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春天进入了全盛时期,铁路大院里的树木成荫,花草在微风的吹拂下,摇曳生姿。
马燕打扮妥当去找汪新,见他独自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前,便问他为什么没跟师傅一起去外地办案子。汪新故意逗她说,马魁没告诉他要去外地办案子,估计是想独自出去破案,吃独食拿功劳。他的话引来马燕的一顿反驳和捶打,他再一次败下阵来,不住求饶。
俩人打闹间,忽听有邻居大喊:“汪新,有人找。”汪新走出家门,只见贾金龙提着一个旅行袋站在院里,俩人相见后热情地握住对方的手,相互问候。汪新把贾金龙请进屋,沏好茶。马燕识趣地跟贾金龙点头,告辞去了商店。贾金龙问汪新,马燕是不是他对象。汪新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诉他,八字还没一撇呢。贾金龙安慰说,那一撇早晚都能添上。
哥俩家长里短地聊了一会儿,贾金龙指着放在一边的旅行袋对汪新说,他给马魁和汪新带了两只飞龙,这东西炖汤老鲜了。汪新告诉贾金龙,马魁去外地出差了,他带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收了。俩人来回推辞了半天,贾金龙犹豫着把来找汪新的原因说了出来。原来他来宁阳办完事,因惦记家中生病的母亲,回去的车票买不着了,万般无奈之下,找汪新看能否帮忙买个今晚回哈城的卧铺。
汪新满口答应,贾金龙也顺势让汪新收下了飞龙。汪新说好备好酒菜与贾金龙好好喝一顿,以感激他在哈城给他师徒俩的帮助,盛情难却之下,贾金龙也答应了下来。
汪新备好酒菜,哥俩一杯接着一杯,喝了起来。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酒过三巡之后,贾金龙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该往火车站走了。汪新也怕误了车点,才就此作罢。一番简单收拾之后,汪新和贾金龙一起直奔宁阳火车站。
在火车站入口,汪新和贾金龙碰上提着鼓鼓囊囊布兜的马燕。马燕将布兜递给汪新,汪新转手递给贾金龙,告诉他这是宁阳的特产,也算是他的一点心意。贾金龙没有推辞,笑着邀请汪新带着马燕去哈城找他玩儿。
汪新和马燕把贾金龙送上火车,俩人一起往家走的路上,马燕问汪新跟贾金龙介绍她没有,为什么贾金龙当着他俩的面儿,让汪新带她一起去哈城玩。汪新一本正经地告诉马燕,他既没有给贾金龙介绍,也不会带她去哈城。
马燕假装生气地对汪新扔下一句:“好像谁愿意跟你一起去似的。”快步向前走去,汪新看着马燕生气的小样儿,得意地大步追了上去。
马燕一进家门,见桌上放着一双她上次在商店看到的一模一样的皮鞋,惊喜地拿起鞋,兴奋地大声喊道:“爸,您回来了?”
马魁问她去哪儿了,马燕不会撒谎,只得如实相告。马魁一听闺女和汪新在一起,把脸沉了下来。马燕一看,赶紧转移话题,问马魁这鞋从哪儿买的。马魁没好气地说,还能在哪儿买?在商店买的。马燕有些狐疑地看着马魁,昨天她还去商店看了,人家压根儿没货。
马魁嘴硬,说他今天去商店人家就补货了。他让马燕赶紧试试,马燕要挟父亲不告诉她实情,她就不打算要这双鞋。见闺女坚持,马魁只好说了实话。他通过商店拿到厂家的联系电话,给南方那家鞋厂打电话为马燕高价定做了一双,今天刚刚邮寄到家。
在父亲的催促下,马燕一边试鞋,一边感动得差点流下泪来。原来父亲还是很疼爱自己,谁都无法替代她在父亲心里的位置。马燕穿好鞋,马魁蹲下身用手指头插进鞋的脚后跟,然后满意地说:“不大不小,刚刚合适。”马燕点点头,眼泪悄然落下。
马魁站起身,一脸愧疚地告诉闺女,他之所以对丽丽好,是因为当年他坐牢的时候,彭明杰救过他的命。多少年来,他一直找不到报答人家的机会,赶上彭明杰的闺女丽丽在宁阳上大学,所以才让她住在他们家,也算是了了他的心愿。马魁说完,抚了抚闺女的头,然后进自己屋休息去了。
等父亲进了屋,马燕脱下鞋子抱在怀里,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往下掉……
同住一个大院,哪家哪户家里有个什么事儿,都瞒不过院里人。
因老吴眼睛有问题,他在列车行驶期间还戴着墨镜,未及时发现有行人横穿铁道,要不是老蔡及时发现,采取了急刹措施,差点就酿成惨剧。领导狠狠地教训了老吴一顿,给了老吴病假并督促他赶紧将眼疾治好,否则停了他的工作。
迫于无奈,老吴来到铁路医院眼科诊室找大夫检查。眼科大夫检查后,结合老吴说的一些情况,告诉他很大可能患了葡萄膜炎。他建议老吴做进一步检查,以排除眼底病变或者眼内肿瘤引起的综合征。
