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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陶自然下晚自习回到宿舍,不见自己的皮鞋和乳罩,就说:“肯定是文丽科夫斯基干的,她这人最讲虚荣,死要面子!”正说着,徐文丽兴奋地回来了,一进门,陶自然就冷笑道:“好啊,走起猫步了,小心崴了脚脖子!”

徐文丽说:“什么意思?”陶自然说:“你脚上的鞋是谁的?穿我的鞋,不该打声招呼吗?”徐文丽忙说:“真的对不起,我着急见一位对我很重要的客人,可是我的鞋刷了,情急之下穿了你的鞋,我向你道歉。”

陶自然冷着脸:“就这一件事儿吗?我的乳罩呢?”徐文丽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什么乳罩?”这一下把事情搞复杂了。陶自然一字一句地:“少装糊涂,我的乳罩!”徐文丽索性来个不承认:“我真不知道你的乳罩哪去了。”

陶自然一指她的胸:“你平常这儿有这么大吗?今天这是气儿吹的吗?”大伙向徐文丽的胸脯看去。徐文丽脸涨得通红,一下子窘住了。陶自然得理不让人:“敢脱下衣服让大家瞧瞧吗?”众人显然知道徐文丽亏理,又实在看不下陶自然的紧逼,都过来七嘴八舌地说情。

陶自然步步紧逼:“今天谁说也不行,必须让我检查,我要错了,当众给她磕头赔礼道歉,要是我说对了,她也得给我磕头!”徐文丽说:“敢!你这叫强行搜身,侵犯我的人身自由!”

陶自然撒泼,像头狮子挣脱大伙的阻拦,扑过去一把扯开徐文丽的衣领,露出了进口乳罩。徐文丽拱到自己床上号啕大哭。

正巧小丁来找徐文丽看他的诗,见到这种情况,激动地喊:“陶自然!你别欺人太甚,得饶人处且饶人!”陶自然不屑:“去!你小屁孩跑来干什么!”小丁说:“我看这事不忿,想管一管!”陶自然问:“你想管?她是你什么人?”“她是我姐,谁欺负也不行!”“她姓徐,你姓丁,她怎么是你姐呢?”“她比我大!”“全班女生都比你大,都是你姐吗?”

小丁噎住了:“我,我……”陶自然挖苦着:“我我我,还驾驾驾呢,赶马车呀?一个半大小子,跟屁虫似的跟着人家,有意义吗?你说你急什么?你眼里就这一锅汤啊?不嫌臊吗?”小丁说:“你太不像话了,说些什么!”

陶自然说:“像话?像画早挂墙上了!我给你挂一幅呀?唐伯虎的美女图,要不要?可好看了!”小丁说:“别看你是女的,惹火了我一样收拾!”“啊哈,还想打人?”陶自然挺着胸脯,“你打呀,朝这儿打,挺软和的。不打是孙子!”小丁气不过,一耳光把陶自然打到床上。陶自然捂着脸哭起来:“你敢打女人,流氓!”

小丁转身奔到徐文丽床前,扒开众人:“她是我姐,你们都闪一边去,我来劝她。”小丁凑上前,“姐,没事儿……”话还没说完,徐文丽发泄地打了他一耳光,骂道:“你给我滚!”小丁捂着脸,吃惊地看着徐文丽。陶自然一看小丁被打,乐得破涕为笑:“哈哈,马屁拍到蹄子上了,活该!”小丁捂着脸狼狈地走了。

小丁捂着脸回男生宿舍,眼泪吧嗒吧嗒直掉。徐文丽来敲了敲了窗,示意小丁出去一趟。小丁擦着眼泪走了。二人来到凉亭,徐文丽摸着小丁的脸:“钉子,疼吗?”小丁说:“姐,脸上一点儿都不疼,就是心里委屈。”说着眼泪又掉。徐文丽动情地说:“真对不起你钉子,我这个人啊,心高气傲,总以为什么都不能打倒我,一个穷字把我打倒了,这个穷字让我失去了尊严。”小丁问:“姐,你家里就那么穷吗?”徐文丽说:“姐对你实说了吧……”

徐文丽家三年困难时期逃荒到黑龙江。刚到那里,她爸跟当地的猎户去打猎,有一回遇见熊瞎子,她爸开几枪没打死熊瞎子,熊瞎子扑过来,一掌把她爸打倒在地,双眼被整瞎了,她爸躺下装死,捡了一条命。一个瞎爸领着八口人生活,日子穷得不行。徐文丽是家里的老大,为摆脱穷命,就想出人头地。她对诗歌爱好,也有这方面的天赋,后来当了阿城县文化馆的业余创作员。她认为她的诗不比一些发表的差,可就是没上过正式刊物,所以心里很着急。

徐文丽说:“潘家栋不是好东西,我被他涮了。我最得意的一组诗《秋天的思索》,他说有发表的可能,可是一拖再拖,后来就不提了。我的长诗《致远方》他让我改来改去,今天才知道,他们刊物根本不打算发表!”小丁气愤地说:“以后不给他们投稿了!”

