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大年初一,人们虽然肚子里没填进什么好东西,但数千年流传下来的老规矩还在,大伙儿还是比较早地起来,拜年放鞭炮。尚铁龙刚走出家门,就看见金虎背着小门儿走进院子,进了杨寿山家的门。
尚铁龙喊:“金虎!你在你杨叔家坐坐,一会和小门儿到楼上来,我在家等着!”
杨寿山问:“这两年你们到哪儿去了,怎么一封信也不来?门儿,你病了?什么病啊?”金虎忙答道:“黑龙江建设兵团来招工,我和门儿报名了。门儿想写信,我不同意,我们想干出点名堂再向家里汇报。”
杨寿山又问:“怎么现在想起回来了?”金虎说:“我们垦荒队要利用年前年后这段时间休整,连里让大家暂时回各自的城市。门儿病了,连里给钱让我送她回家好好养病,等养好病我们再回去。”
小门儿问:“爸,我妈呢?”杨寿山只好说:“我们离婚了,工厂精简人员,她下放到农村去了。”金虎喊着:“啊?我妈下放了!我去看她去!”杨寿山劝道:“缓缓吧,眼下当务之急是给门儿看病。”
尚铁龙在屋里坐着,静等儿子来看他。金虎走进屋子,朝父亲笑了笑,没有说话。尚铁龙也朝金虎笑了笑,两人沉默着。良久,尚铁龙先开腔:“分别好几年,你这一笑就把我打发了?太不够意思了吧?”金虎还是笑着。
“你不说?那老子可要揍你了!”尚铁龙说着朝金虎走过去。金虎说:“爹,你打吧,我对不住你。那时候我不懂事,你今天怎么解气就怎么来。”他话音刚落,被尚铁龙紧紧搂在怀里。金虎说:“爹,你轻点儿,我快喘不过气来了!”尚铁龙就那么抱着儿子,许久不说话。
小门儿倚在被垛上,很动感情地说:“爸,我对不起你。几年不见你变老了……”杨寿山说:“不说这些,回来就好。当年都是尚铁龙这个老鳖犊子造的孽,不是他,你俩怎么能遭这罪?不是他搅合着,我早就抱外孙了!养好病哪儿也不去,你和金虎成家吧!”小门儿一红脸:“这件事,我听金虎哥的。”
金虎向爹讲着北大荒的神奇,还告诉爹,他们的团长就是当年山东英雄连的爆破手魏得牛。尚铁龙大笑:“哈哈,我找了他多少年,闹了半天他跑到了北大荒。你这次回来不要走了,你和门儿成家吧。”金虎说:“我们是放假回来的,怎么向老团长交待?”“我去封信,说说就行。有工夫看看你妈去,这些年她想你们都想疯了。”
尚铁龙和杨寿山终于取得了一致意见,同意金虎和小门儿的婚事。俩人找两个孩子正式谈话。金虎说:“谢谢爹和杨叔,不过我们俩得再考虑考虑。我们要不要正式名分无所谓,心里早就是一家人了。我们不想在家吃闲饭,想找个临时活干。有了钱就办事,没有钱以后再说,反正我们不能靠在你们俩身上。”尚铁龙问:“门儿,这也是你的意见?”小门儿点头:“嗯哪,这是我们在黑龙江就商量好了的。”金虎说:“你们要是没有别的事,我们就走了,有个老中医给门儿开了个药方,我们抓药去了。”两个孩子走了。
金虎和小门儿在街上走着,金虎说:“我爹和杨叔过得都不容易,咱让他们养着,我心里不舒服。”“是啊,咱要是再有个孩子,就把他俩累坏了,他们也有老的时候。再说了,我这次回来,就是不愿意和他们在一块儿住,觉得北大荒才是咱们的家。”“干脆咱俩搬出幸福大院吧,能自由些,也减轻他们的负担。”“对,抓完药,回去就对他们说。”
