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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天上飘着雪花。这是1978年的初冬,全体师生坐在操场上,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广播的《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公报》。全校师生学习了公报,个个精神振奋,学校一派新气象。为配合公报的学习,活跃校园气氛,让校园生活充满激情和活力,学校决定举办一次歌咏朗诵比赛,分歌咏、朗诵两组,每个班允许报两个人。

下午下课后,石捧玉站起来说:“都先别走,大伙议一下,选出咱班参加歌咏、朗诵比赛的代表。”陶自然偷偷从后门溜走了。

徐文丽当仁不让:“我参加朗诵!我们哈尔滨人普通话好,写诗是我的专长,朗诵更有心得。我准备朗诵柯岩的《周总理,你在哪里》,肯定让大家听得泪水化成倾盆雨,保证拿冠军!”大伙纷纷表示同意。张巧巧说:“歌咏我提议让陶自然上!”韩老六说:“对,她唱歌好听。”大伙都同意。冷雪松问:“哎?陶自然怎么不在?”张巧巧说:“我知道她在哪里。”

陶自然在哪里?她披一身白雪,在默默等李阔。雪花静静地飘着,雪中的校园显得凄冷,李阔孤独、艰难地摇着轮椅往家里赶,来到门口,困难地回到家里。陶自然站在远处,看着李阔的艰难举动,犹豫了一会儿,向李阔家走去。

李阔坐着轮椅准备煮挂面,陶自然来了。李阔说:“饭吃了没有?尝尝我的手艺?煮挂面。”“没有呢,您就拿这个招待我?”“不好意思,我就会煮挂面。”陶自然举起手里的包:“知道您没什么好招待,我带来了东西,咱们包饺子。一切由我来,您到屋里看书去吧。”

陶自然推着李阔来到里屋喊:“哎呀,您这是寝室吗?狗窝一样,我给您收拾收拾。”说着收拾屋子。李阔说:“老婆这些日子回娘家去了,懒得收拾。”陶自然叠着被子,声音有些凄楚:“李老师,您瞒我干什么?”李阔愣了一下:“你都知道了?”陶自然点点头。

李阔伤感地说:“走好几年了,可我总觉得她没走,孩子也没走。”陶自然抱起一摞衣服:“不忙做饭,这些衣服我给您洗洗。”李阔过来拦挡。陶自然泪水流出来:“李老师,让我为您做点事好吗?”“好吧,那就谢谢了。”陶自然洗着衣服,任泪水在脸上滚落……

洗好衣服,陶自然默默地擀皮包饺子。李阔说:“自然,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不要用这种方式表达你的歉意。那不怨你,那是时代造成的悲剧,历史的这一页翻过去了。我最愿意看到的方式,是你把学习成绩提上来。”“老师,感谢您对我的宽容,可我心里的伤疤时常隐隐作痛,能让我经常到这里疗伤吗?”“我家的门对你开着,但少来为妙。”

第二天,陶自然来李阔家还书,李阔皱眉道:“怎么又来了?”陶自然噘着嘴:“你家是金銮殿啊?”“有事到办公室找,到家不好……”“书是在你家借的,当然到你家还,怕让你赖着。”“好,书还了回去吧。”“我还没吃饭呢。”“恕不招待。”“谁让你招待?我自己动手。”“好吧,随你便。”李阔无奈地说着进了书房。

没过两天,陶自然又来到李阔家。李阔说:“陶自然,你来干什么?我的生活节奏都被你打乱了。期末学习正忙,你总往我这儿跑,不怕耽误学习吗?让别人看到也不好。”陶自然说:“有什么不好的?就不许学生关心老师了?有这种道理吗?”

李阔说:“我说不过你,可总有办法对付你!”陶自然拿出一把钥匙:“我知道你用什么办法。明人不做暗事,你的钥匙我配了一把。”李阔无奈:“你这个孩子,属狗皮膏药的,贴身上就扒不下来。”陶自然反问:“谁是你孩子?美的你,你才大我几岁?”“十几岁是有的,当你的父辈不为过吧?”陶自然笑了:“你十几岁就有孩子了?成人挺早啊!”

