?
甄世成脸色一正,厉声道:“有手帕为证,到现在苏二姑娘若是还不说实话,那本官只能认定你与姨娘联手害死了苏二公子——”
苏清雪骤然打断甄世成的话:“我没有!”
甄世成面无表情看着她。
苏清雪一下子泄了气,掩面道:“不错,那时候我正在朝阳亭中,看见姨娘把二哥推进了湖里……”
第217章 二牛的艰难选择
湖边吹来的风是凉的,即便是盛夏的天,人们听着苏清雪的讲述依然觉得心底生寒。
苏清雪恨到了极点。
本来一切那么顺利,她找到二哥时正好只有二哥一个人,她几乎不费吹飞之力就把二哥哄到了朝阳亭来。
不久后,嫡母派去的婢女把姜似领来了,她随便撺掇两句,二哥就冲出去缠住了姜似。
只是她没想到姜似的丫鬟竟能一脚把块头庞大的二哥踹倒在地,她还没来得及引人过来,姜似就顺利脱身了。
可是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姨娘随后过来了,不知对二哥说了什么,二哥就跑到湖边探着头看,然后她眼睁睁看着姨娘用力把二哥推了下去。
苏清雪只要想到那一瞬间,窒息的恐惧就袭来。
她从没想过平日里连头都不敢抬的姨娘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那一刻她怕得要死。
嫡母知道姨娘杀了二哥,定然连她都不会放过的!
她想冲出去救人,可是她不会水,即便会水也不可能拖得动二哥,而姨娘一直站在湖边,直到二哥不再挣扎才快步离开。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逃离那个噩梦般的地方,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甄世成静静听完了苏清雪的讲述,问道:“苏二姑娘为何会与苏二公子在朝阳亭里?”
苏清雪飞快看了尤氏一眼。
尤氏听着苏清雪讲述姨娘如何害死次子,原本娟秀的面庞早已扭曲,这一眼让她恢复了清明。
尤氏微不可察对苏清雪点点头,暂且把对这母女二人的恨埋在心里。
她虽然不想承认,却也心知肚明,今日死的是痴傻的次子,她虽伤心却还不到悲痛欲绝的程度,若是换了长子,她恐怕早就疯狂了。
苏清雪定了定神,道:“凑巧碰到的,二哥说没人陪他玩,非拉着我陪他踢毽子。我觉得路上人来人往不太好,就带二哥去了朝阳亭玩。没过多久似表姐来了,二哥瞧见了很高兴就跑了出去,我本想追出去,还没等反应过来似表姐就匆匆离开了,再然后——”
无论如何她不能把嫡母吩咐的事交代出来,不然等着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其实苏清雪心中明白,生母害死了嫡母的儿子,她现在即便不交代,将来日子也不好过,但再难过总比丢了性命强。
这一刻,苏清雪无比后悔当初的多事,倘若她没有向嫡母告姜似的状,这一切或许就不会发生了。
这样想着,她情不自禁看向姜似。
姜似就站在姜湛身旁,察觉到苏清雪的视线微微转眸,眼底淡淡没有温度。
欠了债总是要还的,苏清雪既然算计人,就要有遭报应的觉悟,至于她背后是否有指使之人——姜似目光一转,轻轻瞥了尤氏一眼。
痛失骨肉,这番报应可不轻。
姜似想,前世苏清意的“病故”或许没有这么简单,因为在苏清意“病故”后不久她就听闻苏清雪的生母去世了。
之所以有这个印象,是一次宴会中苏清雪一身明艳红衣现身,苏清霜就对她提了这么一句,说苏清雪生母才没了,哪怕只是一个姨娘,苏清雪穿成这样也不合适。
苏清意与苏清雪生母先后去世,前世的时候在外人看来毫无关联,可是现在知道了苏清雪生母对苏清意的恨意,那前世宜宁侯府想要掩盖的真相就很清楚了。
侯府公子被父亲的姨娘害死,传出这样的事可不好听,自然是“病故”最妥当。
“苏世子还有什么想问的么?”案子有了定论,甄世成问苏大老爷。
苏大老爷不愿意多看妇人一眼,摆了摆手。
“带走!”