听到“肿瘤”二字,老吴如五雷轰顶,身子差点没站住。大夫见老吴反应有点过度,便安慰他不要紧张,做进一步检查只是排除一些严重的病因。老吴完全没听进去大夫说的话,他拿着大夫开好的单子,木讷地站起身,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着,缓缓走出了眼科诊室。
老吴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家里的,一到家就躺在炕上,闭着眼睛。媳妇坐在炕沿上,试图宽慰老吴:“这也不是啥要命的病,再说那活咱不干了也挺好,省得起早贪黑烟熏火燎的。咱们就一门心思好好治病,就算治不好也不怕,顶多视力受点影响呗,不耽误过日子。等咱儿子调回来,家里就又多根顶梁柱了,你该歇就歇,咱们照样过安生日子。”
可无论媳妇怎么说,老吴就是一声不吭。他扯过被子,索性蒙头躲进被子里。老吴媳妇无奈地长叹了一声。
老陆、老蔡和汪永革围在老吴家门前,想进屋看看老吴,却被老吴媳妇拦住了。她一脸歉意,老吴说谁也不见。仨人不死心,非要去劝劝老吴。老吴媳妇叹着气说,现在谁劝都没有用。他们要强行闯进老吴家,却发现老吴竟然把自己反锁了起来。急得老吴媳妇团团转,大声叫老吴开门。
仨人有些担心了,怕老吴想不开做啥傻事儿。经过多方苦口婆心的劝说和老吴媳妇的哭诉,老吴这才打开了自己的房门……牛大力站在自家窗前看着眼前这一切,心情沉重地低下了头。
日子如常,只是大院里的气氛有些灰暗。
这天一大早,老吴媳妇提着痰盂从茅厕走出来,正好碰见准备出门的老蔡。老蔡关切地问老吴咋样了。老吴媳妇一脸忧戚地告诉他,老吴现在整天一声不吭,连炕都不下了。
老蔡也不禁着急起来,对老吴媳妇说,要不他现在进屋去看看老吴。老吴媳妇对老蔡说,她很感激左邻右舍关心老吴,就随着他吧,万一逼急了整出点啥事就不好办了。老吴媳妇问这几天咋没看到大力,老蔡告诉她,大力回老家了。
老吴媳妇刚要进屋,就见牛大力径自急匆匆走进了自家,她急忙跟了上去。牛大力进屋见老吴戴着墨镜,靠着被垛坐在炕上发呆,关心地问:“吴叔,您好点了吗?”“你这是打探消息来了?”老吴一听是牛大力,没好气地反问。
气氛瞬间尴尬,牛大力语塞,刚好老蔡见牛大力进了老吴家,也跟着来了。老吴见牛大力不说话,接着说:“这下可称了你的心了,睡觉都乐得嘎嘎的吧?”牛大力脸憋得通红,张嘴刚想说什么,却被老吴打断:“别说了,说啥都是猫哭耗子,没意思!”
牛大力等老吴说完,平静了一下情绪,真诚地说:“吴叔,我是给您送药来了。是这么回事,我老家有个老神医,治眼病很厉害的。我跟他讲了您的症状,他给配了服中药,我寻思给您试试,咱不敢说一定能好用,可万一治好了呢!”“大力,你着急忙慌地回家,是为这事呀?”老蔡插话道。“也顺便看看爸妈。”牛大力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老吴媳妇,说:“吴婶,您就按着这个方子抓药吧!”老吴媳妇感激地接过药方,牛大力转身就走,却被老吴叫住了,他有些不相信地问:“大力,你不是就盼着坐我那座吗?”
牛大力站住身,看着老吴说:“我更盼着您的眼睛能好起来。”“那我好了,你咋办?”老吴语气不再尖锐地问。牛大力爽朗地说:“我岁数小,有的是机会。”
老吴颇感惭愧,他心头一热,低声说道:“大力,是你吴叔心小了,对不起。”“吴叔,咱们都是一家人,别说这话。”见老吴给自己道歉,牛大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憋了几天,我想明白了,人这辈子,哪能总是想啥来啥,那不全成你的了?有媳妇有孩子,过团圆日子,这就不错了,得知足。”老吴接着说。
老蔡一看老吴终于想通了,很替他高兴。老吴媳妇这些日子以来绷紧的神经和悬着的心也放松了下来。
老吴还叮嘱老蔡,说牛大力是他俩带出来的,有个自家人在身边也放心。他让老蔡跟领导好好说说,让大力直接接他的班。老蔡也赞成老吴的话,他告诉老吴,回头他跟领导好好说说。
听着两位老叔的话,牛大力很是感动。老吴动情地说:“大力呀!你一定要好好干,盼着有一天,我和你蔡叔能坐上你开的火车!”
话都摊开了,两老一小开始了絮叨,牛大力被他们鼓励和暖心的话感动了,哭得稀里哗啦。牛大力在老蔡和老吴的举荐下,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副司机。他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特意约了姚玉玲到街上一家饭馆吃饭。
姚玉玲一看牛大力上了这么一大桌子菜,嗔怪他不会过日子。牛大力掩饰不住喜悦的心情,给姚玉玲夹了一筷子菜,得意地说:“当然得过,还得越过越好。”姚玉玲斜睨着他问:“看这意思,挣钱了?”