李阔摇头:“不和你斗嘴了,今天找我有什么借口?”陶自然说:“今天找你还真有事。学校要搞歌咏、朗诵比赛,班里推举我参加歌咏组比赛,我选了《洪湖赤卫队》插曲,大家建议我用湖北方言演唱,我湖北话说不好,你是湖北人,今天特意来向你请教。我把歌唱一遍,哪儿湖北味儿不够给我指出来。”李阔说:“那好,我会吹笛子,给你伴奏。”

在笛子的伴奏下,陶自然唱起来,她歌声甜美,李阔听得有些陶醉,鼓掌道:“不错,就是湖北味儿差了点。我给你说说湖北话?”陶自然很高兴:“快说啊!”

李阔说:“湖北大部分属于西南官话区,特点是浊音清化,多数不分平舌音卷舌音,不分n和l,也不分前鼻音后鼻音ing和in,eng和en。这样吧,我说段湖北话你听听:我李阔是湖北(父辈)人,按辈分应当是你的sousou(叔幺),我不是批(pei)评你,你这孩子不该偷配了我家的钥(yo)匙,进家也不脱鞋子(孩子),成天叽叽喳喳像只麻雀(quo),学(xuo)校的书也不好好读(dou),到处乱闯,这不和头上长角(guo)身上长刺的白(be)字先生一个样吗?你好个可恶(wo)的丫(a)头,天黑(he)了,老鼠(xu)出洞了,早点回去吧,老鼠(xu)咬(ao)了你的脑瓜壳(kuo)我可不负责任……”

陶自然听着笑弯了腰:“我的妈呀,叫你笑死了……”

中文系七八级二班有个叫卡加的苏联留学生,也参加朗诵比赛。他不但长得像列宁,还会模仿电影《列宁在一九一八》中列宁的一段精彩演讲。徐文丽正练习朗诵,小丁跑来说:“徐姐,卡加在教室里练演讲呢,去看看?”

徐文丽跟小丁挤在门口看卡加练习朗诵。卡加梳着列宁的头型,留着列宁式的小胡子,穿着列宁常穿的那种小背心,手还不时插进小背心里,和电影《列宁在一九一八》中列宁的动作一模一样。徐文丽看傻了,沮丧地回来,躺到床上唉声叹气。

女生们都起床盥洗,徐文丽躺在床上软绵绵地说:“班长,我感冒了,浑身疼痛,眼冒金星,死的心情都有了……今天想请假。”

大伙听说徐文丽病了,都很急,赵长天进来问:“文丽病了?我陪你到医院看看?”徐文丽说:“打针吃药都没用,只有卧床休息。唉,耽误朗诵比赛,心里很愧疚。”

赵长天刚走,卡加进来说:“徐,你要和我争朗读比赛冠军,我们是对手,你倒下我就没有对手了,别人会认为你是被我吓倒的。战士要挺起胸膛战斗,不要趴下当懦夫!”

这时候女同学们回到宿舍。初萌问:“卡加,你来干什么?”“我是向徐文丽同学下战表的,希望她不要还没冲锋就倒在战壕里。”卡加说罢走了。大伙面面相觑。石捧玉有意撩拨:“文丽,卡加公开叫号,太小看人了,咱不能示弱!”陶自然说:“对,不能让他吓趴下!”徐文丽还是没勇气:“唉,我也不想趴下,可是身体不争气啊……”

班委决定朗诵换人。林立说吕卫兵想上,还自己编写朗诵稿,建议让他试一下。大伙同意让吕卫兵试试。可是,吕卫兵的朗诵稿帮气太重,朗诵也不好,被大家否了。

大伙又让韩老六试试。韩老六很高兴,自习课也不上,憋了三天。这天,大伙正上晚自习,韩老六跑进课堂喊:“同学们,我给大家试讲一遍,看六哥这三天憋出什么。”大伙鼓掌欢迎。韩老六的朗诵稿是自编的,他用铁岭方言朗诵:

东方露出鱼肚白,家家户户把门开。王寡妇来到猪圈里,惊得汗水淌下来。原来圈里小猪崽,不辞而别很奇怪。寡妇一看着了急,漫山遍野找起来。光棍二狗闻听后,帮着寻找小猪崽。千呼万唤没回应,急坏寡妇女裙钗。寡妇哭着开言道,二狗哥哥莫嗔怪。自从公社让养猪,奴家心里乐开怀。谁知俺的命不好,半夜跑走小猪崽。二狗连说不要紧,哥哥帮你找回来。他们找猪暂不提,二人关系要明白。二狗本是庄稼汉……

大伙听了笑得东倒西歪,齐喊:“一二,下去!”韩老六垂头丧气:“完了完了,联合国行使否决权,三天白忙活了!”