徐文丽说:“可是他今天又说,《秋天的思索》有可能发表,一发就是一组,他给我发诗评。不过,他明一句暗一句地向我提条件!”“什么条件?”“男的找女的还能有什么条件?和他上床!”“啊!这个流氓!”

徐文丽说:“他对我提过多次,我不敢得罪他,只好装糊涂,我不可能做那种事。”说着她激愤起来,“我是诗人,不是下三滥!是诗人就应该有一颗正直不屈的心,是诗人就应该高昂起自己的头颅,是诗人就应该挺起胸脯清白地做人,是诗人就应该和邪恶作抗争,永不屈服……”小丁说:“文丽姐,你在我眼里更崇高,更伟大了,我一定让你体面地做人!”

小丁回到宿舍,又看到一首贴在墙上的打油诗,他走过去念:“扇一个美女耳光,挨一个美女耳光,好一幅校园风景,只苦了小丁皮囊!”小丁念着念着哈哈大笑起来。大家惊异地看着他。小丁脱衣上床,寻思了一下又哈哈大笑起来。

周末,徐文丽接到潘家栋的电话,说准备要发表的那组诗歌还要修改,约她明天下午到编辑部面谈。小丁知道了说:“姐,不能去啊,明天是星期天,他不休息找你谈什么?肯定不怀好意!”徐文丽犹豫再三:“还是去吧,不去就没有发表的机会。”小丁说:“我跟你一起去,保护你。”徐文丽笑着摸摸小丁的头:“我有数,能保护自己。”

星期天黄昏,徐文丽如约来到编辑部,对潘家栋说:“您好,潘编辑!”潘家栋说:“文丽,以后不要这么称呼,随便点。”“那就叫您潘编?”“我最反对这么称呼做编辑的,幸亏我姓潘,要是姓胡呢?胡编?姓牛呢?牛编(鞭)?”徐文丽哧哧地笑。

潘家栋色眯眯地看着徐文丽:“文丽呀,我发现你有点傻,你要是活泛点,作品早就发表了,我点拨你多少次,你是不明白还是和我装糊涂?”徐文丽低下了头:“潘老师,我不想……”潘家栋突然严肃起来:“那好吧,今天就谈到这里,诗稿你拿回去改,不急着送来,你的大作半年内怕排不上了。”徐文丽忙说:“潘老师,您没明白我的意思,其实我……”

潘家栋笑了:“我说嘛,你不是一锥子扎不出血的人。”他看看表,“哎呀,该吃晚饭了。”徐文丽说:“到饭店去吧,我请您。”“去饭店干什么?我老婆到北戴河去了,到我家包饺子吃,好吃不如饺子,舒服不如倒着。”徐文丽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会儿:“好吧。”

潘家栋和徐文丽两人包饺子说话。“文丽我告诉你,要想在诗坛有一席之地,就得靠作品说话!你不是想扬眉吐气吗?不是想出人头地吗?不是想改变命运吗?要做到对你来说很容易,就看你肯不肯了。你只要点点头,《秋天的思索》很快就会面世,随后我会给你连续发五组,这样你徐文丽一下子就会在诗坛扬名立万,掌声,鲜花,名誉,地位,什么都有了。”

徐文丽激动了:“真的?”潘家栋握住徐文丽的手:“我能欺骗你吗?文丽,我等不及,就等你点头了!”徐文丽想挪开潘家栋的手,但并不坚决:“别这样,潘老师……”潘家栋一点儿一点儿把徐文丽逼到卧室门口。

潘家栋说:“文丽,到我卧室参观参观吧。”徐文丽跟潘家栋进了卧室。墙上挂着一幅安格尔的裸体美女油画《泉》。徐文丽惊讶道:“哎呀,这样的画你也敢挂?”潘家栋色笑:“少见多怪了不是?你过来看,我这儿还有安格尔的画册,欣赏一下。”说着,拿出画册,和徐文丽并肩欣赏,趁徐文丽不注意,用脚后跟把卧室的门轻轻关上了。

楼下,小丁仰头看着潘家栋家的窗。卧室的灯熄了,小丁骂起来:“徐文丽,你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原来是这么个东西!太伤我的心了……”小丁骂着,发现地上有块石头,拾起来,“咣”的一下子把潘家栋家卧室的窗玻璃打碎了。卧室的灯马上亮了。

