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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190章

第181章 底线

父母刚刚离世,兄长的亲事就成了同族与外祖家争抢的香饽饽,这个事实让谢青杳气得浑身发抖。

“我大哥怎么说?”

“世子说已经有了在议的亲事,让舅太太与八太太不必操心。可是舅太太与八太太都不信,非要问世子议亲的姑娘是哪家的。”丫鬟提起这个,脸上带了气愤。

谢青杳脸色更加难看:“我大哥没说什么吧?”

丫鬟摇头:“世子没吭声,舅太太与八太太认为世子先前说的是托词,又开始争了。”

谢青杳气怒不已,冷笑道:“这与她们有什么相干!”

丫鬟赶忙把打听到的事说出来:“八老爷是代替族长出面的,八老爷说让世子爷赶在伯爷与夫人头七内成婚是族长的意思。大姑娘,这可怎么办呀?”

谢青杳听了身子一晃,掐入掌心的一根指甲硬生生折断。

到这时,她再一次体会到没有父母的庇护是多么悲哀。

八老爷是族长的儿子,亦是他们的长辈,如果这真是族长的意思,那她与大哥想要反抗并非易事。

大哥还没有袭爵,亦未到加冠的年纪,族中长辈打着替他们兄妹着想的名头插手大哥的婚事,大哥要是应对不当传出不孝的名声那很可能会影响袭爵,毕竟大周以孝治天下,天子最重孝道。

可是大哥的婚事怎么能这么匆忙定下来呢,若是轻率娶进来一个不合意的妻子,大哥这一辈子就太可怜了。

谢青杳想到这里急得直掉眼泪,握住姜似的手喃喃道:“阿似,怎么办?”

“青杳,世子已经有了在议的亲事吗?不知女方是什么态度?”姜似语气平静问道。

眼下谢青杳情绪快要到崩溃的边缘,她更要稳住。

现在发生的事与前世截然不同,似乎随着永昌伯夫妇的死,谢家兄妹的命运就向不可控的方向奔去。

她要尽己所能帮谢家兄妹避开这些麻烦,这是她应尽的责任。

姜似提起与永昌伯府议亲的人家,只是抱了一线希望。

前世因为永昌伯闹出睡猪的笑话,女方打消了议亲的念头算是人之常情。毕竟只是议亲,不是定亲,永昌伯出了这么离奇的事,女方不乐意结亲很正常。

而今永昌伯夫妇离世,女方态度就不好估测了。

或许会担心谢殷楼年纪小撑不起来伯府,不愿女儿嫁给将要败落的人家,也或许看中了女儿一嫁过来就成了伯夫人愿意继续议亲,所以姜似才有此一问。

“女方的态度?”谢青杳经历了父母横死的打击虽然情绪有些失控,但贵女的灵巧心思还是有的,闻言柳眉一蹙,想了想吩咐丫鬟请管事婆子过来。

很快管事婆子就赶过来。

谢青杳也不避着姜似,开门见山问道:“来吊唁的人中,可有国子监祭酒温家?”

前世与谢殷楼议亲的正是国子监祭酒温家的姑娘。

温家是京中出了名的清贵人家,国子监祭酒的次女早年因才名远播入宫为妃,生的儿子便是景明帝的第六子蜀王。六皇子大概继承了母妃的聪慧,同样以聪慧受到景明帝的喜爱。

永昌伯府能与温家结亲,无疑是极好的。

不过前世的这时候姜似并不知道与永昌伯府议亲的女方是谁。议亲只是说两家有这个意思,其中变数还很多,没有正式定下来之前都会闭口不言,这样的话若是没有议成不会惹人议论。

姜似知道女方是哪家姑娘,还是前世永昌伯睡猪后亲事谈崩了,谢青杳因为心情糟糕找她倾诉,她这才得知。

管事婆子能管着后宅自然有些本事,听谢青杳一问,略想了一下便道:“今早温家派了个管事过来,在伯爷与夫人灵前上了香便走了。”

“什么都没说?”谢青杳追问,手指用力抓着白麻裙摆。

“没呢,就说了些客套话。”

谢青杳睫毛动了动,看向姜似,唇畔挂着讥笑:“阿似,你说对方这是什么意思?”

姜似伸手拍了拍谢青杳手臂。

正在议亲的男方出了这么大的事,如果女方有意继续,这个时候绝不可能只派个管事过来匆匆吊唁就离去。

这一切只能说明对方避之不及。

这一点姜似想到了,谢青杳自然也想到了。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谢青杳喃喃道。

“青杳,我会陪你共渡难关的。”

谢青杳眸光微转落在姜似面上,乌沉沉的眼睛突然亮起来:“阿似,你觉得我大哥如何?”

姜似被谢青杳问得一愣。

谢青杳抓着姜似的手,迫不及待:“说呀,你觉得我大哥怎样?”

这话问得太笼统,姜似只得含糊道:“谢大哥当然很好。”

“那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大哥?”

姜似彻底愣了。

谢青杳眼中光彩愈盛:“你与我大哥青梅竹马,咱们也是知心好友,你若能成为我嫂嫂就太好了!我不必担心大哥匆匆娶个不合意的妻子,那些人也别想再动小心思。反正没人知道与大哥议亲的姑娘是谁,我找机会对大哥说了,再让他悄悄派人与姜伯父好好说说,只要姜伯父点头,这事就算成了。”

谢青杳越说越激动,推了推姜似:“阿似,你说可不可行?”

看着好友晶亮的眼神,姜似沉默了。

父亲与永昌伯关系不错,算是看着谢殷楼长大的,倘若这个时候谢家派人去说此事,父亲十有八九会愿意的。

在父亲心里,谢殷楼比季崇易要好得多,她嫁到永昌伯府也比嫁到安国公府要好得多。

可是她不愿意。

她是下了决心要竭尽所能帮助谢家兄妹,可这不包括用她的终身大事。

前世,她受够了当别人的替身,受够了本来属于她的男人心里有着别的女人。将心比心,她心里还有着别人,如何能当好谢殷楼的妻子?

若是那样,她就不是帮忙,而是糟蹋人了。

这对谢殷楼不公平,而这种无底线的帮忙只会毁了他将来本可能拥有的幸福。

“青杳,这样不合适。”

谢青杳眼底的光暗了下去。

姜似看着窗外天际群峰争奇的云山,低声道:“有更好的办法。”

第182章 灵前谈亲事

谢青杳将信将疑看着姜似:“阿似,你有什么办法?”

姜似附在谢青杳耳边低语几句。

谢青杳越发诧异:“这样能行?”

“试试看吧,若是不成再想别的办法,天无绝人之路。”

谢青杳用力点头:“好,那就试试。”

二人相携去找谢殷楼,才走到门口就听妇人声音传来:“殷楼,婶子可不会害你,婶子说的这个姑娘啊,人品相貌百里挑一,与你正相配呢。”

谢青杳一脚跨过门槛,冷冷道:“大哥,这时候你不去灵堂怎么在这儿呢?让我一顿好找。”

见到妹妹与姜似,谢殷楼紧绷的神色微松,又露出几分尴尬。

本以为他不搭腔,他们说着无趣会暂时偃旗息鼓,没想到让妹妹她们听个正着。

一见谢青杳进来,妇人飞快皱了一下眉,马上又露出亲热神色:“青杳啊,大人们在说正事呢,你先去歇着吧。”

谢青杳一脸无辜看向谢殷楼:“大哥,现在还有比替父母治丧更重要的事么?”

谢殷楼起身,神情冷然:“自然没有。”

见他要离去,妇人忙道:“殷楼,这你可想错了。眼下除了操办伯爷伯夫人的丧事,还有一件大事就是你的婚事!”

谢殷楼冷冷看着妇人,一言不发。

妇人可不在乎谢殷楼能冻死人的表情,在她看来对方是小辈,他们可是得了族长点头来的,这小子要是敢摆世子的架子,就别想有好名声了。

没了好名声还想袭爵?做梦!

