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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沈云霞全神贯注看电影。边立明从黑暗中走来,摸索着,挨着沈云霞坐下了。沈云霞一扭头,看到是边立明:“立明,是你?你的座儿怎么和我挨着?”“巧合吧。”

边立明拿出一个纸包塞给沈云霞,饥饿的沈云霞接过来,嗅了嗅。边立明说:“不用闻,红糖。”“你怎么会有红糖?”“我怎么就不会有红糖?”沈云霞不再讲话,一边看电影一边吃红糖。剧情发展到高潮处,沈云霞突然肚子疼痛起来,捂着肚子小声呻吟,边立明一看,原来那包红糖已经被沈云霞不知不觉地吃了一半。

边立明说:“我背你去医院吧。”沈云霞捂着肚子:“再坚持一会儿,看看电影的结局是什么。”“人家死活关你什么事?”边立明说着,扶着她往外走。沈云霞捂着肚子,走走停停,还不住回头看银幕。边立明焦急地说:“姑奶奶,快走吧!”拖着沈云霞走出电影院。

很晚了,天上没有月亮,路灯昏暗,大街上行人稀少。沈云霞腹疼难忍,蹲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边立明要背着她,她不好意思。边立明不管不顾,背起沈云霞就跑。

来到医院的急诊观察室里,沈云霞打上了吊瓶子,边立明照料着。沈云霞好一些了,边立明问:“要不要吃一点夜宵?我有点心票,粮票也带着,给你买点蛋糕吃好啦。”沈云霞笑着:“立明,你能不能让我的耳朵静一会儿?”“好啦好啦,我不说话了。”

屋里暂时没有医护人员,沈云霞假寐。边立明轻声喊:“云霞,云霞!”沈云霞睁开眼睛:“什么事?”边立明吭哧半天:“……云霞,咱们……结婚吧!”沈云霞又闭上眼:“我不是不想和你结婚,我和谢廖沙的事你也知道,你能受得了吗?”

边立明目不转睛地盯着沈云霞:“我不介意的,那不是都过去了吗?”“立明,你养活不起我。”边立明不服:“我也不是不挣钱,也不比别人挣得少。”

沈云霞笑看边立明:“我爱穿戴打扮,还有,就是饿着肚子,一周也要看两次电影,很能花钱,你能受得了吗?”边立明做着鬼脸:“这有什么?咱俩是一路人哪!这些年,我闷了就去看电影,有一次看电影没有钱了,我把皮鞋都卖了。”

沈云霞目光温柔地说:“别骗我了,我知道你的日子过得仔细,根本不舍得看电影。”“我承认,我是很少看电影,那是因为没人陪着。如果有你陪着,让我天天看电影都愿意。”

沈云霞面色红润起来:“要是这样,我答应你,你可不要后悔!”边立明激动得热泪盈眶,抓住沈云霞白嫩柔软的手:“云霞,我是多么爱你,只要你嫁给我,我会让你幸福一辈子的!”

沈云霞倒是平静:“好了,流什么眼泪!你去电影院打听一下,那部电影是怎么结尾的?不知道结尾我会睡不着觉的。”边立明笑道:“还打听什么?坏蛋死了,好人胜利了,有情人终成眷属。”沈云霞又闭上眼:“你都看了些什么呀,在欣赏电影方面,你是小儿科,以后咱们结了婚,我要好好给你补课。”

因“病”缺勤的越来越多了,杨寿山正为这事着急,赵金凤在车间昏倒了。

赵金凤躺在急诊室处置床上,脸色苍白。宋大夫给她打了葡萄糖,她醒了过来。姜德久急匆匆赶到急诊室,抓着赵金凤的手:“你怎么样?吓死我了!”赵金凤轻轻一笑:“我没事儿,就是有点头晕。”

宋大夫白了姜德久一眼:“姜德久你怎么搞的?把媳妇都饿成这样了,你还有脸当男人啊!”姜德久难过地说:“我让金凤受委屈了,是我不好。”“宋大夫,不怨我们家德久,是我的身子不争气。”

宋大夫说:“你把德久喂得饱饱的,自己成天喝稀粥、吃菜团子打发日子,身体能好吗?”赵金凤说:“我们家德久干的是炼钢活,吃不饱能行吗?老娘们儿抗折腾。”