不一会儿,徐文丽从楼里走出来。小丁愤怒地盯着徐文丽,徐文丽愣了:“钉子,你怎么在这儿?”小丁伤心地说:“我要保护你,没想到你根本不用保护!为了发表诗,你不顾羞耻,主动投怀送抱。你不再是我心中的女神了,你是狗屁!”两人相视良久,沉默着,谁也不说话。

小丁突然哭了,喊道:“徐文丽,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完蛋了!同学们瞧不起你,我更瞧不起你!你伤了我的心……”良久,徐文丽才开口:“你上去看看,潘家栋在干什么。”小丁犹豫了一下,朝楼里跑去。

小丁推开卧室的门,只见潘家栋满脸是血,跪在地上,两手捂着自己的裆在呻吟。小丁惊讶地问:“潘编辑,你怎么了?”潘家栋痛苦地说:“这个臭女人,我被她暗算了!”小丁手舞足蹈地乐起来,兴奋地跑着叫喊:“活该!”

小丁从楼里跑出来问徐文丽:“文丽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徐文丽平静地说:“他想用发表作品为诱饵占我便宜,可我是诗人,绝不能容忍他对我无礼!”小丁感动地说:“文丽姐,你还是我心中的女神,我请你吃饭!”

徐文丽和小丁在小饭店喝酒。徐文丽喝得大醉,哭着:“钉子,我的好弟弟,一个女人发表一首诗怎么这么难?难道非得出卖肉体吗?”小丁安慰道:“姐,你以后会成功的,我一百个相信!”徐文丽说:“钉子,姐对你说,作诗和做人比,做人更重要。记住了,不管到什么时候,人都不能低下高贵的头,也许我有顶不住那一天,到时候你要提醒我,别让姐堕落!”小丁说:“姐,你放心,只要我丁学武有一口气在,谁也别想玷污你!”

徐文丽躺在宿舍看新一期的《诗情》,嘴里不停地自语道:“简直是狗屁!”陶自然讥讽道:“徐文丽,你什么时候放个人屁让我们闻闻味儿?有水平发表一首诗看看啊。”徐文丽脱口而出:“等着吧,不是一首,而是一组!到时候发表出来吓死你!”陶自然说:“你要能发表一首,我在宿舍里爬给你看!你说,哪一期发?”徐文丽说:“下一期《诗情》。”

徐文丽扭头走到校传达室给潘家栋打电话,求他下一期给发表《秋天的思索》。潘家栋坚决拒绝了。徐文丽急得如热锅蚂蚁在传达室里打着转。高大爷问:“闺女,你电话里说什么发了,做买卖吗?”“是做买卖,肉案子上的买卖!”徐文丽气愤地说罢,扭腚走去。

一晃两周过去,这天,陶自然在图书馆阅览室里借了本新出的《诗情》杂志,翻了翻,举着杂志跑进宿舍,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唉,到底还是生了,我得在地上爬了。”徐文丽雕像一样,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陶自然说:“我现在就念念文丽科夫斯基这首诗。”陶自然大声朗读起来。徐文丽愤怒地说:“她是在讥讽我,我的诗没发表!这一期本来要发表,因为排版的原因,挪到下一期发。”大家听了哄堂大笑。徐文丽羞得满脸通红。陶自然说:“下一期?下一期发不了怎么办?”徐文丽竟然喊出一句:“如果不发,我叫你妈!”大家目瞪口呆。

小丁听说徐文丽说话把自己逼到悬崖边上,很担心,就想帮她一把。他来到《诗情》编辑部,走到潘家栋办公桌前说:“潘编辑,我想打听一下,徐文丽写的诗到底能不能发表?”潘家栋反问:“发不发表和你有关系吗?”小丁说:“和我没关系,和她的关系大了!徐文丽满以为她的诗会发表,大话说出去,结果没发表,搞得很被动。”

潘家栋冷笑:“她还有被动的时候?”小丁说:“潘编辑,目前她的情绪很低落,这样下去很危险,您得救救她。”“徐文丽的作品不够发表水平,我怎么救她?”小丁激愤地说:“你完全有这个能力,你别有用心!”