“婚事?”谢青杳像听到笑话一般,声音高扬,“父母过世,为人子女者要守孝三年,怎么能嫁娶呢?”

少女下巴微扬,眉梢眼角都流露着不满。

妇人不怕谢殷楼,反而有些怵谢青杳。

一个没了爹娘的小丫头就好比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真落了她面子她找谁说理去?

这时候谢青杳的舅母开口了:“青杳啊,凡事总有例外。你哥哥是永昌伯府的独苗,你父母走得急,没见到你哥哥成亲不知道有多遗憾呢,你忍心让他们再等三年?再者说,这偌大的伯府总不能靠你哥哥一个人打理吧?趁着未过头七给你娶个嫂嫂进门,以后你哥哥就有贤内助了,这岂不是好?”

这一点上八婶与舅母是一致的,她隐晦扫了跟在谢青杳身旁的姜似一眼,意有所指道:“有婶子给你哥哥把关,定然娶个贞静贤良的进来,好过你哥哥年少无知被乱七八糟的女子哄了去。”

谢青杳脸色陡然一沉,看向舅母:“这也是舅母的意思?”

舅母扯了扯唇角:“这事呢,是你舅舅临来时与你外祖母商量过的,舅母哪敢做主呢,青杳你一个姑娘家就不要操心了。”

没想到几年不见,这丫头竟变得如此伶牙俐齿。还好老爷的意思是把女儿嫁到永昌伯府来,而不是让她儿子娶这丫头,不然她死都不依!

“对呀,这事有婶子呢,不用你个小姑娘操心。”八婶瞄了舅母一眼。

二人四目相接,火药味十足。

他们的一半目标是一致的,至于另一半目标谁能实现,就要看各自本事了。

谢青杳看在眼中,悲在心里。

阿似说得不错,舅母与八婶都恨不得自己的人当上未来的伯夫人,利用她们的矛盾便是她与兄长的机会。

“可我听母亲提起过,大哥已经在议亲了。倘若为了让父母瞑目,我觉得选择父母中意的姑娘更合适。”

这个瞬间,谢殷楼下意识看了姜似一眼,不由想到某种可能。

谢殷楼皱眉,准备开口阻止妹妹的胡闹。

他们家的烂摊子,不该把别人扯进来。

谢青杳似乎料到兄长的反应,放在身后的手用力扯了他一下。

谢殷楼垂眸掩去眼底的疑惑,决定静观其变。

“议亲?哪家的姑娘?”八婶立刻拔高了声调。

舅母跟着道:“亲事都没定下来,女方定然不愿意七日内成婚,到时候又要等三年——”

“三年后我大哥不过二十岁,一点都不晚。”谢青杳忍无可忍辩驳道。

八婶一拍大腿:“青杳啊,你这就是孩子话了。为什么急着让你大哥在父母头七成婚?就是因为他是独苗苗。人世无常你们也见到了,三年时间谁知道会发生多少事呢?”

谢青杳气得脸色煞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咒我大哥出事?”

舅母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是呀,你这话就太不厚道了。殷楼,你父母过世了,你的婚事你舅舅能做主的。今日这事要听舅舅、舅母的,我们都是为了你们好——”

“舅舅与舅母真是为了我们好?”

“自然是真的。”

八婶不甘落后:“青杳,咱们才是一家人,都是姓谢的,八叔、八婶才是一心为了你们啊。”

谢青杳擦擦眼泪,冷笑:“既然舅母与八婶都说为我们好,你们谁若是能在我父母灵前说这些话,我哥哥的婚事就依着谁。”

舅母与八婶一下子哑了火。

“舅母与八婶若是不敢去说,那我大哥的婚事你们就不要管了。正如长辈们所说,我父母最惦记的就是大哥的亲事,这事绝不能草率。舅母与八婶若能在我父母灵前许诺要提的女方是好的,我父母在天之灵才能放心。若如不然,还是等三年孝期满了再慢慢挑好了。”

“去就去,婶子可问心无愧。”八婶睨了舅母一眼,抬脚就往灵棚走去。

舅母不甘落后,立刻跟上。

屋内还坐着同族与外祖家的几个长辈,包括谢家兄妹的舅舅与八叔,此刻都起身跟了过去。

这种争执男人不好出面,实则本来就是他们的意思。

“阿似——”见众人涌进灵棚,谢青杳忐忑拉了姜似一下。

此时正是晌午,并无前来吊唁的客人,灵棚里空荡荡,瞬间被涌进来的人填满了。

姜似指尖轻弹,幻萤悄然飞向八婶与舅母。

姜似投给谢青杳一个安心的眼神。

谢青杳定定神,扬声道:“八婶,你先对我父母说吧。”

八婶看看并排摆着的两具黑黝黝的棺材,烧纸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莫名觉得比先前来时多了一丝寒意。

第183章 心虚生鬼

灵棚外的高空,云山越来越高,直耸天顶,几乎是眨眼间就弥漫了整个天空。

天依然是透亮的,灵棚内无人留意到这番变化,注意力全都放在八婶身上。

八婶心里有些发毛,干笑道:“这要说什么呀?”

那笑容刺痛了谢青杳的眼,少女俏脸紧绷,冷冷道:“说说如何为了我兄长打算,女方有哪些好处。八婶刚才不是侃侃而谈嘛,怎么到了我父母灵前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八婶悄悄拽了拽衣摆,眼睛一瞟舅母:“还是舅太太先说吧,你们是客。”

舅母不屑瞥了八婶一眼,正色道:“这分什么客不客的,我们可是一心为殷楼着想,没什么不能说的。青杳,你二表姐自小就与你要好,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是知道的,把你二表姐嫁过来与你哥哥共渡难关可是你外祖母的意思。你们想,还有什么人比舅家表妹更贴心呢?可不像有些人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弄出个姑娘来,不管香的臭的都想往伯府里塞——”

八婶一听不干了,立刻反唇相讥:“舅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要对殷楼提的姑娘是族长知晓的。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我们可是一家人,难不成不盼着殷楼好?”

二人皆是泼辣能说的,你一言我一语,争得旗鼓相当,很快就忘了这里是庄重森然的灵堂。

谢青杳时不时插一句嘴,推波助澜。

谢殷楼隐隐猜到妹妹这样做绝不是无的放矢,遂从头到尾面无表情看着这场闹剧。

姜似站在最外侧,能清楚看到天上云层的变化。

就在舅母与八婶争得面红耳赤之际,那耸入天顶的云山突然崩塌了般往下坠去。

姜似轻轻咳嗽了一声。

谢青杳不由抓住粗糙的白麻布裙,克制住下意识去看姜似的冲动。

“舅母与八婶都说是为我大哥好,大哥与我就更拿不定主意了,顺得哥情失嫂意,这可怎么办呢?”

谢青杳的为难让舅母与八婶暂停了针锋相对,皆向她看来。

灵前,少女一身重孝,嘴角挂着一抹惨淡的笑:“舅母与八婶谁若能指天发誓说是一心一意为我大哥好,我们就信了谁,然后娶那边的姑娘过门。”

八婶莫名头皮一麻,不满道:“你这孩子,嫁娶本来是好事,发哪门子誓啊——”

谢青杳直接扭头,对舅母道:“舅母,那就选我二表姐吧。”

八婶一听急了,忙举起一只手道:“我发誓,我们可是全心全意为了殷楼好,绝无半点私心……”

舅母认为谢青杳陡然失去双亲脑子有些不清醒,行事才会这般荒唐无稽。不过正是脑子不清楚,这丫头才什么都能做出来,为了不让八婶捡便宜,不甘落后举起了手。

这个时候没必要与一个没规矩的小丫头计较,把亲事抢过来才是正事。

在舅母想来,灵棚里的事只有两家人知道,无论是与八婶的争执还是现在的发誓都算不上丢脸。

父母过世兄弟分家闹得不可开交的大有人在,人嘛,面对利益不争不抢是傻子。等她女儿成了伯夫人,外人只会看到她女儿的光鲜体面,谁会知晓这些?