金虎和小门儿把他们的决定告诉了尚铁龙和杨寿山,尚铁龙同意,杨寿山抽着烟不说话。金虎说:“杨叔叔再想一想,我们还要出去看看回来的青年垦荒团战友。”金虎和小门儿走了。
杨寿山对尚铁龙发火:“孩子好不容易回到家,你又由着他们的性子,一旦再惹出事来,看你怎么收拾!”尚铁龙劝慰道:“能惹出什么事来?就是惹出来,对他们也是锻炼。
杨寿山和女儿吃着晚饭。小门儿酸楚地说:“爸,你有白头发了。”杨寿山说:“这些年你不在家,爸爸太孤独了。夜里,这么大屋子就爸爸一个人,盖上被子,眼毛划着被子,就像有人说话,滋味不好受啊!门儿,不要搬出去了。”小门儿劝着:“爸,我早晚是要离开你,早离晚离一个样。”杨寿山叹气:“唉,那就由着你的意儿吧。”
尚铁龙和杨寿山推着小车,车上装着两个孩子的行李,来到一个小院门口。两人把行李搬进屋子。尚铁龙说:“我们当家长的尊重你们的选择,但你们也要尊重我们,这两天就去登记吧。你们住到一起,总得名正言顺,要不我们俩脸上都不好看。”金虎说:“放心,过了年我们就登记。”
尚铁龙和杨寿山走后,两个孩子收拾着行李,发现行李下面放着一沓钱和粮票。杨寿山和尚铁龙在路上走着,杨寿山突然停下脚步:“咱俩都糊涂了,他俩这是非法同居啊!现在治安抓得紧,他俩要迄被人抓起来怎么办?还是赶紧去登记。”尚铁龙也觉得该赶紧办。两个人转身回到小屋子一看,已经人去屋空,行李也没有了。
尚铁龙一跺脚:“老杨,咱们叫这两个小东西耍了!!”杨寿山指着炕上:“这有封信,赶紧看看!”两人看信。
“爹,杨叔,感谢你们的心意。几年没见,你们俩都老了。当年我们赌气出去,可是没想到,你们时时刻刻牵挂着我俩。我们真想家了,真想躺在家里温暖的炕上,再也不走了。可是,我们不愿意做你们翅膀下的小鸟,还是要出去闯。当年你们能打天下,今天我们就能闯天下。我们主意已定,不要找我们了,我们会好好地生活的……”
金虎和小门儿在卖烤地瓜。一个戴红袖标的人来了,两个人挑着担子没命地奔跑,烤地瓜的炉子掉了,叮当响着在街上滚着。两人气喘吁吁地跑回院子,关上院门。
小门儿哭着:“哥,地瓜炉子没有了,以后怎么办啊?”“哭什么?没事,你先歇着。”
小门儿在炕上睡了。金虎在院子里敲打铁皮,又做了个新炉子。他走进屋子来对门儿说:“你先睡着,到下班的时候,我再出去卖点。”
正说着话,民警老曹带着几个人走进屋子问:“你们报户口了吗?”金虎说:“我们是借房子住,报什么户口?”老曹说:“那也得报临时户口。据群众反映,你们是非法同居,我要把你俩带到派出所去审查。”
金虎说:“我们是兄妹,怎么会是非法同居?”老曹问:“你叫什么名字?”“尚金虎。”老曹问小门儿:“你呢?”“杨门儿。”老曹笑了:“你们是兄妹怎么不是一个姓?”
金虎忙解释:“我妈嫁给他爸了,我们是异父异母兄妹。”“异父异母兄妹住在一起?你们的关系能说得清楚吗?”小门儿说:“我们之间的关系清清白白,你不能随便猜测!”