石捧玉说:“我来吧,但咱班总得有人上,不能剃秃。还是《周总理,你在哪里》。”石捧玉站在教室讲台前试朗诵,徐文丽戴着口罩从后门溜进来。石捧玉朗诵完了,赵长天问徐文丽:“朗诵得怎么样?”徐文丽在纸上写了两个字:“狗屁”。

陶自然一看火了:“徐文丽,你说别人不行,怎么不说自己被卡加吓倒了?什么人啊!”徐文丽大声反驳:“谁被卡加吓倒了?我是病倒的!”情急之下,她忘了装嗓子坏,声音特别洪亮。

石捧玉抓住了猫尾巴:“徐文丽,闹了半天你是装病啊!”初萌说:“要了命了,骗大伙!”徐文丽嘴硬:“我没装病,这一嗓子是急出来的,谁想这一急还好了。”张巧巧说:“既然好了,后天的比赛你就上吧。”徐文丽懊丧极了……

徐文丽正发愁呢,韩老六乐颠颠地跑来说:“文丽,告诉你个好消息,演讲比赛的冠军肯定是你的了!卡加今天不知道吃了什么,跑肚拉稀,说明天上不了场。”徐文丽有精神了,跑来看卡加。卡加果然满脸痛苦,粗着嗓子呜噜呜噜地说:“很遗憾,咱们不能同台竞技了……”

徐文丽春风得意地昂着头,背着手,慢慢踱回宿舍,上床就睡。石捧玉走过来问:“文丽,明天就要比赛,不再练练吗?”徐文丽不屑地说:“比赛冠军就是给我设立的,到时候随便张张嘴,伸手拿就是了,还练什么!别烦我。”说完大被蒙头。

歌咏朗诵比赛在阶梯教室举行,里面坐满了人,校领导和老师们坐在前排当评委。比赛分两天进行,先进行的是朗诵比赛。中文系七八级二班选手卡加朗诵电影《列宁在一九一八》中列宁的经典台词。列宁打扮的卡加走上台,模仿列宁的姿态,精神抖擞,目光如炬,丝毫没有病容,凭这精彩亮相,就赢得评委和听众的热烈掌声。

徐文丽明白中了计,如梦方醒地“哎呀”了一声,捂着肚子:“我肚子疼得受不了啦,要回宿舍。”她起身想走,石捧玉把她按在座位上说:“你死活都必须上台,想跑,没门儿!”

徐文丽被卡加的演讲吸引,激情被点燃。卡加演讲完,再次赢得长时间热烈的掌声。评委给卡加打九十八分!卡加志得意满地走下讲台,看了徐文丽一眼,狡猾地笑了。

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徐文丽上台时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引起观众席上的笑声。她稳了稳神,开始朗诵《周总理,您在哪里》。她的朗诵充满真诚和激情,感染着评委和听众,泪水从大家的眼睛里夺眶而出。徐文丽大汗淋漓地朗诵完,回到自己座位上,一下子虚脱过去。

小丁扶住她:“文丽姐,不要紧吧?”徐文丽睁开眼睛:“没事,看打分。”经过长时间寂静,阶梯教室里突然暴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评委打分,徐文丽也是九十八分!

卢校长宣布,这次朗诵比赛,卡加和徐文丽并列第一名!雷鸣般的掌声再次响起。

第二天的歌咏比赛,陶自然以绝对优势得了冠军。散场后,陶自然笑嘻嘻地进了李阔家,举起一瓶酒在李阔面前晃着:“不用皱眉头,今天的理由充足!我歌咏比赛获得冠军,你头一份功劳,答谢老师,这理由可说得过去?”李阔说:“就算个理由吧。”

二人在厨房里忙着。闲谈中,陶自然知道,东风文艺出版社约李阔写的长篇小说《问天》,估计春节前就会出版。一桌丰盛的饭菜做好了,陶自然打开酒瓶:“李老师,你的小说要出版了,我得了歌咏冠军,咱好好喝一壶庆贺。”李阔摇头:“你一个女孩子家,又是学生,老师留你在家喝酒好吗?”“今天情况特殊,下不为例可以吧?”二人干了一杯。