牛大力满脸自豪地告诉姚玉玲,他当上副司机了。他无限憧憬地说:“现在是副司机,很快就会升司机,到时候你说快我就开快,你说慢我就开慢,我全听你的。”姚玉玲波澜不惊地说,净吹牛,那火车又不是自家的,哪能听她的。姚玉玲眼界高着呢,甭说副司机,就是副列车长,她也不一定能看在眼里。姚玉玲淡淡地说,她饿了,毫不客气地吃起菜来。
牛大力目光炯炯地看着姚玉玲,他没有动筷子。过了半晌,他试探性地问姚玉玲,他俩是不是可以正式交往了。姚玉玲避开牛大力火热的目光,说她知道牛大力对她很好,只是……牛大力紧张地等着姚玉玲往下说,可她留有余味地没再说下去,而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牛大力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内心一阵狂喜,一个劲儿地往姚玉玲碗里夹菜。姚玉玲看着牛大力的傻样儿,虽然有些不甘,但也觉得自己应该放下了。
光阴似箭,转眼又是一个冬天。
蒸汽机车驾驶室里,老蔡全神贯注地开着火车,新司炉工在往锅炉里添煤,牛大力坐在副司机的位置上,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前方。
车厢里挤得满满当当,人声嘈杂,广播里播放着《让世界充满爱》:“轻轻地捧着你的脸,为你把眼泪擦干……”
列车即将进入宁阳站,各车厢的乘客们拥挤在车门口等候下车,乘警小胡在一旁大声提醒:“大家都别着急,再检查检查,别落东西!”
一个中年男乘客提着一个编织袋,袋子蹭到了一个乘客的裤子,乘客伸手摸着裤子,嚷道:“你这袋子里装的啥?湿乎乎的,蹭了我一身!”接着,他随手一摸被蹭湿的地方,抬手一看竟沾着血迹,惊道:“这是啥玩意?血啊!”
那中年乘客迟愣片刻,伸手摸了摸袋子,也摸了一手血。他稍显慌张,面带歉意地说:“这事儿闹的,新杀的猪,没装好,往外渗血了。同志,实在不好意思,对不起了。”“对不起好用吗?我这是新裤子,花了六块钱做的呢!”被蹭的乘客生气地说。中年乘客低下头,拿出六块钱递到被蹭的乘客面前说:“要不这样,我赔你六块钱行吗?”
被蹭的乘客毫不客气地接过钱。一直在旁边观望的小胡挤了过来,看着中年乘客渗血水的编织袋问:“同志,你这袋子里装的是刚杀的猪?”中年乘客见小胡是乘警,点头哈腰地说:“是。”
小胡看着中年乘客说:“打开我看看。”中年乘客下意识地把编织袋往身边挪了挪,赔着笑脸说:“这有啥好看的?”他下意识的动作引起了小胡的怀疑,他严肃地说道:“我让你打开袋子,听见了吗?”
中年乘客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他看着小胡犹豫不决。小胡一把夺过编织袋,打开看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扔掉手里的编织袋,一条白花花的人腿从袋子里掉了出来……周围的乘客也吓得惊叫声不断,连连往后躲。
中年乘客被闻声而来的汪新和马魁擒住押下火车,带到了刑警大队。审讯室里,面对马魁和汪新锐利的目光,中年乘客战战兢兢地说:“警察同志,这个袋子是我在宁岗站捡的。要是知道那里面装了人腿,打死我也不敢拿呀!”
汪新做着笔录,马魁厉声说道:“你清楚这个案子有多大,要是不说实话,是罪上加罪!等我们调查清楚,你再想翻供,可就晚了。”“真是捡的,我要是说了假话,天打五雷轰。”中年乘客急了,他对天发誓道。接着,他把自己从哪儿上的车,在哪儿捡的编织袋,因为怕被失主发现,自己一路都没敢打开看,就用手摸了下见是个硬通货,自己还以为是捡到了猪腿,上火车后他就直接把编织袋放在座位底下等情况,一一向马魁和汪新做了交代。
马魁盯着中年乘客,叫他拿出上车的车票,中年乘客有些慌神,他假装在兜里找车票,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他向马魁解释说,自己平时就是个马大哈,查完票后,随手不知道搁哪儿去了。
马魁和汪新不动声色地相互看了一眼,没再追问中年乘客。
从刑警大队出来,汪新直奔宁岗站,拎着一个编织袋在宁岗站上了车。他坐在餐车的座位上,看了看手表。
火车一到宁阳站,汪新就马不停蹄地提着编织袋走进刑警大队,气都没来得及喘一口就再次坐在审讯室里,面对中年乘客厉声问道:“你说当时摸着袋子里的东西硬邦邦的是吧?”中年乘客毫不犹豫地说:“没错。”汪新话锋一转:“你去松林干什么?”“是宁岗。”中年乘客心里一沉,但依然嘴硬地说道。
“宁岗到宁阳,二十分钟,按着那条残肢的解冻缓化程度看,最少四十分钟以上!而松林到宁阳,正好四十分钟,还不说实话是吧?”汪新紧盯着中年乘客问道。中年乘客听汪新这么一说,见实在瞒不住了,只得请求道:“警察同志,我都说了吧!这与案情无关,你们得给我保密。”汪新严肃地说:“干我们这行的,该保密的必须保密,放心说吧!”