为给老婆补身体,姜德久来到博爱市场,想买只鸽子。有个中年男子守着鸽子笼叫卖,姜德久凑过来问价,卖鸽人说:“我这鸽子不卖,一只鸽子换十斤粮票,没有粮票肉票也行。”

姜德久说:“你这是什么鸽子?这么值钱!”卖鸽人笑道:“这是信鸽,优良品种,叫高原雨点,能在复杂地形和复杂气候的条件下飞行。我要不是因为饿肚子,能忍痛割爱吗?”姜德久摇着头走了。

姜德久回到大院,坐在楼梯上,看着天空。一群鸽子在幸福大院上下翻飞,传来阵阵鸽哨声。姜德久凝望着鸽群,突然站起来,急忙跑回家里,搬来梯子,踩着梯子上了房顶。

晚上,赵金凤下班回到家里刚坐下,姜德久就赶忙从厨房端来一砂锅红烧肉,赵金凤问:“咱家哪里还有肉票?”

姜德久告诉金凤,他在老家时学过杀猪的手艺,一家部队农场把他请去杀猪,人家送二斤猪肉作酬谢。赵金凤高兴地说:“太好了,想不到你还有这个手艺,咱一起吃吧。”“我在部队吃过了,吃的是杀猪菜,比这个好。”赵金凤大口吃着红烧肉,幸福地说:“真香!”

晚上,边立明和沈云霞一人抱着个小木盒子,从里面掏出各种票放到桌上。边立明从他的盒子里掏出的有二十四斤五两地方粮票,二斤二两全国粮票,一斤五两肉票,七尺布票,二斤豆腐票,另外,还有肥皂票,火柴票,线票。沈云霞用光了最重要的票证,她的盒子里掏出的只有棉花票,火柴票,面碱票。两人看着桌上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票证发呆。

沈云霞说:“就要结婚了,这点家底儿能干什么呀!以后一天该吃多少粮?”边立明算得很精细:“咱俩都是三十四斤的定量,一天就按二斤吃吧,这样一个月还可以节余八斤。”

沈云霞说:“还节余什么?都吃了它。”边立明进一步算细账:“咱俩每月的定量,合起来六十八斤,十二个月共八百一十六斤,再除以三百六十五天,每天应该吃二斤二两多一点点。我的意见是每天按二斤吃,咱也得为将来孩子出生攒点儿粮吧?”

沈云霞笑道:“孩子就是来了,自己带着定量,吃不到咱们的。再说,孩子小也不吃粮食。”边立明提醒着:“孩子不吃粮还不吃奶吗?奶从哪里来?还不是从你身上挤出来的?你的奶水是自来水吗?你比不得奶牛,人家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牛奶,你成天吃野菜团子,能下奶吗?得不得给你加粮?唉,你要是奶牛就好了,给你喂点草,我天天像苏联农场职工一样,吹着口哨,提着桶给你挤奶,挤上一大桶,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沈云霞佯装生气:“去你的!不理你了!”边立明笑着:“给你开开玩笑嘛。”

沈云霞说:“好吧,就按你的意见办。咱俩每周看电影的钱从哪里出呢?”边立明胸有成竹:“咱们俩的工资不少,父母那边都没有负担,我没有不良嗜好,只要你同意我管账,我保证文化娱乐开支满足需要。”沈云霞挺乐意:“你管账就你管,我有监督权就行了。”

尚铁龙准备吃饭,忽然发现门口不知谁塞进一封信,就捡起信打开看:

“铁龙,你好吗?我来到大院,正遇到立明和云霞的婚礼,我觉得那时出现在大家面前不合适,就躲避了。我这次进城就是想看看你和寿山过得怎么样。还好,虽说你们俩瘦了些,精神头还没掉。说实话,你们俩守在我跟前,成天打,一头犟驴,一匹烈马,打得我心烦,可看不到你俩打架,我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就觉得日子变得很长,没有意思了。你们俩要保重身体。门口的缸里,我留了点东西给你,是我在收获过的地里挖的。麦草。”