甄世成发话,立刻有衙役上前把妇人拖走。
“那么本官就告辞了。”甄世成冲苏大老爷拱拱手,转身时意味深长看了姜似一眼。
今天的事他也看出来了,有人算计这小姑娘呢,希望这丫头机灵些,莫吃了亏。
姜似冲甄世成微微屈膝,算是送别。
甄世成看着她云淡风轻的模样,放下心来。
他似乎操闲心了,这小姑娘总有化险为夷的本事。
甄世成往前走了两步回头:“小余,怎么还不走?”
郁谨笑笑:“遇到朋友,叙个旧。”
“呃。”甄世成摸了摸胡子。
皇子想叙旧,他当然没法拦着。
眼睁睁看着郁谨走向姜似,甄世成瞬间连胡子都忘摸了。
好在与他想的不一样,郁谨从姜似身边走过,伸手拍了拍姜湛肩头:“姜二弟,这么巧。”
姜湛摸摸鼻子:“是够巧的,余七哥怎么成了甄大人的属下?”
郁谨指指大门的方向:“边走边说吧。”
姜湛早就因为尤氏对姜似态度恶劣懒得留下,闻言正合心意,匆匆跟姜安诚说了一声便随着郁谨走了。
姜似见郁谨对她再没纠缠之意,心中松了口气。
这样就挺好,长久不靠近,那些无法控制的情愫就会慢慢变淡了,终有消失的一日。
郁谨走出十数丈,忽地回过头来,目光如蜻蜓点水从姜似面上掠过,冲着卧在原地的二牛喊道:“过来!”
二牛抬头望天,尾巴拍得尘土飞扬。
它不想走,女主人还没摸它头呢。
郁谨没想到平时挺机灵的二牛这个时候居然犯了狗脾气,脸色微沉加重了语气:“过来。”
二牛不情不愿起身,可怜巴巴冲姜似叫了一声。
姜安诚忙拦在姜似身前,对郁谨喊道:“差爷快些把这只狗领走吧,吓到人就不好了。”
差爷?
这一瞬间,郁七皇子俊朗的面庞扭曲了一下,深深看了姜安诚一眼。
听未来岳父大人叫他差爷,这感觉还真微妙啊。
都怪二牛没事找事!
郁谨毫不客气甩锅给二牛,对着它打了个手势。
二牛眼睛一亮。
主人会赏它一盆肉骨头!
可是转头看看姜似,二牛又纠结了。
到底是选肉骨头还是女主人呢?
罢了,肉骨头有很多,女主人只有一个。
二牛稳如泰山重新坐下。
郁谨很想冲回去踹二牛一脚,当着姜似的面却只能忍住,再次打了一个手势。
三盆肉骨头!
二牛腾地站起来,不舍看了姜似一眼,颠颠跑过去了。
姜似:“……”
第218章 提醒
姜似对郁谨那几个手势很了解,正是因为了解,这时候才有一种被二牛深深伤害的感觉。
在二牛心里,她居然还不如三盆肉骨头。
不对,这不是二牛的错,全是郁七逼二牛在本性与她之前作出的艰难选择。
姜似想到这里,心情好多了。
侯府闹出这样的事来,原本的热闹喜庆早已烟消云散,明明是明媚的天,整个府邸都好似笼罩上一层阴霾。
留下来的宾客纷纷散去。
姜安诚带着姜似姐妹与宜宁侯夫妇辞了行,走出侯府。
东平伯府与朱家的马车停靠在一处,那里曾经停着的许多马车随着宾客离去已经不在,空出好大一片空地来。
老秦靠着墙壁面无表情,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朱家的车夫几次搭话都没成功。
见姜似等人走过来,老秦默默站直身子,走到伯府马车旁候着。
姜安诚左右寻觅,纳闷道:“马呢?”
老秦道:“二公子让他的朋友骑了您的马。”
“这个臭小子!”姜安诚气得瞪眼。
姜似忙道:“父亲,正好我想与大姐坐一辆马车,您就乘坐我那辆马车回府吧。”
姜安诚点头,叮嘱长女在婆家好生照顾自己,看着姐妹二人一同上了朱家马车,马车缓缓驶动,心头莫名有些涩然。
老秦大步跟上去。
他早就暗暗发过誓,只要跟着姑娘出门,姑娘的安全就是他的责任。
别人的饭不是那么好吃的,而老秦显然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眼看着老秦跟着别人家马车跑了,姜安诚傻了眼。
什么情况,车夫都跑了,难道要他赶车回去吗?