中年乘客说,他在松林有个相好的,被媳妇发现后大闹一场。为了家庭的完整,他骗媳妇说已经跟相好的断了,其实俩人还暗中来往。这次他跟相好的见完面往回赶的时候,在松林站站台上捡了这个编织袋。没想到自己没占上便宜,反倒摊上这么大个案子。
中年乘客交代完细节后,马魁和汪新聚在姜队长的办公室讨论案情。姜队长夸马魁是火眼金睛,马魁摇头说是汪新发现的。姜队长让汪新说说,他是如何发现端倪的,汪新简洁地说马魁在审问嫌疑人时,嫌疑人交代的时间节点对不上号,所以他决定拿块冻猪肉做个实验,没想到居然印证了他的怀疑。
姜队长赞不绝口地夸汪新,能耐噌噌往上长。汪新谦虚地说,都是跟师傅学的。马魁受不了汪新给他戴高帽,连忙说:“你可别这么说,那是你自己的眼力好。”
姜队长笑着说:“你们师徒俩就别互相捧了,徒弟能进步,肯定是师傅教得好,这没说的。”姜队长说完,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案情重大,影响恶劣,上面要求迅速破案。老马,你是老刑警了,我信得过你,这个案子就交给你了,以你的办案能力,我相信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千万别给我扣大帽子,累得慌。”马魁谦虚地说。“等破了案,我让你好好轻快轻快。”姜队长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马魁,“这是检验检测报告。”马魁接过纸袋,从里面抽出文件翻看着,汪新凑近跟着看:“男性,B型血……”
师徒俩走出办公室时,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从黑压压的天空倾泻下来,似乎要把大地吞噬。
雨过天晴,道路湿滑。低洼处仍有明晃晃的积水。
马魁和汪新在松林站下了车,朝出站口走去。当地刑警廖广明来接他俩,相互介绍后,三人边走边说,廖广明向马魁和汪新说明情况:“从年初到现在,我们这儿确实接到几个人口失踪案,基本上都找到了,只有一个人至今下落不明。具体情况我们到了警队再详细说。”
三人到了松林刑警队办公室,廖广明继续说道:“失踪者叫丁贵安,男性,二十四岁。没有正当职业,平常偷鸡摸狗打架斗殴,蹲过监狱,属刑满释放人员。目前掌握的情况,就是这些。”
汪新把廖广明说的情况做了详细记录,马魁思索了片刻,说:“你们现在要做的是留意可能出现的人体其余部位的线索。”“我们会派出警力,抓紧调查。”廖广明保证道。
师徒俩根据廖广明提供的线索,走到一个胡同里,在一家民宅门口停了下来。汪新敲门,接待他俩的是丁贵安的母亲。听说他俩是警察,丁贵安母亲略显沧桑的脸上满是期待:“我儿子找到了?他又惹祸了吧!”
马魁和汪新在屋子里坐下来,马魁环视四周,屋子里黑乎乎的墙上挂着几个相框,除了他们面前的这张破旧的桌子和四把陈旧的椅子,就是炕上那床不知道盖了多少年的被子。
马魁安慰丁贵安的母亲,说正在找,肯定能找到,希望老人家能够给他们说说丁贵安的一些情况,比如他都认识什么人、走的时候有什么异常等。这些线索能让他们缩短时间,尽快找到她儿子。
丁母告诉马魁,儿子走时就说去找朋友玩,常常跟她提起一个叫董钢的人,是他比较铁的大哥。说到董钢,丁母很是生气。那人可不是啥好东西,不但捅伤过人还蹲过监狱,听说两年前放出来了。她早跟儿子说过,要离那种人远点儿,可他就是不听。后来儿子打伤了人,被关了进去。
汪新认真地记录着,马魁问丁母,董钢出狱后是否和丁贵安有过接触。丁母想了一会儿说,她没听儿子说过,不过她觉得自己儿子肯定会跟董钢混在一起。汪新问她儿子是什么血型,丁母说好像是B型血。汪新看向马魁,师徒俩交换了一下眼神,马魁站起身走到相框前。丁母过去指着照片里的一个年轻人告诉马魁和汪新,这个就是她儿子。马魁看着照片里的年轻人,发现他右胳膊手臂上有一个“义”字文身图案。
从丁贵安家里出来,师徒俩走在街上,冷风不停地吹着。丁贵安右胳膊手臂上那个文身图案在马魁脑海里不断闪现。汪新向马魁说起自己对这个案件的推理:“丁贵安也是B型血,跟那个残肢是一样的血型。难道说丁贵安已经死了?”马魁站住身,严肃地对汪新说:“你这句话犯了两个错误。第一,B型血很普遍,赶巧碰上也正常;第二,发现半条腿,就说人死了,这也太武断了吧?”