尚铁龙急忙走出屋子,掀开缸盖,缸里放着一袋地瓜。杨寿山搬回他原来住的家了,他也在门底下发现一封信,看过信,也发现锅底下扣着一袋地瓜。杨寿山抬头朝楼上望,尚铁龙也正望着他。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朝门口跑去,可是,胡同里没有麦草的影子。两个人又骑车子奔到长途汽车站,也不见麦草。

尚铁龙领着攻关组研究平炉改造方案,夜深了,大家饿得坚持不住,尚铁龙让姜德久去水房炉子边端来一盆热腾腾的地瓜,他动情地告诉大家,这地瓜是公司一位被精简的女工从乡下送来的。同时,杨寿山率领着胎具攻关组的人也在夜战,夜深了,杨寿山也把麦草送的地瓜烀熟了端给大家吃。

雪花漫天飞舞,大地一片洁白真干净。谁也不知道这场瑞雪能不能预兆新的一年是丰年还是灾年。上班的工人在雪雾里慢慢走着。广播站在播送《人民日报》1961年元旦社论。广播声中,上班的工人在雪雾里慢慢走着;广播声中,买粮的人们顶着飞舞的雪花排着长长的队伍在蠕动;广播声中,面带菜色的浮肿病患者无力地站在医院的门诊部排队挂号……

晚上,杨寿山艰难地嚼着糠菜饼子,尚铁龙闯进来:“快点儿,把行李带上!车在外面等着,办学习班,整整一个礼拜,中间不许回家!”杨寿山瞪起眼睛:“我又犯了什么错误?”尚铁龙冷着脸:“你错误这回犯大了,跟我走吧!”

吉普车里,杨寿山悄悄瞄着尚铁龙小声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尚铁龙神情严肃,不理他。“透露点儿内部情况,我又犯了什么错误?”尚铁龙说:“不知道,你跟组织交代吧!”

杨寿山摇摇头,把头靠在椅背上:“完了,我又让人害了……”

小白楼前,停着一辆辆小轿车,一些科学家和工程师提着行李下了车。大伙来到会议室,互相窃窃私语,都感到迷惑不解。不少人以为又要搞运动,人们的神色不免有些紧张。

何经理、黄书记走进来,屋子里立刻鸦雀无声。何经理讲话:“对不住大家,半夜三更把大家集合在这里。公司根据尚铁龙同志的提议,要办一个科学家和高级工程师的思想教育学习班,时间一个礼拜,中间不许请假,不许回家,不许打电话,学习班的内容,不许和任何人讲。这个班具体由尚铁龙同志负责,大家有什么事情,可以和他谈。”

大家面面相觑。黄书记笑着说:“同志们,这次学习班,没有主题,没有材料,更不是交代什么问题。如果同志们一定要问办这个学习班的目的是什么,请大家跟我来!”黄书记把大家带到小白楼餐厅里,请大家入座后说:“尚厂长,下面就看你的节目了,开始吧!”

尚铁龙大喊:“炊事班,开始!”一辆辆小推车推进来,服务员给每人在餐桌上放一碗红烧肉,一个雪白的大馒头。大家望着餐桌,又望着尚铁龙。

尚铁龙说:“同志们,眼下是严重的自然灾害期间,咱们的工人每天吃着糠菜窝窝头,照样奋战在炼钢炉前。咱们的科学家、工程师也一样,饿着肚子战斗在科研生产的第一线。公司领导冒着犯错误的危险,用钢换来十头猪,四十袋面粉。这些东西,全都要吃到大家肚子里,以办学习班的名义,把大家集中在这里,吃一个礼拜!这样做也是万不得已。要是把这些东西发给大家,个别群众会有意见;即使发给你们,你们也舍不得吃。所以就想了这么个办法,希望大家不要和别人说,更不能和家人说,好了,大家吃吧!”

小白楼一个房间里,尚铁龙就着一碗白开水,正在吃糠菜饼子。杨寿山挺着肚子走了进来,还故意坐在尚铁龙面前打了一个饱嗝。尚铁龙骂道:“也真好意思,那么大一碗红烧肉,你头不抬眼不睁划拉到肚子里了,好歹给我留一块啊!这充分暴露了你们国民党军队的本色,吃独食!”杨寿山又打了一个饱嗝:“你闻点味儿就不错了,馋吧?这是党照顾我们知识分子的,你就没有这个待遇了。”尚铁龙笑了笑:“我们共产党人难道还经受不住这点儿诱惑?”