二人争抢发誓之时,天上云山已经变得漆黑,原本还算亮堂的灵棚好似一块巨大的黑布罩下来,瞬间暗了。

紧接着就是一道惊雷滚落,在人们耳边发出一声巨响,整个灵棚好像都随之一颤。

舅母与八婶同时尖叫出声。

灵堂里一片黑暗,只有白蜡烛跳跃着烛火,看起来惨白阴森。

“你们真是为了殷楼好?”不知从何处传来女子幽幽的声音。

紫色闪电划破长空,映照出谢青杳惨淡的面庞。

八婶猛然揉了揉眼,步步后退,一脚踩到了烧纸钱的瓦盆里。

惨叫声传来,八婶双眼吓得发直,连滚带爬往外跑,可是她眼前不远处的少女突然变了模样,成了永昌伯夫人的样子。

“八弟妹,说谎话会天打雷劈的。”浑身血淋淋的永昌伯夫人冲着八婶阴森一笑,向前走了一步。

“啊,你别过来,别过来!”

永昌伯夫人几乎瞬间来到八婶身后,冰凉双手搭上她的脖子。

八婶很快就觉得无法呼吸,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

“让你说谎,让你说谎!”永昌伯夫人来来回回念着这句话,“说谎会天打雷劈的。”

轰的一声,电闪雷鸣,仿佛是在八婶身边炸响,八婶甚至能隐隐闻到头发的焦糊味。

八婶一下子理智崩溃,大声道:“放过我吧,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们就是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让谢殷楼娶了我娘家侄女,到时候伯府的产业就是我们说了算。都是谢家人,伯府吃肉总该给族人喝口汤吧……”

与此同时,舅母说着类似的话:“我们要不把女儿嫁进来,殷楼的亲事还不得让他那些族人当一块肥肉惦记着?好歹盈儿是他嫡亲的表妹呢,小姑子留下的嫁妆凭什么便宜了别人?”

“你疯了,给我住口!”谢青杳的舅舅冲过来,扬手打了舅母一个响亮的耳光。

八叔抬脚向八婶狠狠踹去:“蠢货,你失心疯了吧?”

灵棚外大雨滂沱,但黑透的云山这个时候散开了,大地又恢复了光亮。

灵棚内众人面色难看,冷冷看着发疯的两个妇人。

八婶与舅母同时打了个颤,渐渐恢复了清醒。

“我这是怎么了?”八婶抬手扶了扶凌乱的鬓发,摸到烧得卷曲的一缕头发,当下脸色惨白,隐隐约约想起是刚才踩到烧纸钱的瓦盆后,溅起的火星把散落的头发烧焦的。

“你还有脸问,你是中邪了不成?”八叔怒气冲冲吼道。

一声冷笑传来,带着少女独有的清脆。

谢青杳面无表情看着这些心怀鬼胎的人,当众人视线被吸引过来时,突然掩面哭起来:“原来舅母与八婶都不是真心为大哥着想,大哥要是真答应了你们头七里成亲,我父母定然死不瞑目……”

少女悲伤欲绝看向兄长:“大哥,你说是不是?”

谢殷楼看向众人的眼神仿佛结了冰:“是,所以热孝内成亲的话请各位长辈不要再提了。”

第184章 恶念又起

闹出这样的笑话来,再要强迫谢殷楼热孝中娶妻,无论同族还是外祖家都没这个脸了。

众人神情尴尬,在灵棚里颇有些呆不下去的意思。

谢青杳紧绷的心弦这才松弛下来,手心里全是湿漉漉的汗水。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风雨从门口灌进来,吹得灵堂中的白幡窸窣摇摆。

烧纸那种独特的味道充斥着灵堂,气味仿佛更浓郁了。

众人寻了借口匆匆离开灵堂,眨眼间灵堂里就只剩下了谢家兄妹与姜似。

这样的暴雨,吊唁的客人是不会来了,灵堂里有了暂时的宁静。

谢青杳看着兄长,眼泪簌簌而落。

谢殷楼无声把手落在谢青杳肩头,眼底有了温度。

姜似见兄妹二人有话要说的样子,识趣道:“青杳,我先回屋子去。”

谢青杳一把抓住姜似手腕:“阿似,你怎么做到的?”

“什么?”

谢青杳难掩激动:“天打雷劈啊,你是怎么做到的?”

姜似面色古怪:“青杳,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谢青杳飞快瞥了谢殷楼一眼,忽然想到好友应该不愿意在兄长面前暴露这个惊人的本事,面色一正道:“我开玩笑的。大哥,我先陪阿似回房,等会儿再过来。”

谢殷楼看看谢青杳,再看看姜似,心知二人有事瞒着自己,却也不强迫,微微点头。

谢青杳拉着姜似回到屋中,把门一关,迫不及待问道:“阿似,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说什么?”

“你是不是会神仙法术,能让雷公电母听你号令?”谢青杳眼睛亮亮的,整个人都是兴奋的。

姜似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谢青杳用力握住姜似的手,颇为遗憾:“阿似,刚刚你该请雷公狠狠劈她们一下的,不用劈死,劈个半死给个教训也就是了。”

姜似赶忙阻止谢青杳的胡思乱想:“青杳,你想多了,我哪有这种本事呢。”

倘若真能号令雷公电母,她想劈死的人可太多了,雷公电母估计都忙不过来了。

“可是先前你明明说听到你的咳嗽声就让她们在我父母灵前发誓,结果她们刚一发誓就天打雷劈了。”

姜似透过窗子看向天际,透露几分实情:“因为天上的云会说话。”

谢青杳一脸茫然:“阿似,我不懂你的意思。云怎么会说话呢?你又是从哪里学会的这些?”

姜似自嘲一笑:“倒霉多了,总会遇到些机缘,这些就不提了。总之你知道这些与鬼神之力无关就行了,更不能帮你引天雷劈她们。不过我看这样子,谢大哥的婚事他们是没脸插手了。”

谢青杳不是个钻牛角尖的,听姜似这么一说不再追问,嘴角露出一抹讥笑:“他们再想插手,我大哥就不用顾忌什么了,是他们先不要脸在大庭广众之下抖露出来那肮脏的心思。”

谢青杳说着泪珠从眼角滚落下来:“阿似,多亏了你,不然我与大哥还不知道被他们逼成什么样子。”

那些高门大户平日里风光无限,可是家里支柱一旦倒塌,被亲族借着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吸血吃肉的不知有多少,谢青杳再天真也耳闻过。

姜似心中惭愧,并不敢受这份感激,坦言道:“你不怪我当日多嘴,我已经很惭愧了。青杳,放宽心,再难的坎儿都会过去的。”

谢青杳缓缓点头。

八叔八婶回到暂住的客院,气氛比外面的暴风雨还要低沉。

等撑着伞送二人过来的下人一离开,八叔箭步冲到八婶面前,一把揪住她的衣襟反手抽了一个耳光:“蠢婆娘,你今天是疯了不成?”

八婶惨叫一声,伸手抓向八叔的脸:“你才疯了呢!让我出头的是你,我都要被天打雷劈了,你还有脸教训我!”

女人发起疯来比男人力气一点不小,八叔左闪右躲,脸上还是被八婶抓出一道子。

火辣辣的感觉袭来,八叔捂着脸,抬脚把八婶踹翻,怒道:“抓花我的脸,你是生怕别人瞧不着咱们的笑话吗?”

八婶委屈不已:“是你先对我又踢又打的!我哪有发疯,难道你没看到在灵堂里我刚一发誓天就黑了,紧接着就是一道雷落在我身边。要不是我福大命大,那雷定然就落在身上了!”

“胡说什么,只是赶巧了。”

“赶巧?”八婶声音高昂,“怎么可能是赶巧?五嫂那个短命鬼来找我索命了,你没瞧见?”