汪新没有立即反驳,他思考了一下,向马魁承认自己是有点不过脑子,并保证以后说话,先在脑子里转三圈再说。
师徒俩继续往前走,过了一会儿,马魁说汪新表现还不错,问的问题都在点上。汪新有些窃喜,谁知马魁话锋一转:“但是……后面的话我还没想好怎么批评你,等你犯错误再说吧!”汪新悬着的心又放下,暗暗舒了口气。
师徒俩经过明察暗访,顺着线索发现嫌疑人董钢在宁岗开了个小卖部。马魁和汪新商量后决定,蹲守几日摸摸情况。
师徒俩蹲守在董钢小卖部外,小卖部锁着门。汪新一边盯着小卖部,一边作各种案件的猜想。马魁问汪新,他是不是在想董钢已经畏罪潜逃了。汪新一下子愣了,纳闷为啥他心里想的师傅都知道。马魁见汪新发愣,提醒道:“你现在把心思全放在董钢身上也没错,他确实有嫌疑。但是脑袋不能被困住,得转开,眼睛也得抬起来往周围看看,要不会影响自己的判断。”
“这话有道理,我得抬起头来,朝远处看。”汪新抬头一看,竟然看到董钢正背着一个老太太过街,正面朝他俩走来。汪新忙小声对马魁说:“师傅,您看那人。”马魁随着汪新看的方向望去,正是他俩要找的人。
董钢背着老太太走到他们面前问道:“你们要买东西呀?”马魁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这位大娘脚崴了,我先把她送回家,就在附近,马上回来。”董钢说完,径自往大娘家走去。
看着董钢背着大娘离去的背影,汪新感慨地说:“还是个热心肠。”马魁则陷入了沉思,待到董钢回来,他们进了屋,马魁打量着小卖部说:“你这炉子烧得够热乎的。”
董钢笑着开玩笑地说:“两位不会是为了跑我这儿取暖来的吧?”马魁也笑了笑,直接问道:“请问,你是董钢吧?”董钢不搭话,盯着马魁看,马魁伸出手说:“你好,我们是丁贵安的亲属。”
马魁和董钢礼貌性地握了握对方的手,董钢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他俩。马魁接着说:“是这么回事,丁贵安出门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我们寻思,找你打听打听。”董钢不卑不亢地说:“我哪知道他去哪儿了?”
马魁解释道:“听我大姐,就是丁贵安他妈说,你是贵安的大哥,你俩老铁了。”董钢摇摇头说:“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我俩没联系。”
马魁走到墙角的一张桌前,坐在椅子上说:“我腰不好,站久了,酸得厉害,咱们坐下说。”汪新也跟着坐了下来,董钢犹豫片刻,坐在师徒俩对面,说道:“有话赶紧说,过一会儿,周围邻居就来打扑克了。”
“我家贵安出去两个来月了,一点信儿都没有,全家人都急死了。你能不能帮我们想想,他能去哪儿呢?”马魁愁眉不展地说。
董钢看着马魁,有些为难地说:“这上哪儿想去?”“他没来找过你吗?”汪新问。董钢看了看马魁,又看了看汪新,坦诚地说道:“我的事你们肯定也清楚,就直说吧!两年前我出狱后,丁贵安曾经来找过我,想让我带他重操旧业。我说我金盆洗手不干了,丁贵安当时不太高兴,可那也没办法,我就是想过个安稳日子。后来,他又找过我两回,也就是闲唠,但是我知道,他还是想让我走回头路。我不接茬,他也没办法,那以后他就没来过。”
汪新想了想,继续问道:“他最后一次来找你,是什么时候?”“去年冬天。”说到这儿,董钢望着马魁与汪新问:“你们是爷俩啊?”马魁笑了:“这都能看出来?”接着又问道:“他还有什么朋友啊?”董钢想了想,说道:“我在监狱待了好几年,后来听说他也进了监狱。他跟我不是一个牢房,他跟谁混,我不清楚。”
马魁一副着急的样子,说道:“这可怎么办?眼睁睁地这人就没了。”董钢没说话,他拄着椅子站起身来,问马魁和汪新:“还有事吗?”