老曹一连串发问:“你们俩是哪个单位的?有证明吗?有户口本吗?你们的父母是谁?家在哪里?”两个人不言语了。老曹说:“哎,你俩是盲流吧?是不是在外地犯了罪,跑到这儿躲起来了?我也不和你们磨嘴皮子了,咱们到派出所说去。”
老曹带着金虎和小门儿在路上走着,金虎对小门儿使了个眼色,两个人飞跑起来。小门儿跑不动了,被老曹抓住。金虎见状急眼了,在路边捡起了一根木棒,给了老曹一棒子。老曹受伤倒地,两个人又飞快地奔跑。几个戴红袖箍的人围堵二人,在小胡同口抓住他们。
尚铁龙刚要睡觉,姜德久跑来告诉他,有人看见金虎和门儿被派出所抓去了。尚铁龙急忙穿衣下楼,叫上杨寿山一同去派出所。
两人一到派出所,尚铁龙就问所长:“你们凭什么抓起我和他的孩子?”所长说:“尚金虎和杨门儿是你们的孩子?我正想找你们呢。这两个孩子就是不交代父母是谁,你们都叫什么名字?住哪儿?在哪儿工作?请各自说说吧。”尚铁龙把他和杨寿山的都回答了。
所长笑道:“是你们俩啊?早闻大名了,可惜你们俩养的孩子太不争气!这两个孩子非法同居,有群众举报。我们的民警去调查,被他们打伤,受伤的民警还在医院里呢。本来不是大事,这样一来,案子大了,属流氓滋事,我们要移交给检察院了。”杨寿山吃惊道:“啊这不是要到法院吃官司了吗?”尚铁龙暴怒:“你们凭什么说他们是非法同居?什么流氓滋事?他俩有情有义,只差一纸婚书了。我们这两天就要给他俩登记,你们凭什么抓他们?”
所长也火了:“你说得很对,他们差的就是一纸婚书。没有结婚登记,住在一起就是非法同居,非法同居就是流氓,当了流氓还要打民警,就是流氓滋事!”
尚铁龙暴怒之极:“你再胡说八道,我把你的口条摘了!他们是不登记吗?因为正赶上过年,没法办理,等两天不行啊?你们闲着干点什么不好?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干什么?实在闲着难受跟我说一声,到我的厂子里劈生铁去,累你们一腚沟子汗,什么闲事都不会管了!”
杨寿山不停地劝着:“老尚,别激动,要冷静。”“我能不激动吗?能冷静吗?他们说抓人就抓人,那是我的孩子,不是大街上的野猫野狗!你们是谁的警察?是为人民服务的吗?他敢不放人,我就砸了他的牌子!”尚铁龙说着,高高举起一把椅子,要砸所长的办公桌,被杨寿山死死地抱住。
杨寿山说:“所长同志,我们见见孩子可以吗?”所长无奈地说:“真没想到,有名的两个人物,还这么护犊子,好吧,看看他们吧。”
尚铁龙来到男拘押室问金虎:“你真把警察打了?”“那是急了,我不能眼看着门儿被他们抓去。”尚铁龙说:“孩子,保护好自己的女人是男人的责任,我没做到,你做到了。我不埋怨你,可是我还是要批评你。你太鲁莽了,你们出了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告诉我了,我豁上老脸,动用关系,也许不会出这么大的事,闹到这一步就麻烦了。”“爹,我想试试自己在这个社会独立生存的能力,哪怕被撞得头破血流也不后悔。”
尚铁龙动情地说:“可是你要知道,爹会心疼的。”“爹,你儿子知道自己是块什么料,我就是块生铁疙瘩,不经过冶炼锻打不会成块好钢,你就放手让我出去闯荡吧。”尚铁龙说:“好,这才是我的儿子说的话!”
杨寿山到女拘押室探望小门儿:“闺女,害怕了吗?”“爸,和金虎哥在一起,我从来没怕过。”“闺女,你是我心尖上的肉,在我的眼里,你是最好的闺女。我纳闷儿,你怎么就是喜欢金虎?到底喜欢他什么?”小门儿说:“他骨子里像他爹,最有男子气。我觉得上一辈子和他就是夫妻,这一辈子是约定到这个世界来相会的。”
杨寿山叹息:“一个在山东,一个在东北,什么力量也没分开你们,这也许是天意吧!”小门儿说:“麦草妈妈也是山东来的,你们俩走到一起了,也是天意,可是为什么又要分开?”