八婶口中的“五嫂”便是永昌伯夫人,永昌伯在族中排行第五。

八叔看向八婶的眼神更加古怪:“你是真疯了吧?我可什么都没看到。”

八婶一愣,猛然抓住八叔手腕:“你没看到五嫂一身是血突然出现在灵堂里?”

八叔甩开八婶的手,虽然觉得蠢婆娘胡言乱语,可心里亦是一阵发毛,恼道:“当时天一下子黑了,外头又电闪雷鸣,哪来的五嫂?她不是躺在棺材里呢。结果你就突然发疯了,说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话,今天的事都让你给搞砸了。”

“不可能!”八婶神色激动,“她就站在我身后,用力掐我的脖子,我要是不说实话,她就掐死我了!老头子,你真没看见?”

“没有!”

八婶呆了呆,突然发疯般捶打着八叔:“都是你,非要我出头,结果就我一个人被五嫂那短命鬼盯上了,你说这可怎么办呀!”

八叔推了八婶一把:“行了,别发疯了,你当时一定是癔症了。要是真有鬼掐你,你脖子上能什么印记都没有?”

八婶一愣,很快如梦初醒,冲到镜子前仔仔细细检查着脖颈处。

那里光滑一片,没有任何痕迹。

八婶后退两步,精神骤然松弛下来后有种虚脱感:“真是我的癔症?”

“不然呢?”

八婶刚刚放松的表情一下子凝滞了:“不对啊,如果我是癔症,章家舅太太怎么也癔症了呢?”

八叔心中打鼓,面上不以为然道:“妇人家胆小,突然打雷又是在灵堂,受惊吓了。别寻思这些有的没的了,你说搞砸的这事怎么补救?”

第185章 装鬼

八婶揉着被抽肿的脸冷笑:“我怎么知道如何补救?”

八叔眼一瞪:“蠢婆娘,伯府这么大一块肥肉没人护着,好不容易来的机会你想错过?”

“可是现在已经这样了,难不成还能逼着世子娶亲?”

八叔摸了摸下巴,眼中闪着贪婪的光:“此路不通就再想想别的法子,你们女人主意不是多嘛。老婆子,你要是趁着这个机会能管着伯府的家,还愁几个小子娶不上好婆娘?”

八婶一屁股坐下来,灌了几口凉茶水,把先前的恐惧抛到了九霄云外去:“让我想想。”

怎么才能插手伯府的事呢?老头子说得对,这样大好的机会要是错过,她要后悔一辈子的。

八婶眼珠子乱转,绞尽脑汁想着主意。

八叔知道八婶这方面主意多,一声不吭喝着茶水,盯着八婶微肿的侧脸生出几分懊恼来。

应该抽轻点的。

八婶突然一拍大腿:“有了!”

“什么?”八叔来了精神,把见底的茶杯往桌几上一放。

细腻的白瓷茶杯,这样一套就要不少银钱,伯府吃喝用度真不是庄子上能比的,简直比神仙还逍遥。

八叔想到这些,心头就一片火热。

永昌伯这一脉一直人丁单薄,几代单传,到了如今在同族中其实并无近亲,与八叔他们都是隔了几房的。

好在永昌伯为人厚道,多年来对同族颇为照顾,每年都会给族中的学堂、祠堂等拨银钱,遇到族中谁家出了天灾人祸的大事,只要找上门来都会施以援手。

只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眼见着多年如一日大把大把的银钱从伯府散出来,对八叔八婶这样的人来说,一心想着永昌伯府是金山银山堆成的,哪里还记着永昌伯夫妇的情分。

在他们看来,伯府有钱,照顾族人是应当的,甚至还觉得给少了。现在伯府当家做主的过世了,偌大的家业怎么能交给一个还没成年的孩子给败了呢。

八婶探头往外看了看,把支开的窗子关好,压低声音道:“我冷眼瞧着世子是个有心思的,这事还是要从那丫头身上下手。”

“你想到什么好法子了?”八叔想到谢青杳在灵堂中的咄咄逼人,摇摇头,“那丫头更不是个好惹的。”

八婶嘴一撇:“你们男人不懂,会咬人的狗不叫,闹得厉害的都是半桶水。”

“好了,赶紧说你的主意吧。”

“那丫头要是病了,府中没个长辈管着,十有八九要去外祖家休养吧?”

“说不准那位舅太太会留下来照顾呢。”

八婶不以为然笑笑:“就算舅太太留下来又如何?世子的亲事他们虽然说得上话,可只要他们不能把姑娘塞进来,这伯府总不能由着外人管家吧?这到哪里都站不住脚。那丫头只要一病,咱们可是她同族,又打着族长的名头,替伯府打理一下后宅岂不天经地义?毕竟世子是个小子,难不成还要管着宅子里鸡毛蒜皮的事?”

八叔听着不由点头。

“这伯府的管家权只要一沾手,就算那丫头回头病好了,还能把咱们赶出去不成?请神容易送神难,伯府在没有迎来名正言顺的女主人之前,咱们就能在伯府当家做主了。就算将来世子娶妻,那时候府中这些关系咱们都理顺了,想动咱们也没那么容易。老头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话是这么说,可那丫头虽然伤心,我瞧着精神还是不错的。”

八婶白了八叔一眼:“我活了一把岁数了,在灵堂里都能吓出癔症来,那丫头娇滴滴一个小姑娘,遇到个不干净的东西还不吓出病来?”

八叔眼一亮:“你是说——装鬼?”

八婶乐了,颇有些洋洋自得:“就是装鬼。等到了夜里,来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往那丫头面前一晃,看不把她吓个半死。”

八叔认为这方面他比八婶严谨多了,提意见道:“既然要装鬼吓人,就要一下子得手,只是披头散发不保险。要我说,把脸涂白了,最好看不出五官来……”

二人热火朝天研究着装鬼的细节,最后相视一笑。

“就这么定了。”八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摩挲着细腻的白瓷茶杯。

这茶杯摸着真舒服,都是钱啊。

八婶眼神闪了闪:“可是谁去装鬼呢?”

八叔被问得一愣。

八婶自顾道:“咱们带来的人靠不住,临时收买伯府的人又来不及了……”

她说着迎上八叔的视线,从对方眼中瞧出几分意思来:“老头子,你该不会让我来吧?”

八叔笑笑:“老婆子,你最合适啊。就像你说的,别人也不放心,这事还是得自己来。”

八婶张张嘴,猛然想到了灵堂里那双冰凉的手以及险些落在身上的惊雷,不由打开了个寒颤:“我不行!”

“怎么不成?”八叔眼一瞪。

八婶不甘示弱瞪回去:“你怎么不去?”

“我一个大男人,溜进女孩家的住处,不是很容易被发现了?”八叔本能抗拒着跟鬼神沾边。

“扮成女鬼的模样要是有人看见,不是更惹眼?”

八叔没话说了。

“眼下府中下人大半都在灵棚那边忙着,一整天下来累都累死了,到了夜里肯定睡得沉。再说真见着女鬼吓都吓跑了,谁敢往跟前凑啊。”八婶掐了八叔一把,“我不管,反正我一个人不去!”

八叔没了法子,只得答应同去。

到了晚上,雨已经停了,凉爽的风从窗子吹进来,吹得屋内床幔来回飘荡。

“阿似,你还不睡么?”谢青杳见姜似站在窗边有一阵子,出声问道。

姜似最后往窗外瞧了一眼,这才把窗关好走回谢青杳身边:“睡了。”

二牛应该已经离开这里了,她没有闻到它的气息。

不过今日雨大风疾,会影响她的判断。

要是二牛还在,就要饿肚子了。

正被女主人担心饿肚子的二牛叼着一只肥鸡穿过花园往谢青杳的院子方向跑来,跑到院门口停下来,闪到了一旁的花木后。

还是吃完肥鸡再进去吧。

第186章 笑话

二牛精得很,窝在角落里吃肥鸡,居然一丝声音都没发出来,肥鸡散发的诱人香味也被大雨后潮湿的泥土气息掩盖了。

一只肥鸡三下五除二吃完,二牛舒适眯起了眼。

这才是幸福的狗生啊,早上几个素包子吃得它差点噎着。

二牛起身,甩了甩身上的水珠,耳朵突然竖了起来。

远处来了两个人,鬼鬼祟祟在院门口徘徊。

“院门落了锁,怎么进去啊?”从头到尾裹着黑布的八婶问。

八叔同样裹着黑布,只露出一张脸来:“院墙不高,我托着你翻过去。”

“那你呢?”八婶抓着领口处的黑布问。

“蠢婆娘,你进去后不会从里边把门栓移开吗?”

