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大跃进的热浪从农村到城市,从内地到边疆,汇成不可阻挡的洪流,荡涤着神州大地数千年来的陈规陋习。全国六万万人,有多少人在苦战大跃进中的不眠之夜。
金虎白天在厂里上班,晚上回家,又要在土高炉前值班,实在是太累了。繁星满天,炉火熊熊。金虎在炉前给小门儿写信:
“……门儿,我到农村二姨家去找过你,没想到你来幸福大院找我了。阴差阳错,我们又没能见面,可是我不死心,你等着,我会飞到你的身边的。门儿,我想你啊,想得心疼,我决定了,不管什么时候我都等你。我不和他们吵闹,我知道和他们吵闹没有用。他们经历过残酷的战争,心比铁还硬,眼泪软化不了他们。但是,我有的是时间,就给他们一个等,一直等到海枯石烂,等到天荒地老,我不信等不过他们……”
金虎写着写着,上下眼皮碰在了一起,信纸飘落到地上。尚铁龙走过来,捡起金虎写的信,他读着,眼睛湿润了,把信悄悄放到金虎的膝盖上,然后走进杨寿山睡觉的小仓房。
杨寿山满脸惊讶:“这么晚来干什么?收我做徒弟吗?”尚铁龙惨淡一笑:“老杨,我认了,这两个孩子的事就这么定了吧,你赶紧操持。”杨寿山又火起来:“你是施舍我还是施舍我闺女?做梦吧你!”尚铁龙呆立在那里,一声叹息,转身上楼。
麦草从屋里出来,敲小仓房的门。杨寿山开门训斥:“你怎么还不走?这件事没什么可商量的!”一看是麦草,愣住了。麦草进了小仓房,很生气地说:“你们俩说的我都听到了。杨寿山啊杨寿山,你到底想干什么?杀人不过头点地,他尚铁龙多会儿服过软?孩子们有情有义,你为什么非要当这个王八蛋?”
杨寿山耷拉着眼皮:“儿子是他的,闺女是我的,他说娶就娶了?眼里还有我吗?他不让我舒服,我也不让他好受!这件事,谁说也不行,我说了算!”
炼钢二分厂的车间里,一片火热的劳动景象。
金虎困极了,迷迷糊糊坐在传送带上,掏出小门儿的信看,他看着看着竟然睡着了。传送带突然运转起来。尚铁龙恰好走进车间,发现睡着的金虎正随着传送带往前运行,前面就是烈焰腾腾的炼钢炉。尚铁龙大喊金虎,金虎毫无反应。尚铁龙奔跑过去,一脚把金虎从传送带上踹下来!金虎的胳膊跌伤了。金虎手中的信纸飘进炼钢炉里,瞬间化为灰烬。金虎刚刚站起来,又被尚铁龙踹倒在地。
尚铁龙大吼:“浑小子,你不想活了!”金虎懵懂地看着父亲,不知发生了什么。尚铁龙恨恨地骂道:“你怎么这么没有志气!一个女人就把你搞成这个样子,整天丢了魂似的,我尚铁龙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金虎虽然不反驳,却把头扭到一边,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碰巧麦草拿着料单过来办事,听到尚铁龙的训斥声,跑过来拉开他:“尚铁龙,你要干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孩子怎么能下得了台?”
尚铁龙怒火不减:“成天蔫头耷脑的样子,刚才不是我踹一脚,他早就喂炉了!”麦草说:“怨谁?还不是你调理的!”
尚铁龙不服:“怨我吗?他成天往你那片高粱地里钻,整一身高粱花子,都是你给惯的!”麦草急眼了:“谁惯的?就说说儿子跟你过的这些年,你管过儿子吗?”
尚铁龙推着麦草:“这里是车间,你要说到办公室,别影响生产。”
到了办公室,麦草继续数道着,尚铁龙就是不吭气。麦草说够了,尚铁龙开始诉苦:“我容易吗?又当爹又当娘,厂里这一摊儿就够我忙的了,哪有精力照顾孩子?再说了,打了碗儿说碗儿,打了盆儿说盆儿,今天的事就是儿子错了,能不生气吗?”麦草心痛了:“儿子掉精神还不是因为你?他和门儿多好的一对儿,硬是让你拆散了!”
尚铁龙紧皱眉头:“当时我是有错,那时候他们岁数还小,我能让他们胡来吗?现在我知错改错,可是杨寿山又跳出来挡横,你怎么不说他?”轮到麦草语塞了,她只顾擦眼泪。
尚铁龙软了下来:“回去劝劝老杨,别咬着驴屎蛋子不撒口。”麦草关切地说:“不说他了,说说你,还要继续耍单儿?”