在陶自然的一再要求下,李阔讲了小说的故事梗概。他讲到文化大革命不讲了,留个悬念。陶自然问:“李老师,小说主人公刘宽的遭遇是你的亲身经历吗?”李阔说:“创作嘛,情节是虚构的。我不否认,小说里许多细节是我熟悉的场景再现,但人物是虚构。”

女生都睡着了,陶自然摸黑走进寝室,悄悄上床。一个黑影走过来,掀开陶自然的被窝,小声说:“往里点!”是张巧巧。陶自然往里挪,二人说悄悄话。

张巧巧问:“到他那儿去了?”“嗯。”“越来胆儿越大,还喝上酒了,不怕我告老师?”“我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不用嘴硬,你火越玩越大,小心引火烧身。”“想哪儿去了!人家为我出那么大力,答谢一下不该吗?”“你当我是没经事的小姑娘啊?我情窦初开时,你还没来那个呢!”“不要脸,谁像你成熟得那么早!”“劝你紧急刹车,真陷进去就拔不出腿了。”“再说我掐你!”二人在被窝里掐起来。

石捧玉听到动静,也凑过来说:“让点位儿!”躺到二人中间。三个姑娘挤在床上说悄悄话。张巧巧说:“往里点,我一半屁股在外边。”陶自然说:“谁叫你屁股那么大!”石捧玉问:“自然,是不是有那意思了?”陶自然承认:“说不好,就觉得一天见不到他,心里空落落的。”石捧玉说:“肯定上贼船了,现在船还没离岸,赶快跳水还来得及。”陶自然说:“别吓人,我能把握住自己。”

张巧巧说:“别说大话,到时候身不由己!”石捧玉问:“巧巧你有经验?情场老手吧?”张巧巧反问:“你才有经验,你比我大,以前谈过几个?”“没谈过。你呢?”“也没谈过。”

陶自然说:“谁信啊,你俩是老尼姑?没动过凡心?”石捧玉反击:“你是小尼姑,小尼姑勾引老和尚。”张巧巧应合:“对,看样是熬不住了!”

陶自然说:“你俩合伙欺负我,下去!”一撅屁股,把二人拱下床。二人跌了个屁墩儿,惊呼:“妈呀!”灯亮了,另外三人惊奇地看着她俩。初萌问:“你们怎么跌到地上了?”石捧玉揉着屁股:“睡毛胧了。”张巧巧也揉着屁股:“对,睡毛胧了。”

陶自然在书店发现李阔的《问天》,急忙买了一本,回来躺在床上就看,看得泪流满面。

晚上,李阔在家里深情地抚摸着一摞新出版的《问天》,嘴里念道:“亲爱的妻子,我的书出版了,你九泉之下可以宽慰了……”

陶自然拿着《问天》来到李阔家,把书在李阔面前一晃说:“你答应《问天》出版了送我一本,后悔了?不舍得送?我只好去买一本!”李阔说:“啊,买了?我是不愿倚仗老师的身份让你们买书。好吧,送你一本我签了字的,你这姑奶奶惹不起。”陶自然笑了:“我从孩子变姑奶奶,连升三级!”

李阔说:“书看过了?给个评价吧。”陶自然盯着李阔:“刘宽就是你,对吗?”李阔无言。陶自然热泪盈眶:“唐小宛就是师母?”李阔低下头。“那个叫柳莺的女孩就是我?”李阔说:“不要对号入座。我不否认,柳莺身上有你的影子……”

陶自然说:“我认为,柳莺这个人物你写得最不成功。”李阔一愣:“哦?说说理由。”陶自然激动地说:“你写柳莺与刘宽在大学邂逅,在刘宽的劝导下消除了心理阴影,找到了自己的所爱,毕业后愉快地走上工作岗位,这不符合柳莺的性格,命运的逻辑走向也不对,是败笔。你以为皆大欢喜的结局可以取悦读者吗?错了!你是在美化刘宽,让他成为新版‘高大全’。这是对柳莺形象的亵渎,读后给人的印象,柳莺是个没心没肺、对自己的行为缺乏反省、极度自私的人。她美丽的外表包藏着一颗麻木不仁、缺乏人性的心,令人反感,你知道吗?”

李阔问:“如果你写,怎么处理柳莺这个艺术形象?”陶自然说:“你把刘宽写得太完美,太完美就是虚伪。这个刘宽不食人间烟火,没有七情六欲,这样的人可爱吗?你对柳莺的心理挖掘太肤浅,你应该站在她的心理角度上写她的人生选择,她应该是另一个结局!”