八婶恍然:“对,这样也方便吓完了那丫头溜走。”

一旦谢青杳见到鬼,肯定会大声尖叫,到时候歇下的丫鬟婆子定然会起来查看,那样的话再翻墙逃跑就来不及也太显眼了,趁着混乱从院门口溜出去是最好的选择。

八婶看了看高出她半头的院墙,有些紧张:“老头子,你可仔细点,别摔着我。”

“哪这么多话,赶紧吧。”八叔往下蹲了蹲,双手交叠往外一伸。

阴暗处,二牛稳稳坐着,歪头打量着二人的举动。

八婶踩在八叔的手上,借着八叔的力道爬上墙头,小心翼翼翻了过去。

八叔贴着墙根,听到里边传来轻微落地上,不由露出一个笑容。

不多时,院门轻轻打开了,八婶探出头来,压低声音喊道:“老头子,快进来。”

“喊什么!”八叔骂了一句,快步向院门走去。

二牛歪头看着八叔走过去,站起身抖了抖毛,把水珠甩得四溅,悄无声息跟上去,等钻进院门,抬起前爪把虚掩的木门关拢,又用嘴把门栓推了回去。

大狗整个过程动作行云流水,竟没发出一丝声响来,而只顾打量院子的八叔与八婶浑然不觉身后的变化。

谢青杳住的院子名枕霞居,院中芳草菲菲,一株杏树已经结出了青涩的果实,往墙外探出许多枝桠。

二人打量一番,看着清冷空寂的院子皆有些紧张。

过了片刻,八叔推了八婶一把:“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你身上的黑布扯下来!”

八婶扯下黑布塞进八叔手里,露出一身惨白惨白的衣裳,接着又从怀里取出一物往脸上一戴。

二牛一双眼都瞪圆了,显然是诧异八婶的变化。

此刻八婶脸上带着一张白纸做的面具,面具上眼睛的部位只留下两条狭窄缝隙用以视物,虽然简单,三更半夜乍然看到却足够吓人。

“快去呀,早点完事早点回去睡觉。”

八婶紧张吸了口气,往前走了两步停下来回头问:“站在窗口就行了么?”

到底是第一次装鬼,没经验呀。

“先敲窗!”

八婶犹豫着伸出了手。

二牛眼一眯,整个身子腾空而起把刚在窗外站定的八婶扑倒在地。

八婶本就做贼心虚,又还没从灵堂见鬼的阴影中走出来,被一道黑影突然扑到不由自主惨叫起来:“有鬼啊——”

尖叫声高昂刺耳,瞬间传出老远。

八叔这个瞬间也吓懵了,愣在原地忘了反应,直到几处灯火亮起,这才如梦初醒,拔腿就往外跑。

他只有一个念头: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无论如何不能被抓住!

八叔扑到院门前,顾不得看就用力一拉。

院门纹丝不动。

一丝寒意从八叔尾椎骨直往上窜。

他进来时特意虚掩了院门,怎么可能拉不开?

想到灵堂里的古怪,八叔腿脚一软:难道真的有鬼?

白日里骤然黑下来的灵堂,突如其来的惊雷与大雨,还有两个女人同时的发疯,这些情景走马灯般在八叔脑海里闪过。

要说他当时没有一丝想法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怕婆娘坏事,强装着不以为然罢了。

这些说来话长,实则只是一瞬间。

二牛移开踩在八婶脸上的爪子,浑身绷紧飞窜至八叔身后,对着他屁股狠狠一咬。

“嗷——”八叔发出一声比八婶还要高昂的惨叫。

这一下不只院子里人影攒动,其他院落听到声音的人或是提着灯笼或是拿着棍棒,也有性急的连鞋子都顾不得穿就往这边奔来。

八叔俯趴在地上,连被什么人袭击了都不知道,奋力挣扎着。

二牛扭头看到往外冲的人,不急不缓松开嘴,溜到墙根的芭蕉丛里去了。

“谁?”赶来的人举起灯笼来回晃,原本清冷空寂的院子顿时恍如白昼。

窗子悄无声息推开,姜似与谢青杳并肩站在窗口往外探望。

院子里传来一声惊呼声:“鬼——”

出声的是个小丫鬟,面色惊恐指着地上披头散发的人吓得腿软。

地上的女人俯趴着,侧脸白花花看不清五官,斜伸出来的一只手干枯如柴,灯光下瞧着没有一点血色。

这番情景,若是一个人见了定然会吓个半死,好在如今人多,除了惹起几声惊叫倒是没有别的风波。

又有一声惊呼传来:“咦,那好像是八老爷。”

姜似仔细打量,低声对谢青杳道:“那个女子脸上戴了面具。”

谢青杳眼中闪着怒火,转身便往外走,站在屋外石阶上扬声喊道:“把这两个装神弄鬼的贼人绑起来!”

一听大姑娘发声,众人立刻围上去。

八婶缓过来,跳起来就往外跑。

人多胆壮,一见“女鬼”要跑,众人反而不怕了,一个婆子果断伸出脚把“女鬼”绊倒,“女鬼”脸上的纸面具掉了下来,被风吹着在地面上摇晃。

“是八太太!”眼见的婆子一下子认了出来。

眼看丫鬟婆子把二人团团围住,八叔捂着流血的屁股忙道:“误会了,误会了!”

谢青杳走到二人面前,冷冷道:“误会?那八叔八婶等会儿在族人与我舅舅他们面前说一说是什么误会吧。”

八婶一听慌了,哭求道:“青杳啊,咱们可是一家人,怎么能把外人扯进来看笑话呢?”

谢青杳冷笑:“那是你们的笑话,可不是我的笑话。来人,去请世子、族中长辈以及舅老爷他们过来!”

第187章 有妖怪

枕霞居灯火通明,黑压压站了一群人。

章家舅舅面沉如水,怒斥着八叔八婶:“你们三更半夜混进我外甥女的院子,究竟意欲何为?”

饶是八叔八婶舌灿莲花,这时候也讪讪说不出话来,两个人老脸通红,大汗淋漓。

舅母冷哼一声:“呦,八老爷、八太太与我们殷楼、青杳可真是一家人,大晚上穿成这样就往青杳院子里跑,这样的一家人我可真是长见识了。”

八婶绞尽脑汁辩解:“我,我就是做了噩梦,梦到青杳遇到了麻烦哭得厉害……舅太太你不知道,这梦跟真的一样,我醒来思来想去不放心,这才与老头子一起过来了。老头子,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八叔连连点头:“没错——”

谢青杳冷笑打断二人的话,把白纸制成的面具扬手一晃:“八叔八婶不放心我,八婶就戴着这个过来看我?是嫌我命硬,吓不死吗?”

八叔彻底闭了嘴,连连擦汗。

八婶垂死挣扎:“青杳你不知道,夜里婶子一吹风,脸上就起疹子……”

谢青杳直接把面具掷到了八婶脸上,俏脸气得通红:“我看是想把我吓出个好歹来,八婶能堂而皇之鸠占鹊巢吧?”

八婶张了张嘴,看着面罩寒冰的少女突然打了个激灵。

到这时她才发现,眼前这个丫头可不像她的母亲那样是个面团性子。

这竟然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

“青杳啊,你听八婶解释——”

“够了!”简单的两个字响起,每一个字都好像冰珠子,砸得人胆寒。

谢殷楼面无表情看着八叔八婶,嘴角微微一扬:“送他们出府!”