杨寿山叹气:“唉,那是有缘无分。”小门儿说:“爸,我觉得最苦的是麦草妈妈,我现在特别想见她。”
周末晚上,边立明问沈云霞:“明天休息日,咱们干什么?”“看电影啊!最近新上映的苏联片子《欧也妮·葛朗台》,是根据巴尔扎克的小说改编的。”
边立明说:“云霞,是这样的,你还要参加一个婚礼随份子,咱们这个月的银子不够用了,还是不出门吧,睡它一天大觉不好吗?”沈云霞不高兴:“都说好了的,结婚以后每个月看两次电影,你说话不算数!”“这不是情况有变化吗?咱不能因为看电影不过日子吧?”
沈云霞生气了:“你总是有理,跟你过日子真没有意思!”边立明也有气:“就是跟谢廖沙有意思是不?他能陪你跳舞,看电影,逛公园,可是能跟你一起过这么艰苦的日子吗?我哪儿对不起你了?好吃的好穿的我都尽着你,家里的活我都包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沈云霞争辩:“我说不满意了吗?我就是想看看电影,不就是这么个爱好吗?”
边立明耐着性子:“同志,有爱好没错,可是,维持爱好是要花银子的!问题是现在咱们手里没银子了。云霞,我不想让你天天高兴吗?可你别忘了那句古话,贫贱夫妻百事哀。我实在是不能满足你的要求了,你原谅我吧,作为一个男人不能让妻子过上好日子,丢人啊,我的心里比你难受啊!”沈云霞受到感动,哭着抱住边立明:“立明,别说了,我太过分,不看电影了,我从此再也不看电影了!”
尚铁龙正在车间指挥生产,杨寿山把他扯出车间说:“麦草下乡的那个村来了个姓田的老头,是麦草的邻居,说麦草得了病,需要一笔钱治。”尚铁龙急了:“那就赶紧点吧,先把这笔钱凑齐!”可是,俩人手头都没现钱,有点钱都买粮票了。尚铁龙说:“咱俩都回家划拉划拉,看看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能卖都卖了。”
博爱市场是个买卖旧杂物品的地方,黄昏时分,市场冷冷清清的,没多少人。尚铁龙叫卖几件九成新的衣服,无人问津。另一个角落里,杨寿山在叫卖一件呢子大氅,也没人搭理。过了好一会儿,尚铁龙和杨寿山来到一起,不用说,谁也没卖掉什么。这时,一个把帽沿压得很低的中年男子凑到他们跟前,小声问:“要粮票吗?”尚铁龙问:“多少钱一斤?”“全国的三块钱,地方粮票两块五。”杨寿山说:“你走吧,我们不买。”
尚铁龙一拍脑袋:“老杨,倒粮票是个来钱的道儿,咱们也倒粮票!”杨寿山大惊:“你千万别干傻事,没听说?咱公司有的到农村倒腾花生被抓了,也有人倒卖粮票被处分了。粮食是国家一类物资,谁倒卖谁犯法,咱可不能干犯法的事。”
尚铁龙铁了心:“顾不了那么多,我去倒卖,你给我望风,现在救麦草要紧!”杨寿山说:“你到哪儿整那么多粮票?”“倒啊,拿衣物、家具跟周围的人换,换来粮票进黑市。”
尚铁龙是说干就干,果然把他和杨寿山家里的东西换了些粮票,全国的、地方的总共68斤。尚铁龙把这些粮票拿给杨寿山看,杨寿山说:“把粮票都给我,黑市我去。你在公司是个人物,一面旗帜。咱这可是干犯法的事,真要出了事,你倒下了,我这辈子都过不来。咱们两家,我倒下倒一个,你倒下倒一片。没有你这面大旗护着,我不早完了?再说,你要是进去了,麦草和两个孩子谁管?我管得了吗?”