李阔问:“哦?怎样的结局?”陶自然流着泪,激动地握住李阔的手,大胆地看着他的眼睛:“她应该选择嫁给刘宽,和他相濡以沫,走向新的生活!”

李阔气急败坏地摔了手里的书,厉声喝道:“你胡说八道!以后不要再来了!你给我走!立刻就走!我永远也不要见到你!”陶自然委屈地哭着走出屋子……

上课了,李阔摇着轮椅来到教室。他脸上有几道划痕,那是他家附近甬道上低矮的树枝划伤的。黄昏,陶自然来到李阔家门前的甬道上,用剪刀把伸向甬道的树枝剪掉。李阔摇着轮椅回来,默默地看着陶自然的举动。陶自然回头看见李阔,淡然一笑,走过来递上一封信,头也不回地走了。李阔读信:

李阔,以后请习惯我这样称呼你。读了你的小说,对你更加了解。我为你的悲惨遭遇而痛哭,为你妻子的惨死而流泪,为你儿女的夭亡而撕肝裂肺。我被你博大的胸怀感动,被你不屈服于命运的精神震撼。我今天才知道,仅仅忏悔是不够的,你能爱所有的人,难道我就不能爱你一个人吗?你现在正和命运苦斗,我愿意和你一起走完人生的这段路程,一句话,我愿意做你的妻子。我不是一时感情冲动,请等着我……

李阔觉得问题严重了,就在第二天下午约陶自然到办公室谈话。李阔严肃地对陶自然说:“你这孩子,写了些什么疯话!”陶自然说:“请不要用家长的口气对我说话,我不是你的孩子!”李阔说:“你不是孩子,可做事还像孩子。我说过,不要总觉得过不去,那不是你的责任。你还要我怎么样?”陶自然说:“我没要你怎么样,我是表达自己的感情,你怎么想是你的事。”

李阔说:“我根本就没想!”陶自然说:“没想是你害怕了!”“黄毛丫头,我怕你什么?”“你可以拒绝我,但必须尊重我!我不叫黄毛丫头,叫陶自然,自然的自,自然的然!”

李阔气得竟然笑了:“好好好,陶自然,那我今天就明明白白告诉你,我拒绝你的感情,请不要再打扰我,算我求你行不行?”陶自然说:“你今天拒绝不等于明天还拒绝,你不是有妇之夫,我也不是名花有主,你就是天上自由飞翔的鸟,也不能阻拦我铺设一张网!”

李阔说:“我是没有腿的鸟!”陶自然说:“没有腿不等于没有翅膀!”“你死心吧,我永远不会钻你的破网!”“那可不好说,你知道我下的诱饵是什么吗?”

李阔大怒:“你给我滚!”陶自然咄咄逼人:“这是你家的地盘?你把我请来,说赶就赶,军阀啊?欺负女同胞啊?时代变了,妇女地位提高了,就是将来我嫁给你,你用这种态度对待我,我就告你!告你大男子主义,告你不尊重妇女,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看谁怕谁!”

李阔捂着脑袋痛苦地说:“我怎么会招惹了你这个女魔头,饶了我吧!”陶自然说:“饶可以,不过要受惩罚。我饭票让六哥借去了,晚饭没地方吃,今天晚上到你家吃饭!”

李阔无奈:“好吧。”陶自然说:“不用装可怜相,谁欺负你了吗?到你家吃饭亏待你了吗?白吃了吗?没给你收拾家?没给你洗衣洗被?我的妈呀,被头都成镜面了,费我六块洗衣皂啊,那是两张票供应的啊,害得我自己没洗衣皂,磕头作揖借别人的用,我容易吗?”

这时候,有几位老师走进办公室。陶自然马上换了脸:“李老师,您的辅导真解决问题,听了就像醍醐灌顶。好了,谢谢您,我回去了。”她笑眯眯地向众老师点头,退出办公室。

田园说:“李阔,你的脸色不太好看啊。”李阔说:“是吗?可能是刚才辅导说话多吧?休息一会儿就好了。”田园说:“陶自然同学最近学习进步很大,好学生啊,人漂亮,性格又温柔,谁要是找这么个对象,太幸福了,你说呢?”李阔笑比哭还难看:“那是,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