伯府中的下人早就看不惯八叔八婶所为,听谢殷楼一发话立刻把二人控制住往外推。

八婶哭天喊地:“殷楼啊,我们可是你叔叔婶子,再怎么样都是你的长辈,你可不能把我们赶走啊!”

谢殷楼看都不看哭闹的妇人一眼,问面色尴尬的一众同族长辈:“各位叔伯婶娘,这二人三更半夜闯入我妹妹的住处,意欲装鬼害人,我请他们离府不算对长辈不敬吧?”

被问的人连连叹气,其中一位年纪最长的跺足道:“这事闹的。老八,你们两口子真是糊涂啊。”

这两口子仗着爹是族长平日在庄子里得意惯了,早有人看不顺眼,此刻见他们的行为更觉不屑。另有平时对二人多有恭维的,眼下这种情形也说不出二话来。

眼看着八婶两口子闹腾无用被府中仆从往外推,谢殷楼突然扬声:“等等!”

八叔与八婶立刻扭过头来,眼里带了一丝希翼。

谢殷楼看着二人的眼神就像看两只丧家犬,带着不屑与厌恶:“发生了这种事,伯府与你们的同族情分就算断了,以后二位不要再登伯府的大门!”

八叔万万没想到谢殷楼会说出这种绝情的话来,黑着脸道:“殷楼,你大爷爷可是族长!”

谢殷楼凉凉一笑:“你误会了,我并没说与大爷爷断了同族情分。你们今日所为,等我父母出殡后我会亲自对大爷爷说明,请大爷爷替我兄妹二人主持公道!”

“你——”八叔一下子傻了眼。

他们两口子这次赶来协助伯府治丧虽然存了一些私心,可没想着捅到父亲那里去啊。

他爹身为族长,即便心下想偏着他们,当着这么多族人的面也不好办。

八叔越想越心惊,眼一瞟身边如丧考妣的黄脸婆子,扬手就是一个耳光:“都是你这恶毒婆娘干的好事,还连累我!”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娘们!

八婶可不是个吃素的,窜起来就回了一巴掌,到如今也没必要顾着脸了,破罐子破摔道:“什么叫我连累你?不是你撺掇我的吗?现在事情败了反倒怨我一个人了?你这个没良心的老东西……”

在场的族人连连摇头,只觉老脸都丢光了,年纪最长的那位黑着脸道:“世子,赶紧命人把他们两口子送出去吧。”

太丢人了!

“我不走,我不走!凭什么赶我走?”八婶哭天抢地,不甘心回头望去。

恍如白昼的院落中,一身白麻衣裙的少女俏生生而立,望过来的眼神如寒冰深潭。

八婶打了个激灵,指着谢青杳喊道:“臭丫头早就等着算计我们了,你是故意看着我们倒霉!”

“这人疯了吧,这时候还胡言乱语呢?”院中众人鄙夷道。

“我没胡言乱语,若不是故意算计我们,一个大家闺秀院子里怎么会养了妖怪?”

卧在墙根芭蕉丛后的二牛不满甩了甩尾巴。

这人会不会说话啊?它明明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狗,怎么会是妖怪?

八叔一听八婶这么说,立刻想了起来,跳脚道:“不错,这院子里有妖怪,就是那妖怪算计我们,我们才——”

“才暴露的?”谢殷楼接话,目露寒光,“要真如此,那我倒要感激你们口中的‘妖怪’了。”

二牛把嘴往前爪上一放,眯起了眼睛。

嗯,这人还挺有眼光的,当然比起它的主人还是差点。

“枕霞居里确实有妖怪,还不止一个,而是两个!”谢青杳啐了一口,伸手指向八婶夫妇,“对失去双亲的侄女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来,你们才是妖怪,不然我实在想不出一个人的心肝怎么能这么黑!”

少女说着泪如雨落,孤零零立在院中犹如被风雨吹打的柔弱花蕾,令人不禁生出恻隐之心。

谢殷楼上前,揽住妹妹的肩头。

“赶紧让他们走!”章家舅舅喝道。

直到被推出去,还传来八叔不甘的喊声:“真的有妖怪袭击了我,你们没看到我屁股上还流着血吗?”

众人:“……”这个疯子,他屁股上又没开花,谁没事盯着他屁股看?

二牛悠闲摇了摇毛茸茸的大尾巴。

都说了它这么威风凛凛的大狗怎么会是妖怪嘛,看来大部分人类还是明理的。

姜似目光挪动,落在一丛碧绿如洗的芭蕉叶上,唇角轻轻扬起。

二牛看家护院可是一把好手呢!她家二牛怎么会是妖怪呢?世人就爱胡言乱语。

第188章 姜四妹不是这样的人

闹剧总算收场,舅母鄙夷扫过谢家众人,揽住谢青杳宽慰道:“青杳,有舅舅、舅母在呢,受了委屈就跟我们讲,对那些不安好心的不必客气。”

谢青杳挣脱舅母的手,淡淡道:“知道了。”

舅母不由讪讪。

不少人心中更是暗暗鄙夷:也不知道谁白日里在灵堂发癔症说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话,现在又装贤良了。

灼灼目光下,舅母反而淡定下来。

做人就怕有比较,本来她和八太太一起丢了脸,是不好开口的,可谁让八太太两口子装鬼害人呢,这时候她身为永昌伯夫人的娘家人,理当出头说话。

谢家族人面对舅母的讥讽确实无言以对,只感到难堪,心中对八婶夫妇越发恼怒。

谢殷楼这时候对众人拱手:“各位叔伯婶娘,我与妹妹不是不敬长辈之人,更不是枉顾同族之情的,今日实在被逼无奈才如此。以后族中祠堂、族学等一应开支,先父、先母在时如何还当如何,还请各位长辈回到庄子中替我们兄妹解释一二。”

谢青杳诧异看着兄长。

往日里兄长冰冷寡言,鲜少说出这么多话来。

谢殷楼眼底藏着冷意。

世人重孝道,重同族,哪怕永昌伯府与这些族人都是隔了几房的,可说出去他们还是一家人。哪房子弟有本事哪房子弟就要对家族多做贡献,这是世人公认的道理,天经地义。他要是停了对族中祠堂、族学那些供奉,可不是赶走八叔八婶这么简单,更会落得恶名。

即便他不惜名誉,还要为妹妹着想,妹妹将来总要嫁人的。

果不其然,谢家族人一听一切依然循照旧例,顿时放下心来,纷纷道:“世子放心就是,老八他们两口子确实太过分了,这事不是你们的错,回头要是有人胡乱说话,叔伯们给你做主!”

“那我与妹妹就多谢各位长辈了。”谢殷楼再次拱手,“已经很晚了,各位长辈早些回去休息吧,殷楼稍后还要去给父母守灵。”

十七岁的少年穿着一袭白麻孝衣,如一株挺拔的白杨立在夜色中,坚韧、可靠。

谢家族人暗自点头:有这孩子在,看来伯府不见得会一蹶不振,以后对这孩子还是要客气些,这可是未来的伯爷呢。

啧啧,这样年轻的伯爷,难怪老八两口子动了歪心思,想把老八媳妇的娘家侄女嫁过来。

劝走了谢家族人,谢殷楼对章家舅舅拱手:“舅舅也回去歇着吧,天晚了。”

章家舅舅想着白日里舅母那番表现,实在无颜摆出舅父的款来,讪讪道:“那舅舅就先回去了,你守灵也不要太熬了,仔细身体。”

谢殷楼垂眸称谢。

直到走出院门,舅母还在低声埋怨:“青杳正委屈着,多好的修复关系的机会呀,怎么就走了呢?”

章家舅舅冷笑:“若没有你白日那番胡言乱语,这确实是大好的机会,现在还是算了吧。你难道没看出来,那两个孩子可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说到这里,章家舅舅眼神暗了暗:“你还真以为白日灵堂里突发癔症只是巧合?依我看,这其中少不了他们兄妹的手笔。”

舅母心头一跳:“你是说我发癔症是他们兄妹使了手段?”