身在朱家马车中的姜似不知道父亲大人与马车一同被撇下了,坐定后接过姜依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
“今日吓到了吧?”姜依柔声问。
姜似把茶杯往小几上一放,摇了摇头。
姜依显然没从这一日的剧变中缓过神来,白着唇道:“没吓到就好,当时看到他们把你牵扯进去,我这颗心一直跳得厉害。”
“大姐放心就是,现在我能保护好自己了。”姜似伸手握住姜依的手,微微一笑。
姜依轻轻叹口气:“就是可惜了二表弟,虽然他害了人,可他毕竟不懂事。”
“不是所有不懂事的人都会害人的。”姜似喃喃道。
见识过长兴侯世子与姜倩夫妇丑恶的嘴脸,姜似有些想法早已与前世不同。
在她看来,这世上有极少数人天性就是丑恶的,无药可救。
姜似心知这种想法有些执拗,可她就如同被水墨渲染过的白纸,早已不是真正的十五岁少女,前世那些烙印不是说放下就能烟消云散的。
“你说什么?”姜依没有听清姜似的喃喃自语,问道。
姜似笑笑:“就是感慨世事无常。对了,大姐,外祖母叫你回去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外祖母听说嫣嫣不舒服,叫我过去问了问。”
“外祖母听谁说起的?”
姜依纳闷看了姜似一眼:“四妹,怎么了?”
姜似想了想,决定对姜依吐露实情:“大姐先说外祖母听谁提起的,我再告诉你怎么了。”
“是听大舅母提起的。”
姜似露出果然如此的冷笑。
“四妹,到底怎么了?”姜依虽然性情柔顺,却不是木讷之人,早从姜似的态度里瞧出不对劲来。
这个时候,她心中没来由慌张,总觉得接下来听到的事会让她某些认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姜似沉默了片刻,车厢内气氛越发凝重,也让姜依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才开口道:“二表弟在掬霞湖边拦住我没有那么简单,此事十有八九是被大舅母算计的。”
她从青衣婢女传信姜依昏倒开始说起,讲到青衣婢女的悄然消失,再到传来苏清意的噩耗。
姜依默默听着,越听脸色越难看,到最后握着姜似的手忍不住抖起来,不可置信道:“怎么会这样?她是咱们的舅母,这般算计妹妹就不怕良心过不去吗?”
姜似直言道:“大姐,世上的人没有良心的并不少。”
她不准备瞒着长姐这些糟心事,虽然长姐性情柔弱,听到这些恐怕会难受好些日子,可长姐很快要面临一场厄运,现在若不让长姐见识一下亲人亦有人心险恶,才是害了长姐。
有的时候,旁人再好的保护都不如自己立起来。
姜依缓缓平复了情绪,用力握了握姜似的手,羞愧道:“都是我不好,当时要是带你一起回去就没有这些事了。”
姜似笑了:“大姐不要这样想。一个人若是存了害人的心思,总有他自认为找到机会的时候,这次不行还有下次,所以这与大姐无关。大姐若是为此自责难受,倒是我的过错了。”
姜依定定望着姜似,好一会儿轻叹道:“妹妹真的长大了。”
姜似趁机劝道:“大姐,你以后也要小心些,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些对你好的未尝就是真心实意,说不定存了什么害人心思……”
姜依愣了片刻后紧张起来:“四妹,虽说世上有恶人,但绝大多数人都是好的,你可莫要因为今天的事就左了性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姜似愕然。
她这是没劝成大姐反被教育了。
姜依确实十分担心姜似因为受刺激变得性情乖僻,揽着她劝了又劝。
姜似叹道:“大姐放心,我不会钻牛角尖的。只是大姐也要答应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直到姜依点头,姜似才稍稍放下了心。
朱家马车直接把姜似送到东平伯府门口,姜似这才与姜依分别,进门时随口问了一句:“二公子回来了么?”
门房回道:“没有。”
“我父亲呢?”