尚铁龙又叨叨开了:“你这个人,就是老毛病不改,还没动手,就考虑打败了怎么办,这样怎么能不吃败仗呢?我告诉你个秘密,当年我和你交手的时候,从来没想到会打败,就想着打赢了怎么打扫战场,怎么藏点战利品。所以我总是胜,你总是败。看来有些不属于战略战术的知识,也得给你补课。”
杨寿山厌烦地说:“又来了,这一回不能听你的,我上!”尚铁龙说:“笑话,你们是改编的队伍,我们才是主力,打硬仗恶仗还得靠我们。”
杨寿山说:“我说你能不能正经点?能不能不说打仗?咱这是搞投机倒把,是做犯法的事!”尚铁龙真情毕露:“正因为做犯法的事我才不让你!你是什么底子?我是什么底子?我出了事,大不了批评教育,你呢?上挂下联,说不定给你扣个什么帽子,那就惨了!这件事,你别和我争,就这么定了。我打头阵,你策应,我壮烈了你就跑,那是你的专长,不用我教。”
麦草躺在乡下卫生院的病床上,她睁开眼四下看着。老田头端过一碗地瓜粥来,麦草接过饭碗喝粥,护士走来问:“韩麦草,你拖欠的医疗费什么时候还啊?”麦草说:“你不用担心,我会还的。”
麦草不想再往下去,要立马出院,她拄着棍子往外走,老田头在后面跟着嘟囔:“你疯了!你不住院,回家就是等死!”麦草说:“你不知道那两个人,他们要是知道我病了,什么事都会干出来,我不能再牵累他俩!”
老田头说:“我已经对你家里的人说了,他们说很快就会凑来钱。”麦草埋怨着:“老田,你咋能告诉他俩我生病了?这医院我是不能住了!”
老田头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要强?一日夫妻百日恩,你都这个样了,求他们帮一把不应该吗?”麦草说:“我不能拖累他们,他们也很难!”可是,她走到门口就昏厥过去。老田头把她扶上病床:“你啊,没见过你这么刚烈的女人!”
早晨,尚铁龙和杨寿山各自走出家门,在院子里会合了,二人来叫博爱市场,尚铁龙压低帽沿,在市场的角落里逡巡,杨寿山在远处查看四下环境。老侦察员也有失手的时候,尚铁龙领着一个化了妆的稽查队员到小胡同口交易,被发现了,他跑进小胡同里,翻过一家的院墙。尚铁龙顺利脱身,杨寿山被抓起来了。
尚铁龙跳下院墙,想不到这里正是总厂办公室肖主任的家。肖主任出屋一看,奇怪地问:“好你个尚铁龙,有门不走跳院墙,你想干什么?”尚铁龙嘻嘻笑着:“搞点侦查,看你干没干违法的事。”“是你干违法的事了吧?”
尚铁龙戏言:“说哪儿去了,咱能干违法的事吗?我顺腿走到这里,看院墙挺高,想试试自己的能力还行不,没想到,这么高的院墙我还是能跳过来,更没想到跳到你家里来了。”肖主任笑:“既然来了,屋里坐。”
二人走进屋里,肖主任递过一支烟,要找火柴,尚铁龙说:“我这儿有。”他掏火柴,不料带出了一大把粮票,撒落一地。
肖主任阴下脸来:“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尚铁龙笑不出来了,默默地抽烟。肖主任严肃地:“老尚,没想到啊,你竟然干这个了!”
尚铁龙只好说:“老肖,不瞒你,我是被逼无奈走这一步的。麦草在乡下病了,我想倒粮票挣几个钱给她治病。”“有困难对组织说,再困难也不能干那违法的事啊。”
尚铁龙口吐真言:“我和她没夫妻关系,杨寿山和她也离了婚,你让我们怎么对组织开口?”肖主任叹气:“唉,麦草他们为国家担担子,已经做出了牺牲,我们对他们亏欠得太多,真是无颜面对。老尚,别做这种对不起工人阶级光荣称号的事了,我家的老爷子病故,我把他乡下的房子变卖,发送了老人,手头还剩几个钱,拿去给麦草治病吧。”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沓钱来。
尚铁龙推辞不要,肖主任说:“老尚,你把我当外人了?麦草是咱们的好姐妹,是你的亲人,也是我的亲人。拿去,全当是弟弟给姐姐治病吧。”尚铁龙只好接过钱:“好吧,这钱是我借你的,我要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