章家舅舅没吭声,显然是默认了。

舅母脸色难看起来,喃喃道:“不能吧?他们还是孩子呢,能有这样的本事?”

章家舅舅回头望了一眼依然灯火通明的院落,低叹道:“孩子和孩子可是不一样的,史上还有十二岁为相的孩子呢。”

“那样的人不是极少数么。”舅母嘀咕一声。

章家舅舅回过头来,睇了舅母一眼:“你就肯定他们不是极少数中的两个?再者说,我毕竟是他们的舅舅,还是盼着他们出息的。咱们两家能亲上加亲当然更好,若是不能,总不能结仇,那样怎么对得起我妹妹?”

听闻妹妹、妹夫同一日丧身的噩耗,把他的女儿嫁过来虽然有私心在内,可也确实是为了他们兄妹着想,这样总比两兄妹被族人生吞活剥了强。现在看来,倒是他多此一举了。

“行了,那些主意以后就不要打了,顺其自然吧。”章家舅舅提点道。

舅母撇撇嘴不吭声了,心中一阵膈应:这可真是鱼没抓着,平白惹了一身腥。

枕霞居中,谢家兄妹与姜似依然站在庭院中。

“你们也都下去吧。”谢殷楼对一众丫鬟婆子道。

待丫鬟婆子纷纷退下,他把目光投向二人,先问道:“受惊了么?”

姜似隐约觉得对方视线把她笼罩其中,好似与以往有些不同,默默摇头。

谢青杳扬唇:“没有,倒是瞧了一出好戏,让我出了心中一口恶气。”

谢殷楼看向姜似。

姜似有些莫名。

谢大哥非要听她开口说?

“我也无事。”

谢殷楼望着姜似沉默着,眼神深邃。

这时候连谢青杳都觉出不对劲来,下意识往前站了一步,挡在二人之间。

一边是她的兄长,一边是她的好友,她虽盼着两人能成为一对,可既然阿似表明了与哥哥不合适,至少在阿似改变心意之前她不能胡乱当红娘。

哪怕单纯如谢青杳也知道,这个世道对女孩子远比男子苛刻得多,好友与兄长走得近了若是最终没能结为眷属,吃亏的还是好友。

“大哥,怎么了呀?”

谢殷楼深深望着姜似,终于开口问道:“姜四妹,这院子里有妖怪么?”

姜似与谢殷楼对视,眉梢轻扬,带出几分意外来。

原来谢殷楼是怀疑这个。

她扬唇,一脸无辜:“没有呀。”

芭蕉丛后只有她家二牛,当然没有妖怪了。

谢殷楼一滞。

他当然不相信八叔八婶出师未捷只是运气不好,别人没留意,他早就看到地上洒落的鲜血还有八叔屁股上的破洞。

妹妹自身什么情况他心中有数,而今连连出现稀奇事,每一次都对他们兄妹有利,他再想不出是谁在其中起的作用就是傻子了。

可是姜四妹居然对他撒谎,还不带眨眼的。

姜四妹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

第189章 恶有恶报

顶着谢殷楼微诧的目光,姜似面色毫无变化。

她当然不可能把二牛暴露出来,只能厚着脸皮装糊涂了。

不过谢青杳好糊弄,谢殷楼却不是好糊弄的人。

他微锁着眉,目光依然在姜似面上流连。

姜似垂眸,颇觉压力。

“大哥,你问阿似这个干什么?我院子里当然没有妖怪啦。”谢青杳说到这里难得弯了弯嘴角,算是笑了,“谁院子里也没有啊。”

夜色中,谢殷楼浅褐色的眸子光芒流转,越发深了,令人瞧不出他的情绪来。

妹妹说的不错,这世间哪来的妖怪呢?

他这么问姜四妹,本来也不是要问出什么妖怪。姜四妹既然不愿意承认,他又何必让帮过他们兄妹的人为难?

谢殷楼目光缓了缓,对姜似轻轻点头:“今晚多谢姜四妹了。”

姜似见谢殷楼不再深究,莞尔一笑:“谢大哥客气了,我没做什么。”

“很晚了,你们休息吧,我去灵堂。”

瞧着兄长眼下越发浓重的青影,谢青杳忍不住道:“大哥,你也要保重身体,你要是累病了,我一个人怎么办呢?”

谢殷楼对谢青杳微微一笑:“放心,我撑得住,不会让你只有一个人的。”

谢青杳瞬间湿了眼角。

倘若没有哥哥,她真的没有支撑下去的勇气。而现在,瞧见过那些豺狼虎豹的真面目,她更不能退缩,让哥哥一个人面对那些。

谢殷楼拍了拍谢青杳肩头,冲姜似点头示意,转身往院门口走去,等走到门口处脚下突然一顿,转眸往芭蕉丛的方向瞥了一眼。

姜似面上不动声色,心头不由一阵紧张。

谢殷楼发现二牛了?

芭蕉丛后,对视线格外敏感的二牛警惕竖起了耳朵。

这个人类发现它了?要是走过来它是赶紧跑呢还是咬一口呢?

二牛一琢磨,它又不是打不过,逃之夭夭太没面子,还是咬一口吧。

不过女主人看起来与这人关系不错的样子呢?

二牛歪头盯着院门处的少年,难得迟疑了一下。

算了,还是咬一口吧,就算女主人生气,男主人应该会高兴的。

拿定主意的大狗放松下来,淡定等着咬人。

谢殷楼收回视线,推门而出。

姜似悄悄松了口气。

不管谢殷楼有没有发现异常,当面不揭穿就好,反正她脸皮厚,只要不当面揭穿就能咬死不承认。

谢殷楼是个行动快的,不止把八叔八婶连夜赶了出去,还即刻修书一封,命管事与一位族叔天一亮等城门开了就前往谢家庄子找族长禀明来龙去脉。

管事与族叔天刚蒙蒙亮就骑马出城,半夜被赶出去的八叔八婶露宿街头,前半夜眼睁睁盯着满天繁星睡不着,后半夜迷迷糊糊睡着了,等一睁眼太阳都晒屁股了。

两个人连眼屎都没擦,一身狼狈出了城,想赶紧回到庄子先找族长装可怜去。

先入为主,很多事先说和后说可不一样。

等二人回到庄子,顶着族人异样目光往家走,身后有人啐了口唾沫:“呸,真是丢人现眼!”

八婶仗着公爹是族长在庄子里算是得意人,哪里受过这种气,闻言立刻转过身来,掐腰问道:“你说谁呢?”

妇人撇了撇嘴:“骂谁谁心里没个数呀?五哥两口子走了,尸骨还未寒呢,有的人就惦记着人家偌大家业了,也不怕天打雷劈!”

八婶一听“天打雷劈”四个字,浑身就是一颤。

她现在最听不得这个!

“什么天打雷劈啊?哟,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五哥这么亲近了,人都死了还上赶着巴结呢?可惜啊,媚眼抛给了瞎子看……”论起骂街,八婶可不输人。

岂不知永昌伯府的管事早来一步把二人所为抖了个干干净净,又有一同前来的族叔为证,现在族人都知道了二人丑事,算是惹了众怒。

有些人是升米恩斗米仇,但也有些人良心还在。

刚才说话的妇人就是受过伯府恩惠的,听着八婶的污言秽语,一口浓痰啐在了她脸上:“我呸,你嘴里嚼什么蛆呢?我男人没了的时候五个孩子眼看都要饿死了,是五哥五嫂给的活命钱。五哥见我家老二机灵,还专门出钱供他上学。五哥五嫂的恩情有的白眼狼不记着,我可是记着呢。走,找族长说理去,族长今日要不把你们两个黑心烂肺的赶出去,我就碰死在族长家门口,也算还了五哥五嫂的恩情!”