潘编辑拍案而起:“你算什么东西!到这里来指手画脚!给我出去!”小丁火了,指着潘家栋的鼻子骂道:“你这条色狼,别以为徐文丽是一个女孩就可以随便欺负!告诉你,她是我心目中的女神,你敢碰她一指头,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小丁刚走,电话铃响了。潘家栋拿起电话,是徐文丽打来的,她要破釜沉舟了。潘家栋眉开眼笑地挂了电话。

潘家栋终于等到了星期天。傍晚,他在办公室里正等得焦急,光彩照人的徐文丽推开编辑部的门,朝潘家栋嫣然一笑。潘家栋抬头,看着艳若桃花的徐文丽惊呆了:“你是出水芙蓉?还是七仙女下凡?”徐文丽笑道:“满意吗?”潘家栋忙不迭地说:“当然,当然!”徐文丽说:“咱们翻过旧的一页,重新认识。”潘家栋搓着手:“慢慢商量,不着急,坐啊!”

徐文丽对潘家栋小声说:“潘老师,上一次在床上,人家已经把持不住了,谁知突然飞进一块石头,我以为有人捉奸,一下子蒙了。我毕竟是个女孩子,又是第一次,免不了下意识地做些自我保护动作,我那时候没想别的,就是想证明自己是被动的,对不起啊……”

潘家栋说:“没事,可以理解。”徐文丽说:“潘老师,我现在的处境你也知道,大话说出去,作品再不发表就没办法做人了,求你帮帮我,我身上最珍贵的东西可以奉献给你。”“你这回是自愿的?”“自愿的。”“愿意和我共浴爱河?”“还用我说吗?”

潘家栋说:“也就是说,你要用一个第一次换另一个第一次?”徐文丽羞臊地低下了头:“非要人家说出来吗?多难为情!”潘家栋竟然拿把起来:“你觉得这样做合适吗?”徐文丽咬着嘴唇:“合适。”“值得?”“值得!”

徐文丽眼中含泪:“潘老师,请你不要把我看成下贱女人,我确实太难了,你务必帮助我。”潘家栋说:“既然你这么难,那我就帮你一把。这样吧,咱们还是到我家包饺子,这次你想吃什么馅儿的?”徐文丽满脸通红:“当然是肉馅的……不过你可要说话算话啊!”

潘家栋淫笑:“好,肉馅儿的,说定了,可别逗出我的馋虫你又撤席。只要你和我,啊,把肉馅儿饺子吃了,我下一期就给你发,一定把你从困境中解救出来。不但我们这儿发,我还要把你的诗推荐给《黄河诗人》。那可是全国最高的诗刊,名家作品挤进去也难!”

二人来到潘家,还没坐下,潘家栋就贪婪地看着徐文丽,向前靠着,徐文丽身体向后躲闪着,声音有些发颤:“潘哥,咱们不是要包饺子吗?”潘家栋一把抱住徐文丽:“我的妈呀,包什么饺子,我包你了,咱们不来虚里猫套的,直奔主题得了!”拖着徐文丽直奔卧室。徐文丽轻轻推开潘家栋:“急什么,我走出一身汗,先洗个澡,你进屋里去等着吧。”

卫生间里,徐文丽洗澡。潘家栋侧耳听着流水的动静。徐文丽洗着洗着,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由得失声痛哭。潘家栋过来拽卫生间的门,没拽开,隔着门问:“文丽,哭什么?”“没事儿,我突然来了灵感,想写首诗,激动得哭了。”“一会儿完事你把诗写出来,我一块给你发了。”潘家栋走回卧室,躺在床上,通过敞开的卧室门,盯着卫生间的门。

一会儿,徐文丽披着大浴巾,婀婀娜娜地走出来。潘家栋赶紧上前搂住徐文丽。徐文丽半推半就,被潘家栋搂着进了卧室。潘家栋用脚跟把卧室的门关上了,急不可耐地脱衣脱袜。

外面突然响起急促的砸门声。潘家栋一愣,惊恐地说:“啊,坏了,我老婆回来了!”他慌作一团,急忙穿裤子,找袜子。徐文丽披着浴巾,一动不动,平静地看着潘家栋的狼狈相。

砸门声越发大了,潘家栋穿好衣服,看徐文丽仍披着浴巾坐在床上,气急败坏地说:“还不快穿衣服,让我老婆看见就完蛋了!”徐文丽说:“完蛋就完蛋,我早晚完蛋,怕什么?”

潘家栋猛地推开窗:“来不及了,从窗户跳下去!”徐文丽不紧不慢:“跳下去摔断腿怎么办?”潘家栋焦急地说:“我赔就是了!”“要摔得胳膊、腿都断了怎么办?”“姑奶奶,我赔啊!”“我摔瘫痪了怎么办?”“祖宗,我赔啊!”“这下我看清楚你了!”