“也未见伯爷回来。”
姜似皱眉:“这就奇怪了,老秦赶车比朱家的马车要快呀。”
悄悄跟在后面的老秦上前来道:“姑娘,伯爷大概是因为没车夫。”
姜似看着出现在面前的老秦傻了眼。
老秦理直气壮:“我只是姑娘的车夫。”
必要时还可以是姑娘手中一把可以杀人的刀,但他不会对其他人负责,别人又没管他饭吃。
姜似沉默了一下,点头:“你说得都对。”
还好她不是二哥,至少不会挨揍。
第219章 恶人自有恶报
没等老秦回去接人,姜安诚总算用生疏的赶车技巧赶着自家马车回来了,一下马车就找姜似诉苦。
姜似本以为会被父亲大人数落几句,没想到姜安诚一开口就骂到了姜湛头上:“你二哥那个混账东西,当初荐了个人给你当车夫,拍着胸脯说人老实可靠,果然那混账的话一个字都不能相信。”
姜似尴尬笑笑。
当初收老秦入府,她不方便出面,便请二哥帮忙,没想到这时候让二哥背了黑锅。
姜安诚越想越气:“更可恶的是那混账让人把我的马给骑走了,就是那个在甄大人手下当差的年轻衙役。哼,看着相貌堂堂,却跟着你二哥混,可见也是个不着调的。”
姜似嘴角微抽。
父亲大人这是多嫌弃二哥,凡是与二哥打交道的都列为狐朋狗友了。
不过想到那个人是郁七,她就生不出半点同情心来。
嗯,就让父亲大人的嫌弃来得更猛烈些吧。
姜安诚骂完了,觉得痛快了些,当然要想完全消除火气还得等儿子回来抽一顿才行。
“似儿,今天的事你不要害怕,这与你没有丝毫关系。你外祖家那边以后若无必要就不要再去了。”
“女儿知道的。”
知道大舅母尤氏的心如此黑,若无必要她当然不会再踏入宜宁侯府半步。
姜安诚见姜似面色尚算平静,这才放下一半心离开。
待只剩下主仆二人,阿蛮就忍不住道:“姑娘,二表姑娘那么坏,还有那个不见了的青衣丫鬟,全是烂了心肝的,难道就这么算了,她们做了坏事一点不会得到惩罚吗?”
姜似笑笑:“恶人自有天收。”
苏清雪的背后明显是大舅母尤氏,可是现在苏清雪的生母害了苏清意,苏清雪以后在大舅母手下定然好过不了。
至于那个青衣丫鬟,往日她没在大舅母身边见到过,可见不是什么受重视的大丫鬟,说不准就是为了算计她特意找了个不起眼的小丫鬟行事。
这样的小丫鬟,替主子做过见不得人的事后最可能的下场就是被灭口或者远远打发了。
而大舅母尤氏,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其实已经得到了惩罚。还有什么比丧子之痛对任何一位母亲来说更难受呢?
姜似不知道的是,没过几日宜宁侯府的一名小丫鬟被人发现淹死在掬霞湖里,府中人心惶惶,都说是二公子找替死鬼来了。
当家夫人尤氏雷厉风行处置了那些传谣言的下人,总算遏制住了谣言往外传播。
正如姜似所言,恶人自有天收,那些存了恶念害人的,无论是指使者还是执行者,终归都受到了惩罚。
御书房中,景明帝忙里偷闲看了会儿话本子,被话本子中某个情节触动,传来六部重臣询问几位皇子的历练情况。
说起来,景明帝也是被儿子们近来时不时作天作地给气坏了,认为这些小崽子整日无所事事,不是看热闹就是打闲架,干脆把他们派到六部历练,好歹有个正经事做。
景明帝内心深处其实一直不愿意承认对儿子们有那么一点点嫉妒:凭什么这些混账东西想闲逛就闲逛,想打架就打架,甚至调戏个良家妇女都没事,而他却整日起得比鸡早,兢兢业业上朝批奏折,连看个话本子都要小心翼翼,唯恐被御史发现了来个死谏。
当儿子的比当老子的活得舒坦,当老子的能爽快吗?必须不能啊!
景明帝听了六部重臣打官腔的汇报,不耐烦扬了扬眉。
王爷聪慧睿智,王爷谦逊有礼,王爷……这些废话还用听他们说吗?就没有一点新鲜的?
刑部尚书是个机灵的,见皇上有点隐晦的不高兴,突然想起一桩事来,忙道:“回禀陛下,燕王协助顺天府尹办案,刚刚查办了宜宁侯之孙落水一案。”
景明帝一听来了兴致:“呃,什么案子?”