马魁和汪新也站起身来,马魁看着董钢说:“他家在哪儿住你知道吧?你要是有他的消息,麻烦跟他家人说一声。”董钢毫不犹豫地说:“行,我知道了。”
马魁和汪新走出了小卖部,董钢望着他俩的背影若有所思。
师徒俩走在街上,冷风吹得汪新直缩脖子。马魁问唠了半天看出有用的线索没。汪新沉默了一会儿,说出了自己对董钢的怀疑。他还特意强调,董钢在跟他们谈及丁贵安的时候,表面看似镇定从容与自己无关,实际上他内心非常紧张。尤其是他站起身来,拄着椅子的时候,手心的汗都沾在椅子上了。马魁故意反驳汪新说,也许人家就是爱出汗的人呢,加上屋里的火炉烧得那么旺。汪新说,他们进屋时跟他握手,董钢的手都是干的。
马魁适时对汪新进行了表扬,不管怎么说,这小子眼力见长,又进步了。汪新听了马魁的话,心里很是受用。
师徒俩走进一家小餐馆,点了两碗热汤面,一边吃着面条,一边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着。
等到傍晚时分,马魁和汪新来到一个隐蔽处盯着董钢的小卖部。
小卖部里不时有人进进出出,汪新哈着气,跺着脚,冻得不行。马魁望着他,问道:“你那个大围脖呢,咋没戴上?”汪新哈着气说:“忘了。”马魁用手蹭了一下鼻子说:“我就知道,你这人记不着别人的好。”汪新不服气地说:“谁说的?”马魁紧盯着董钢的小卖部,没再说话。
月黑风高,小卖部里透出昏黄的灯光,进出小卖部的人渐渐少了。师徒俩在寒风中站了好几个小时,汪新想要小便,对马魁打了声招呼就跑开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汪新才回来,马魁斜睨着他,说道:“这泡尿挺长,你蹲着尿的?我右胳膊弯儿都夹出褶了。”汪新看了看马魁的袖子,笑了:“顺道打了个电话。”马魁冷冷地说道:“别费心思了,你俩成不了!”“守猴得专心,赶紧盯着吧!”汪新没接马魁的话茬,指着小卖部说道。
夜越来越深,师徒俩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终于等到董钢和四个邻居从小卖部里走了出来,他们相互打完招呼后纷纷走了。只见董钢鬼鬼祟祟地朝周围望了望,走进小卖部关上了店门。
过了好一会儿,小卖部的灯熄灭了。汪新关切地让马魁回旅馆休息,他一人盯着就行。不料他的好心被马魁误会,认为汪新嫌他老了熬不住。汪新解释也没用,师徒俩免不了又是一番唇枪舌剑。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累了,俩人沉默起来。由于在寒风中站的时间太长,马魁有点吃不消。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为了缓解疲劳掏出一根烟,刚要点上,就听汪新说:“出来了。”
马魁把烟揣进兜里,抬头看了看天色,估摸快到凌晨了。只见董钢关灯从小卖部里走了出来,锁上门后快步向前走去。
师徒俩小心翼翼地尾随着,董钢在前面走着,时不时地扫视着空荡荡的街。走着走着,他突然蹲下身假装系鞋带,同时往身后看了看,过了片刻才站起身继续朝前走。
师徒俩跟着董钢来到河边,躲在隐蔽处。董钢停下脚步,东张西望地四下看着。师徒俩不禁纳闷,这大冷天的,河面上结着厚厚的冰,他跑这儿是想搞啥?
少顷,只见董钢简单地做了下热身,开始做起广播体操来。汪新不解,悄声说:“这大半夜的,怎么还练上了?”马魁没有理会汪新,安静地看着董钢做完了一套广播体操,又开始重复做了一套。最后,他停下来看了看天色,转身往回走。
师徒俩在寒风中守了一夜,没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第二天,师徒俩继续在董钢的小卖部附近蹲守。汪新抽空去买了一袋包子,递给马魁说:“师傅,快吃吧!都凉了。”
马魁没言语,伸手捏了一个包子放进嘴里,紧接着又捏了一个狼吞虎咽起来。直到太阳落山,夜幕降临,师徒俩一直待在冬日寒风中直到黎明。
到了第三天,师徒俩倚着墙根蹲守,汪新有些扛不住了,嘟嘟囔囔地说:“这都三天了,他天天做操,咱们也跟着练腿儿了。”马魁眼都没抬地说道:“嫌烦了?”汪新有些委屈地说:“是不见动静,满身力气没地方使,憋得慌。”马魁没好气地正要教训汪新,这时小卖部的门开了,董钢提着一个编织袋走了出来。他锁上门,看了看四周才转身离开。
望着董钢的身影,马魁嘴里嘀咕着说:“终于有点意思了。”他边说边示意汪新跟上他,师徒俩尾随着董钢穿街过巷。三人前后走进一个胡同,董钢站住了身,走到墙根处小便。马魁与汪新躲在一个隐秘的角落,汪新小声地对马魁说:“他专拣小道走,绕来绕去的都把我绕迷糊了。”马魁严肃地说:“一定要盯住他。”汪新坚定地说:“丢不了。”
董钢方便完,提着编织袋朝前走去,越走越偏僻,直到来到一处破房子外,他停了下来。董钢小心地看了看周围,快速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走了进去,随即关上了房门。马魁与汪新躲藏在破房子外,密切地关注着房子里的动静。
夜色渐浓,僻静的胡同里,远处的灯光隐约闪烁着。
师徒俩躲在黑暗的角落里,汪新低声对马魁说:“我明白了,这小子天天去锻炼身体,是故意晃咱们。”马魁沉思片刻,说道:“这么看来,他确实早就知道咱们的身份了。”汪新感叹地说:“您不是说过吗?这贼啊,都精着呢!能闻出咱们的味儿来,这回我算见识到了。”马魁斜了汪新一眼,正色道:“他犯过案蹲过牢,反侦查能力非常强,咱们得更加小心。”
马魁的话音刚落,董钢开门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手里依旧提着编织袋,锁上门后,大步走了。
马魁立即交代汪新:“我跟他走,你在这儿守着,我不回来,你不准行动!”汪新望着董钢快步离去的身影,对马魁说:“我腿快,还是我去吧!”马魁看了汪新一眼,犹豫了一下,就腿脚上来说他不得不服老认输。汪新接着说:“我一定会小心的,绝不会惊动他。”说完,追着董钢去了。
“注意安全。”马魁压低声音说,汪新早没了踪影。
汪新小心翼翼地尾随着董钢走在空空荡荡的街上,走到一个有垃圾箱的僻静之处,董钢把编织袋里的东西倒进垃圾箱后,转身走了。
待董钢走远,汪新跑到垃圾箱前,朝里面望去,甚至还用手拿起董钢倒的垃圾,琢磨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到破房子与马魁会合。马魁见到汪新回来,立马问怎么样了。
汪新告诉马魁,董钢编织袋里装的就是一些生活垃圾和食物残渣。马魁若有所思地望向眼前的破房子,汪新提醒道:“师傅,咱们得进去看看。从目前的情况看,这房子里面一定关着人呢!咱们得赶紧把他救出来,要是拖久了,万一出了人命,就麻烦了!”