杨寿山从包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一块块红烧肉:“馒头我吃了,肉捎给你。我知道你三个月没尝过肉味。”尚铁龙把头扭向一边,眼睛湿润了。

杨寿山催他吃,他伸手抓起一块红烧肉就要往嘴里塞,但又放下来了:“给麦草留着吧。现在天冷,肉能放住,咱们一天攒一点儿,以后给她送去。”杨寿山沉默着。

尚铁龙又出点子:“你想省点儿肉拿出来不容易,我给你打掩护,吃饭时我叫你出来谈话,你端着碗出来。”

杨寿山说:“我还能吃白面馒头,能吃几块肉,你一肚子糠菜饼子!”尚铁龙一笑:“我们共产党人是钢铁胃口!”

“学习班”刚结束,杨寿山就来到麦草家。杨寿山说:“铁龙在厂里忙,派我来了。赶紧烧火做饭吧!”他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这是红烧肉,今晚热上几块。”麦草问他这是哪来的,杨寿山告诉麦草红烧肉的来历,还特意说明:“这是铁龙悄悄给你攒下的,让我给你送来。铁龙让我告诉你,悠着点吃,一天吃一块,剩下的挂在屋外房檐底下,千万别叫猫给叼走了。他还说,这一共是四十二块红烧肉……”

麦草笑了:“你编吧,这哪是尚铁龙的话?他从来不会婆婆妈妈的。再说,他也不是知识分子,怎么能吃红烧肉?”杨寿山辩白:“学习班他负责,他分的肉比我们还多。”

麦草做好饭端上来,那可不是“几块”红烧肉,而是一大碗。她夹起一块肉,她望着杨寿山:“哟,你舌头上长了个什么东西?快张嘴我看看!”杨寿山张开嘴,麦草把肉一下子塞进杨寿山的嘴里。他想往外吐,麦草用手紧紧捂住他的嘴。杨寿山要争扎,麦草搂住杨寿山,哽咽着:“你给我咽下去!我心里明明白白,你和铁龙一块也没舍得吃。我知道,你俩在心尖上擎着我,我这辈子知足了,什么都不要了!”

杨寿山咽下肉,激动万分:“麦草啊麦草,我等了你多少年,你这是头一回对我说话这么温柔……”几滴热泪滴在麦草饱经风霜的脸上,他双臂环抱着麦草,像铁箍一样紧。

夜深了。人是一盘磨,睡下就不饿。饥饿的人民公社社员们总是尽量早点上炕。月光照着覆盖了皑皑白雪的村庄,似乎整个村庄都沉睡了,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杨寿山要连夜赶回厂里去。麦草说:“到公社招待所住一夜再走吧。”杨寿山说:“我还是到汽车站去,好赶明早第一班汽车。”

杨寿山来到汽车站,把包放到椅子上,忽然发现那包有些异样。他打一看,麦草不知道啥时又把红烧肉塞到包里了!

魏得牛从军垦总局开会回来,给全体垦荒队员传达会议精神:“同志们,根据上级指示精神,我们青年垦荒队要利用年前年后这段时间,暂时做一下休整。大家暂时先回到各自的城市,连里给你们发粮票,什么时候回来,听从召唤。如果愿意留下来的,连里欢迎。散会!”大家欢呼:“啊,可以回家过年了!”

魏得牛对金虎说:“你到我家来,把门儿带上。我有事和你们商量。”

金虎和病恹恹的门儿来到魏得牛家,魏得牛说:“你们回鞍山吧。这儿的医疗条件太差,送门儿回去治治病,别耽误了。”金虎显得有些为难的样子。

魏得牛说:“我知道你们手里没钱,连里可以给你们拨点。”金虎和小门儿都表示坚决不回去。魏得牛厉声地说:“回去,这是命令!”