刑部尚书忙把案子简单介绍一下,最后赞道:“就连顺天府尹都说燕王心细如发,很有天赋。”
景明帝高兴了,打发走了六部重臣,命大太监潘海传郁谨入宫。
郁谨才与姜湛喝过酒,旁敲侧击了姜似不少情况,带着大狗往回走的时候,在家门口的歪脖子枣树旁遇到了潘海。
“王爷,皇上宣您进宫一趟。”
郁谨眼神恢复了清明:“劳烦公公稍等,我换一身衣裳。”
不多时,换过衣裳的郁谨随着潘海入了宫。
“皇上,燕王到了。”
随着郁谨走进来,景明帝就闻到了淡淡酒气。
景明帝顿时不高兴了。
青天白日居然喝酒?
“从哪里来?”
郁谨如实道:“与朋友喝酒,回去时恰好遇到了潘公公。”
“这个时候不是上衙的时候吗?”
“儿臣随顺天府尹甄大人查出一桩落水案,有些高兴,就叫朋友小酌了两杯。”
看着脸颊微红的儿子,景明帝心中叹了口气。
在宫外长大的孩子到底比不上在宫内长大的机灵,这么实在还挺容易吃亏的。
说起来,他也有责任。
景明帝有了这个想法,看向郁谨的眼神就柔和下来,问道:“你回来后交了哪些朋友?”
“儿臣只交了一个朋友,就是东平伯府的二公子,不过他还不知道儿臣的真实身份。”
“东平伯府?”景明帝想了许久才有了印象,“朕想起来了,东平伯府本来与安国公府结了亲,结果安国公的小儿子为了个民女殉情,退了与东平伯府的婚事,是有这回事吧?”
郁谨一脸茫然:“儿臣不知道啊。”
“你才刚回到京城,不了解这些也属正常。”
看着芝兰玉树般耀眼的儿子,景明帝笑了:“对了,安国公的小儿子还是你表弟。老七,你对此事怎么看?”
郁谨一张俊脸瞬间结了冰,冷漠道:“儿臣觉得季三是个不负责任的混账,受他连累而退亲的那位姑娘简直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与他有牵扯。”
景明帝摸了摸下巴。
老七的想法很独特啊。
他当初听了此事只觉得新鲜,还没想过东平伯府那位退亲的姑娘会如何。
这么一想,景明帝又觉得自己身为明君应该有所表示才对。
嗯,回头找机会赏那位姑娘一点什么吧。
第220章 不同
景明帝是个明君,身为明君当然不能太任性,除了自己儿子,对臣民不好说赏就赏,说罚就罚。
他此刻虽对那位倒霉的姑娘起了一点同情心,却不可能现在就赏下物件给她长脸,不然御史骂他沉迷女色想扩充后宫了怎么办?
心里转过这些念头,景明帝看向面罩寒霜的儿子,笑道:“毕竟是你表弟,不要说得太难听。”
郁谨面无表情道:“儿臣帮理不帮亲。”
无论是帮理还是帮亲,都是帮阿似,至于季崇易那混账,早晚有收拾他给阿似出气的时候。
景明帝叹了口气:“你啊,看来很适合随着甄世成做事。”
太耿直了啊,连个顺耳的话都不会说,一点不像皇室中人。
不知为何,景明帝虽嫌弃着,内心深处又有一点担忧。
“差事做得不错,以后再接再厉,下去吧。”
“儿臣告退。”直到走出皇宫大门,郁谨还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被叫进宫来的目的是什么。
回头看了一眼威严庄重的宫墙,他那双黑宝石般的眸子微微眯起,里面盛满了璀璨碎光。
大太监潘海把这番情景看在眼里,没来由觉得走出宫门的七皇子与面对皇上的七皇子完全不一样了。可要说哪里不同,又难以言明。
或许是不习惯宫中的束缚吧。
潘海回到宫中,向景明帝禀报郁谨已经离去。
景明帝拿下遮在脸上的话本子,瞥了潘海一眼,突然问道:“你觉得燕王如何?”
潘海打了个哆嗦。
对皇子品头论足,他除非疯了才这么做。
“奴婢与燕王没有打过交道,说不上来。”
景明帝盯了潘海片刻,笑了笑:“罢了,你退下吧。”
也许是因为他与那些儿子们一样,生于皇宫,长于皇宫,与历朝历代的皇子们没有不同,所以面对生于民间的第七子谨总会生出莫名的好奇来。
只是连景明帝自己都不知道的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一旦生出好奇,那么就会生出宽容。
总要多些忍耐,才能看看对方怎么搞事嘛。
上位者的一举一动牵扯着无数人的心,景明帝召集六部重臣问话后独独召了燕王进宫,最后燕王还由大太监潘海亲自送出去,这立刻引来众人的揣测。
燕王这是得了皇上青眼了?