汪新的提醒得到了马魁的认同。师徒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开房门进了屋,只见外屋是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
马魁沉默片刻,指了指里屋门。汪新擎着手电筒,推开门,朝里屋照去:只见一个人被铁链子锁在床上,他用手遮着突然照过来的强光。床旁的一张小桌上,放着馒头、咸菜、一盘酱肉和水杯。
马魁和汪新走到那人近前,他吓得身体颤抖着蜷缩成一团。马魁轻声安慰他:“你不要怕,我们是来救你的。”那人听了马魁的话,缓缓抬起头,马魁和汪新一看,此人并不是他们要找的丁贵安。
“你叫什么名字?”马魁看着那人问道。那人嗫嚅地说道:“我……我想睡觉。”马魁轻声说:“我们会保护你,会带你离开这里的。”那人一听,突然对马魁笑着说:“爹,你来了!”马魁一愣,随即那人又大叫起来:“不对,你不是我爹!”他又把身体蜷缩成一团。马魁沉默片刻,对身旁的汪新说:“带他走。”
师徒俩一左一右架着这人,走出了这座破屋,迎着黑夜往松林警队走去。
第四天一早,大雾漫漫,方圆几公里内看不清任何东西。
小卖部外,马魁、汪新和四个当地刑警快步走过来,根据事先制订好的计划,汪新和两个刑警守住后窗逃跑路线,马魁和另外两个刑警从前门进入。
一切准备就绪,马魁和两个刑警先敲了敲小卖部的门,见没有反应,便强行破门而入。出乎意料,屋里却没有董钢的身影。
无功而返,汪新垂头丧气地和马魁坐在早餐店里吃包子,马魁也是一脸的阴霾。这顿早餐师徒俩吃得索然无味,汪新失神地看着手里的包子。马魁沉默良久,催促汪新赶紧吃。汪新咬了一口包子,疑惑不解地问马魁,董钢为啥就跑了呢?马魁看了他一眼,汪新求马魁赶紧说说,让他明白明白。
马魁认真地给汪新分析起来,从他俩蹲守三天和跟踪董钢到破房子的情况来看,这之前他是在试探他俩,并没有对他们的蹲守和跟踪有所察觉。直到他从破房子出来后,将垃圾倒到垃圾箱的过程中出了问题。马魁说到这里,汪新立马反驳说,他跟踪时很小心,董钢应该没有察觉。
马魁思考了一会儿,继续分析说那就是在倒垃圾后,他有可能杀了个回马枪。以董钢的反侦查能力来看,这种推理比较合乎逻辑。汪新听了马魁的分析不是特别明白。他继续问马魁,如果真是这样,他到底应不应该去查垃圾箱。
马魁看着一脸疑惑的汪新,强调说:“这就要靠随机应变了,什么时候查,怎么查,都是学问,凭的是大量办案经验积累后养成的直觉,这东西没法说,也没法教。”
“又让我给搞砸了!”汪新一口吃掉手里的包子,垂头丧气地说。马魁安慰了汪新几句,他反倒受不了马魁这种“礼遇”,直到马魁大骂他是“贱皮子”,汪新才适应过来。
师徒俩回到松林刑警队时,廖广明正在办公室等着他们。廖广明将了解到的情况向他俩作了汇报。经过调查,被马魁和汪新解救的那人是董钢的亲弟弟,他患有精神病。董家两兄弟从小父母双亡,二人相依为命长大。后来,董钢弟弟得了精神病,董钢坐牢后,弟弟没人照看,被送进了精神病院。等董钢出狱后,把弟弟接了回来。
“那他为什么把弟弟囚禁起来呢?”马魁问。“这事还没弄清楚,正在调查中。由于董钢弟弟患有精神病,表述不清,需要一定的时间。”廖广明说。“疑点重重,还是得争取时间尽快找到董钢,要不,这案子就进行不下去了。”马魁忧心忡忡地说。廖广明点点头说:“我们已经派出警力,在全力搜索。”“另外,一定要保护好董钢弟弟。”说完,马魁站起身,敲了敲桌子。“这个你放心,我们在精神病院安排了人手,要是董钢来找他弟弟,一并抓获。”廖广明说道。
师徒俩从松林警队出来,疲惫不堪地回到了小旅馆。
马魁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汪新坐在自己床上思来想去,对马魁说:“董钢畏罪潜逃,这案子跟他肯定脱不了关系了。”马魁思索了片刻说:“也不一定。”
听师傅这么说,汪新想不通董钢为啥要跑。他琢磨了半天,决定试试撬开董钢弟弟的嘴。马魁见汪新如此执着,便同意了。