潘家栋急坏了:“跳啊,快跳啊!”徐文丽说:“跳的应该是你!”“我有恐高症!”“我有高血压!”“我低血糖!前列腺肥大!”“我还月经不调呢!”

徐文丽突然跳下床,披着浴巾要去开门。潘家栋拦住她,垂头丧气地说:“姑奶奶,我算认识你了,事情既然这样,我认倒霉,你别开门,我来。”潘家栋脸色惨白,好不容易才一步步挪到房门前,手哆嗦着打开房门。他蓦地愣住了——小丁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拎着一个装得满满的旅行袋,狠狠地盯着潘家栋。小丁问:“我姐呢?”潘家栋吭哧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在……在……”这时,穿好衣服的徐文丽走出来,小丁狠狠地盯着徐文丽,上上下下打量着。徐文丽问:“钉子,怎么这么看我?”小丁怒目直视潘家栋:“他伤着你没有?”徐文丽沉默。小丁大声问:“再问你一遍,他伤着你没有!”徐文丽还是沉默。小丁急了,厉声问:“徐文丽,我最后问你一遍,他伤着你没有?”徐文丽摇了摇头。小丁不放心:“你敢保证?”徐文丽说:“我敢保证,毫发无损。但就差一点儿,多亏了你及时来了。”

小丁蹲下身,打开旅行袋,倒出一堆《黄河诗人》杂志,激动地哭着:“文丽姐,你的诗《黄河诗人》发表了,我跑遍附近的书店、报刊亭,给你买了二百多本!”小丁拿起一本杂志,翻开头一页,往潘家栋面前一递:“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潘、徐两人伸头看去——果然《致远方》是头条。

小丁激动地说:“文丽姐,我给你抄诗的时候,偷偷另抄了一份寄给《黄河诗人》试试看,没想到梦想成真。文丽姐你看,快看啊!”徐文丽一下子把小丁搂在怀里,哭得惊天动地。

小丁说:“姐,别哭了,咱们回学校去!”两人装好地上的杂志,下楼走了。

校园广播站在播送《致远方》:

尽管是月落乌啼枫桥秋霜染江,/毕竟有江枫渔火柳岸涛声拍浪。/星汉壮丽呈现璀璨无比的光华,/苍穹神秘引发无穷延伸的想象。/百代过客何曾留下历史的印迹,/寒山寺的钟声诉说着亘古惆怅。/微风拂面洗尽了我积久的郁闷,举起酒杯痛饮历史酿就的琼浆。/丢掉犹豫告别彷徨我轻装前行,/前方有指引我昂首阔步的灯光……//致远方我的未曾谋面的朋友,/面对这火热的年代不要彷徨。/你也许荷锄暮归河边洗涤身上的尘土,/你也许汗流浃背忙碌在太脱拉的身旁。/你也许翻山越岭为祖国寻找煤炭和石油,/你也许手握钢枪守卫在祖国神圣的边疆。/不管我们战斗在什么地方啊,/心里都装着一个伟大的理想:/为了我们的国家繁荣昌盛,/青春应该放射耀眼的光芒!

女生宿舍内,石捧玉等人静静地听着《致远方》。陶自然听得热泪盈眶,拍着自己的腿:“太好了,没发表的时候也没觉得好在哪儿,一变成铅字,就觉得好得了不得,我践守诺言,得在文丽科夫斯基面前爬了,值得!”陶自然说着上了床,在床上爬起来,“大家看好了,我开始爬了,都给我作证!”众人大笑。

黄昏,徐文丽和小丁在小树林外默默地坐着,听广播站广播《致远方》。

徐文丽动情地说:“谢谢你钉子,没有你,昨天的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你救了我!”小丁说:“文丽姐,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为什么?”

小丁说:“我父母都是教师,他们被打成右派遣送下乡,我小姨也跟了去。我小时候在偏僻山区长大,那儿没学校,是父母教我读书。文化大革命刚开始,我父母被揪回城市批斗,受不了侮辱双双自杀,我是小姨养大的。你长得太像我小姨了,我一直把你当成我小姨看。”

徐文丽惊叹:“钉子,没想到你成天快快乐乐的,还有这么悲惨的遭遇!”小丁说:“在我眼里,小姨是我的女神,她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为不让我失学,天天陪我到很远的村子里给我找老师,我是以知识青年的身份参加高考的。高考小姨陪我去,我接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小姨搂着我哭了,说她以后有依靠了。那天她拿出所有的积蓄,翻过猫儿岭给我买上大学的物品,回来时跌到山涧里摔死了……”小丁说到这里泣不成声。徐文丽搂着小丁的头哭着:“钉子,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小姨,我会疼你的……”

夕阳留下两个人凄美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