与太子竞争?这个不存在的,没人会把一个自幼养在民间的皇子与稳坐东宫的太子相提并论。
但是一个受皇上重视的皇子,与一个皇上都记不住长相的皇子,那绝对是不一样的。
燕王不能与太子竞争,难道还不能帮着别人与太子竞争吗?
比如四皇子齐王。
要说起来,几位王爷中齐王的声望可是最高的,德才兼备。
宫中的娘娘们先得到的消息,贤妃一听就转起了心思。
她本来以为老七是个废子,如今看来,大有可为。
老四那么出众的孩子,就吃亏在晚生了几年,倘若有个得皇上青眼的亲兄弟帮衬着,将来的路就好走多了。
贤妃十分清楚皇子受宠的重要性,就如六皇子。
六皇子的母妃庄妃当年以才华著称,而今上了年纪其实早就不受宠了,但是因为有六皇子这个受宠的儿子在,每当六皇子哄了皇上高兴,皇上都会去庄妃那里小坐。
也因此,宫里上下无人敢小觑了庄妃。
贤妃是个雷厉风行的,郁谨这边才回到雀子胡同的民宅中,贤妃身边的太监就带着一堆礼品过来了。
二牛拦着门不让进。
太监尖声道:“你这畜生,不要挡路!”
二牛一听怒了,飞身而起把太监扑倒在地,照着他的屁股就咬去。
太监惨叫一声,喊道:“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把这只畜生打走!”
龙旦双手环抱胸前,笑吟吟提醒道:“二牛可是正五品的官,皇上亲封的。”
三年前大周与南兰有一场恶战,主子受了重伤,是二牛咬死了准备对主子痛下杀手的敌人,并在尸山遍野中把主子拖了出来。
二牛的一条腿就是那时候瘸的。
二牛不仅救了当朝皇子,咬死的那个南兰人还是一位小王爷,战况传到京城,虽然二牛只是一条狗,景明帝还是不顾御史们的上蹿下跳,御笔一挥封了二牛为正五品啸天将军。
龙旦这话一出,那些太监都愣了,一时不知是真是假。
龙旦冷笑:“才过了三年就没人记得了?你们要不要看看啸天将军脖子上的铜牌?”
二牛一听松开口,身子直立起来,露出颈间挂着的铜牌。
大狗威风凛凛,睥睨着呆若木鸡的众太监。
“看到了吧?真的论起来,你们见了二牛还得行礼呢。想打它?这是以上犯下,要吃板子蹲大牢的!”
众太监越发傻眼,不由看向地上领头的那位。
领头的太监捂着屁股艰难爬起来,刚要拿出贤妃压人,就见半人高的大狗突然一呲牙。
领头太监吓了一个哆嗦,灰头土脸跑了。
众太监自然跟着一哄而散。
一时间冷清下来,只有地上堆满的礼品有种琳琅满目的热闹。
二牛踩过那些礼品,来到从头至尾不发一言的郁谨身边,讨好蹭了蹭他的手。
郁谨冰冷如霜的面上露出一丝笑意,轻抚着二牛的头道:“干得不错,回头让龙旦给你买酱牛肉。”
“汪汪!”二牛心满意足叫了两声,从主人身侧挤进去继续吃肉骨头了。
树荫下,一盆肉骨头散发着令人垂延的香味,二牛挑了一根最顺眼的啃着,大尾巴一下一下摇晃着。
嗯,有肉骨头,倘若再有女主人陪伴的话,狗生就十分完美了。
龙旦看了看堆满在地的礼品,再看看郁谨冰冷的模样,试探道:“主子,要不小的把这些都扔大街上去?”
郁谨冷笑:“扔了干什么,都是好东西,留着用!”
他从不干讨厌一个人拿物件出气的傻事。
好与坏,都是人干出来的,与物件没有半点干系。
二牛这么一闹,很多留意这边动静的人都知道了。
太子本来已经准备找机会狠狠打压郁谨一番,免得以后与四皇子联手让他头疼,如今一听贤妃的人连雀子胡同那宅子的门都没进去,不由乐了。
咦,他似乎不用急着当恶人,老七与其他兄弟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