第二天,魏得牛套好爬犁送小门儿和金虎:“你俩回去和你们老的好好相处,把病养好,我等你俩回来。要是在城里能站住脚,不回来就不回来吧。”金虎说:“老团长,我们一定回来,我们饿死也要和你在一块儿!”,年三十了,老田头赶着马车,把生病的麦草往公社卫生院送。卫生院给麦草打了一针葡萄糖,拿两包白药片子,就算完事。老田头又赶着马车把麦草送回家,扶麦草下了马车,进到屋里,这才赶着马车走了。麦草坐到小板凳上,刚休息一会儿,老田头又赶着马车回来在门口喊:“大妹子,大队部有你的长途电话,上车吧。”

来到大队部,麦草刚拿起电话“喂”了一声,那边就传来杨寿山的声音:“麦草,今天大年三十,我提前拜个早年,祝你新年快乐。”两人互相问候,互相叮嘱,然后就不知该再说什么,又好像有好多好多的话,同时挤到嗓子眼里,卡住出不来。出不来只好不说,不说只好挂了电话。

电话铃又响了,还是找韩麦草。麦草拿起电话“喂”了一声,那边就传来特别熟悉的声音,随着那声音,似乎还吹过来一股令麦草心醉的男人的气味儿,飘忽在耳畔发际:“我。尚铁龙。麦草吗?声音一听就是。没别的事。你送的东西收到了。按你的嘱咐做了。大家都感谢你。给你拜个早年。”句句话像打电报。“我也给你拜年。”

“你把吃的都给我和老杨,自己怎么过年?”“乡下总比城里好过,队里分了四个猪蹄,十斤白面,我正准备包饺子吃。”“不用瞒我。乡下的日子我知道。咱厂下放到你们队不是你一个。什么猪蹄白面!”尚铁龙调整一下嗓子,“麦草,咬紧牙过!困难是暂时的。日子不能总这样。好好保重。抽时间我和老杨去看你。”真的都无话可说了,要说的话又三天三夜也说不完,道不尽,只能锁在心里头。

麦草慢慢地走着回家的路,到了家里,屋冷灶凉。她烧火煮了一锅菜糊糊,舀到碗里,慢慢吃着。

尚铁龙和杨寿山分别给麦草打过电话,各自骑着自行车回来,不期而遇。尚铁龙胳膊里夹着大红纸,要请杨寿山帮忙写春联。到了杨寿山家,尚铁龙忙着裁纸、研墨,杨寿山故意磨磨蹭蹭不肯动手写对联。两个冤家免不了斗嘴,斗得有滋有味的。

终于要写了,杨寿山笔走龙蛇,先给自己写了一副对联:

风雨有情送春归 飞雪无悔迎春到

尚铁龙泡好一壶茶,捧给杨寿山喝了。杨寿山喝过茶,抓笔写对联:

铁流滚滚须眉方显龙虎气 麦浪滔滔巾帼又呈草木心

写过对联,两人开始吃年夜饭,是个咸鸭蛋和一瓶地瓜干烧酒。两人用笤帚上的草棍挑咸鸭蛋,慢慢地喝着酒。

尚铁龙举着草棍儿:“寿山,你肚子里墨水匹不少,对联写得有水平。你那一副,意思我看出来了,你大度是大度,我可不能那么做。”杨寿山挑出一点鸭蛋往嘴里送:“我那么做是应该的。”

尚铁龙说:“给我写的那副更好,不过,贴在我的门上,心里稍稍有点心里不安。”“你要是心里不安就是有鬼。”

两人又扯起厂里的技术革新,互相打听金虎和门儿的消息。扯东扯西,扯葫芦扯瓢。正扯着,尚铁龙喊:“光顾着说话,这只鸭蛋怎么剩这么点儿了?不行,还是换针吧。”他找来两根针,两人用针挑鸭蛋下酒,互相监督着。忽然杨寿山“哎哟”一声:“都是你出的馊主意,把嘴扎破了!”

赵金凤和姜德久夫妻二人吃年夜饭。姜德久又用砂锅端来红烧肉说:“过年了,部队又杀猪了。”“德久,你真行,咱们一起吃。”两人仔细地吃着红烧肉。

赵金凤说:“要是天天有红烧肉吃就好了。”姜德久很自信:“这也不难。有个孔祥民,大连钢厂工会的,每天到电台说评书《三侠五义》,说一回得一块钱。过了年我到鞍山电台打听一下,要不要说长篇快书的,我可以给他们说《武松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