族人群情激奋,推搡着八叔八婶去了族长家。

这种情景下族长即便想存私心也没法子,更何况能当族长必须是德高望重之人,这样的人最重名誉,为了平息众怒直接把八叔八婶赶出了庄子。

时人格外重宗族,宗族的束缚还要凌驾于律法之上,比如族中处置某人,官府是不会插手的,而失去宗族庇护的人就会很悲惨了。

八叔八婶喊破了喉咙也没能使族长收回成命,从此好长一段时间失去了消息。

谢殷楼跪在灵堂里,面无表情听管事附耳禀报了情况,嘴角轻轻扬起,望着棺椁上的白绸花默道:父亲、母亲,你们放心吧,儿子会撑起伯府照顾好妹妹的……

很快永昌伯夫妇的头七过了,姜似见谢青杳精神好转,便提出回府。

谢青杳虽然心中不舍,却也知道没有留人久住的道理。

这个时候她不由看了兄长一眼,心道大哥要是能与阿似结为眷侣就好了,这样她们就能整日在一起了。

说到底,还是哥哥不争气。

少女眼中的哀怨让谢殷楼莫名其妙之余有些受不住,忙对姜似道:“姜四妹,我送你出府吧。”

谢青杳嘴角微抽。

大哥这么迫不及待送人家走,也难怪不讨人喜欢。

“两府离得这么近,不必麻烦谢大哥了。”

谢殷楼坚持:“姜四妹陪着青杳这么久,相送是应该的。”

姜似不是忸怩之人,见谢殷楼这么说,便不再推辞。

世人爱看热闹,尤其红白喜事的热闹最爱看。永昌伯夫妇过世,请了僧人、道士各十数人做道场,吹吹打打每日引了无数人来看。

郁谨也是雷打不动来看热闹的一员。

第190章 遇袭

封王的仪式还在准备中,燕王府更是没有修葺好,在郁谨看来,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琐事,当然没有与姜似见一面重要。

那日,姜似的眼泪好似小锥子,在他心底敲出了坑。

他十分想知道她为什么那般伤心,可是她竟然住在永昌伯府不走了!

想到永昌伯府里有一位眉眼清冷的俊秀少年,郁七皇子这颗心就七上八下的。

他早就打探得一清二楚,这位永昌伯世子与阿似是青梅竹马,从小就有情分,现在都懂事了再来个朝夕相处,万一阿似一时想不开怎么办?

没错,在郁谨看来,姜似心悦除了他之外的任何男人都属于想不开!

“主子,喝水。”龙旦递过来一个水壶。

郁谨伸手接过,抿了一口水,神色突然一滞,抓着水壶的手不由加大了力道。

永昌伯府门口外,谢殷楼停下来冲姜似拱手:“姜四妹,这些日子麻烦你了。”

按规矩,重孝在身的人是不能进别人家门的。

姜似屈膝回礼:“谢大哥不必如此客气,我与青杳是最好的朋友。”

谢殷楼疏冷的神色微缓:“青杳有姜四妹这样的朋友,是她的幸运。”

姜似心中惭愧,垂眸避开谢殷楼的视线,低低道:“并没有。谢大哥,我先回府了,不耽误你忙。”

短短七日谢殷楼已经瘦了一圈,一袭白麻孝衣松松垮垮套在身上,却让他显得越发清俊挺拔。

父母同时过世,对于只能靠自己支撑的人来说无疑极熬人,无论从精神上还是体力上。

谢殷楼定定看着姜似,想笑笑却没有力气,亦不合时宜,只得放柔了声音:“姜四妹慢走。”

姜似略一点头,匆匆离去。

谢殷楼站了片刻,转身回府。

郁谨气得把水壶都捏扁了,扔了壶塞,仰头灌水。

龙旦瞧在眼里,暗暗摇头:瞧主子这样子不像是喝水,倒像是喝醋。

水珠顺着郁谨嘴角流下,没入脖颈,等一壶水灌完了,他把水壶一扔,大步流星向东平伯府走去。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刚刚阿似居然不敢瞧谢殷楼那小子。

“主子——”龙旦抬脚去追。

郁谨脚步一顿,直直盯着龙旦:“我问你,一个女孩子在一名男子面前害羞,这说明了什么?”

龙旦脱口而出:“说明她稀罕他?”

郁谨的脸彻底黑了。

龙旦眨眨眼。

好像答对了!

见郁谨抬脚就走,龙旦赶忙拦住:“主子,您要去哪儿?”

“去找她问清楚。”

龙旦一拍额头:“主子,这里可不是南疆啊,现在这么多人看热闹呢,您追到人家大门口问这问那,恐怕不合适吧?”

郁谨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竭力克制着心中翻江倒海的醋意,冷冷道:“你说得对。”

白日里不合适,那便晚上问好了,反正阿似回家了。

什么?夜闯香闺不是君子所为?

呵呵,他就是登徒子啊,不过只乐意对阿似一个人耍流氓而已。

郁谨是个认定了人就不回头的性子,心中打定主意,撇下龙旦就往回走。

先回家养精蓄锐。

因为永昌伯府这场丧事,整条大街都是热闹的,人群摩肩接踵,很快就隔开了郁谨与龙旦的距离。

龙旦落在后面忙喊:“主子,等等小的啊——”

郁谨脑海中还在翻来覆去回放着刚刚少女含羞垂眸的场景,哪里在意侍卫的呼喊,脚下越走越快。

一名男子从郁谨身侧走过。

男子眉眼极为普通,衣着亦再寻常不过,放入人海中就如不起眼的一粒水珠,是哪怕刚打过照面转头就不记得长相的那种人。

这么一个人在拥挤的人群中从郁谨身边走过,自然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当二人交错而过时,男子衣袖中寒光一闪,雪亮的匕首向郁谨刺去。

郁谨虽然心不在焉,可多年来在战场上的厮杀外加天赋所在,早养成了一种对危险的惊人直觉,当那人举起匕首时身体先一步有了反应往一侧避去,顺势抬手去抓那人手腕。

原本对着心口刺去的匕首最后堪堪从他小臂处划过。

匕首削发如泥,竹青色的绸衣顿时被划破,小臂处血珠渗了出来。

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传来。

郁谨面色顿变。

匕首上有毒!

“主子!”龙旦隔着人群瞧见了这番异状,再也顾不得其他,奋力推开挡在前边的人冲了过来。

这个瞬息,郁谨与手持匕首的男子已经交锋数次,速度之快甚至都没引起身旁人的注意。

见龙旦冲过来,男子当机立断后退,钻进人群拔腿就跑。

“去追!”郁谨果断对龙旦下了命令。

平日里龙旦虽然嘻嘻哈哈,在郁谨面前颇有些没大没小,但关键时刻对主子的吩咐却不敢打半点折扣,当即就追了上去。

他并不知道郁谨此刻已经中了毒。

随着龙旦不断推开挡路的人往前跑,人们终于察觉异样,好热闹的天性促使他们跟上去。

郁谨趁机来至路旁,瞧了一眼手臂上的伤口。

当时他反应很快,伤口其实只有浅浅一道,只是这时候渗出的血珠已经变成了乌黑色。

郁谨伸手摸向系在腰间的荷包。

荷包里有他在南边得来的解毒丸,能解百毒。

只是当他的手摸上做工精良的荷包,却停下了动作。他瞬间改变了主意,脚步微踉向一个方向奔去。

若是龙旦还在,便能发现郁谨所去的方向并不是雀子胡同,而是相反的方向。

穿过几条小巷,郁谨靠在一户门前,用力拍了拍门。

“谁?”门内警惕的声音传来,从声音可以听出是名年轻男子。

“我。”郁谨简单回了一声。

门内一阵沉默。

“你是谁?”片刻后,门内声音再次响起。

这时候,门外传来咚地一声响,好像是重物砸在了门上。

门内的年轻人吓了一跳。

莫非是哪个缺德的来砸门?

他把耳朵贴近听了听,却听不到任何动静了。

想了想,年轻人还是悄悄把大门拉开一道缝隙,往外一看不由打了个哆嗦。

门外居然倒着个人!

年轻人瞬间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