第二天一早,汪新和两个当地便衣刑警来到精神病院。精神病房里,董钢的弟弟蜷缩在床上,他背对着汪新。汪新走到他跟前,好言哄说:“来,咱俩唠唠嗑儿。”董钢弟弟背对着他不理。汪新接着说:“我给你讲个笑话。”董钢弟弟背对着他还是不理。汪新便给他讲了个小兔子用胡萝卜当诱饵钓鱼的故事。
汪新刚讲完,董钢弟弟翻过身望向他,说道:“我要吃小白兔!我要吃大鱼!”汪新见他有了反应,进一步用肉来诱导他。
董钢弟弟一听到肉,满眼期待地说:“肉好吃,我想吃。”汪新一看有了进展,马上改变策略,问哥哥为什么要把他锁起来,回答了才能给他吃肉。董钢弟弟没回答汪新的话,突然提出他要出去吃饭。
汪新答应了董钢弟弟的要求。去饭店的路上,董钢弟弟碎碎念说着要吃各种肉,汪新说,不告诉哥哥为啥锁着他,就吃不到肉。董钢弟弟语无伦次,一会儿说哥哥怕他跑了;一会儿说哥哥怕他……汪新好奇地问,哥哥为什么怕他。他说,因为……话没说完,他站住了,眼睛直直地望着远处的一个警察,警察越走越近。董钢弟弟突然疯狂地喊了起来:“我没杀人,我没杀人!人不是我杀的!”说完他转身要跑,汪新紧紧地搂住了他。他一边拼命地挣扎,一边大声喊着:“人不是我杀的!我没杀人……”
董钢弟弟见到警察的应激反应,让汪新看到了线索。他在两个便衣同行的帮助下,将董钢弟弟送回了精神病院。
汪新回到小旅馆,向马魁做了汇报,跟师傅一起分析董钢弟弟的反常言行。有可能他看到董钢杀人,精神受了刺激。董钢之所以把弟弟藏起来,就是怕他说出去。汪新觉得这案子越来越复杂,马魁告诉他处理复杂的案子,要尽量简单化。
对于如何将案件简单化,师徒俩随即开始分析研究起来。
窗外,寒风呼呼地刮着,师徒俩正低声讨论,却听见有人敲门。汪新开门一看,是旅馆前台人员叫他去接电话。
电话是廖广明打来的,他让马魁和汪新赶紧去办公室,说有新情况。师徒俩急匆匆地赶到刑警队办公室还未坐定,廖广明就从一个牛皮纸袋里抽出一沓照片放在桌上。马魁和汪新望去,只见照片上是一条手臂,手握拳,食指弯曲呈钩状,手臂上文着一个“义”字。
马魁让廖广明把丁贵安的照片和放大镜拿出来,他擎着放大镜,仔细对比着两张照片。马魁比对后,又把放大镜递给汪新。汪新接过放大镜,将照片比对了许久,肯定地下了结论,这两个“义”字一模一样。廖广明补充说新发现的右臂残肢不仅是男性,而且也是B型血!
汪新看着照片里的残肢,反复想着残肢的形状到底是什么意思。
刑警大队办公室电话突然响起,廖广明拿起电话,得知董钢被抓了。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审讯室内,马魁、汪新和笔录员坐在桌前,董钢被锁在对面的讯问椅上。看到师徒二人,董钢张口就问他弟弟怎么样。马魁告诉他,他弟弟一切都好,比跟他在一起强多了。马魁让董钢老实交代,并将案件的性质告诉了他。
董钢有过前科,他当然明白马魁说的话代表着什么。于是他便如实交代了自己在五年前因为一点事儿失手弄死道上的兄弟,当时他弟弟也在场,因吓着而疯了。后来他又因捅伤他人,被关进了监狱。由于弟弟没人照顾,被送去了精神病院。两年前出狱后,他想把弟弟接回来,可弟弟一看见他就说,他没杀人。因为害怕弟弟把杀人的事说出去,所以就把他关进老房子里了。直到前两天,汪新和马魁发现了他弟弟,他怕事情败露所以跑了。
马魁追问他关于丁贵安的事,董钢一口咬定他不知道。汪新问,为啥他们询问丁贵安时,他的手紧张得冒了汗。董钢说,当时就看出他俩是警察,因为害怕他五年前杀人的事被发现,所以比较紧张。他还说,自己都把杀人的事供认了,他是真不知道丁贵安的事。
马魁看着董钢沉思了一会儿,和汪新走出审讯室,来到刑警办公室。马魁对廖广明说:“董钢交代了杀人事实,确实也没必要再有所隐瞒了,我觉得他跟丁贵安失踪案无关。”廖广明点点头,马魁感叹说:“目前看来,这个案子只能查到这儿了。”廖广明对马魁说:“我们这边会继续侦查,等有了新线索,再请你们过来。”
双方就案情做了整理交代,这一段时期的工作暂告一个段落。汪新实在是不甘心,一个个悬案让他难以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