尚铁龙一低头:“这阵子大跃进,哪还顾得了?等把孩子们的事办完再说吧。”麦草盯着尚铁龙:“别拖了,有个合适的人,我给你介绍一下?就是宋大夫。她丈夫抗美援朝在仁川失踪,至今死活不知,也一直没信儿,估计是死了。她露出话,想再走一家门,话里话外对你也挺有意思,我看你们俩就挺合适。”
尚铁龙摇头:“一点门儿也没有!人家的男人死没死还不好说,我估计八成是被俘了。我要是和她一起过,人家男人一旦回来,又会出第二个尚铁龙,我不能做第二个杨寿山!”
何经理把杨寿山叫到办公室,语重心长地和他谈话,批评他产量产量上不去,土法炼钢铁也搞得一塌糊涂。何经理还透出信儿,公司班子会上大家都对杨寿山不满意,要不是他和黄书记顶着,就要拔杨寿山的白旗。
杨寿山说:“何经理,我说句实话,产量我不是上不去,可上去了,质量就要打折扣,要不然就得谎报,这两样我都不想干。”
何经理关切地说:“在这个浪头上,你有想法可以理解,但是不能硬顶,还是要发动群众,内部挖潜,就是无潜可挖,也要把跟不上趟的原因说清楚。”杨寿山不住地点头,表示要努力跟上。
何经理最后说:“土法炼钢铁的事,也不能掉以轻心,在这方面你要学习尚铁龙的热情。俗话说,一俊遮百丑,这件事你给我好好整,到时候我替你说话也有个理由。”
边立明哼哼呀呀地走进诊室:“发烧,浑身疼痛,太难过了,快给我看看吧!”沈云霞拿出压舌板,送进边立明嘴里让他“啊”,又拿出体温计,让边立明夹到胳肢窝里。边立明趁机笑眯眯地看着沈云霞,和她闲聊:“云霞你知道吗?食堂搞了个超声波洗碗机,什么玩意呢?找一根铜管子,一头砸扁,装上一个铜片就说能发出超声波,结果一充气,嘎啦嘎啦,碗全打碎了。”沈云霞笑了。
边立明又换个话题聊:“上海那边有人在搞鸡血疗法,就是往皮下打鸡血治百病,很简单,你抽出新鲜的小公鸡的血,注射到人的肌肉里就可以了,据说能治多种慢性病。”
测体温的时间到了,沈云霞取出体温计一看,吓了一跳:“啊?四十二度?你发高烧了,得先打针,把烧退了再说。”边立明立马撅起屁股:“来吧,我最喜欢打针啦。”
沈云霞笑道:“你急着撅屁股干什么?我给你开药,你要到注射室让护士打针。”边立明看着沈云霞:“云霞,咱俩的事儿你再认真考虑考虑好啦。”
沈云霞不接茬:“你烧得不轻,还胡思乱想什么!”边立明紧追不舍:“云霞,我一直爱着你,你不清楚吗?”
沈云霞还是很和蔼:“你看看,又开始胡说八道了,都是高烧闹的,快去拿药吧!”边立明百折不挠:“我对你说好啦,谢廖沙早晚一天要回国,他一走就把你闪个跟头。”
沈云霞只好明说:“立明,来鞍钢好几年了,你一直追着我,我也挺感动的,不过咱俩不可能,你赶快成家吧。”
正说着,谢廖沙来了:“边立明?你来看病啊?”边立明斜着眼:“我发高烧,你也高烧吗?”谢廖沙笑:“高烧有什么了不起?光着脊梁在外边跑一圈,马上就会发高烧。”
边立明挑战:“我现在就要打针了,你敢打吗?”“你敢我就敢。”“那好,我现在就让云霞给我打,你也打吗?”谢廖沙挺胸:“当然。”
边立明立马让沈云霞给打针。沈云霞摸了摸边立明的额头:“好,我今天破例,给你们打。”说着,拿出针管,抽出一管葡萄糖。边立明撅起屁股,要脱裤子。
沈云霞忍住笑:“裤子就不用脱了。”说着,朝边立明的屁股扎去。边立明屁股上的裤子立马湿了一大片。边立明夸赞:“云霞,你的技术真好,一点也不疼。”
谢廖沙在一旁惊呼:“哇!出血了,这么多!”他摸着边立明的屁股,“嗯?你的血怎么没有颜色?”边立明慌忙站起来,身上掉下一个热水袋。沈云霞和谢廖沙都哈哈大笑。谢廖沙拍着边立明的屁股:“哈哈,边立明,你太狡猾了!”
下雨了,淅淅沥沥的到处都是泥水。早饭后,金虎推着自行车上班,刚出大院门,见一个农村姑娘用蓑衣披着头,站在门口,浑身都淋透了。金虎看了她一眼,骑上自行车,刚蹬几圈,回头望了一眼,那姑娘还在那站着。金虎有点奇怪,就转身把自行车骑到她面前:“喂,你找谁呀?”那姑娘浑身都在抖动着。
金虎又问:“你冷吗?大雨天的,你怎么不回家?”那姑娘哆嗦着蹲在地上,把头深深埋进胸前,哽咽着。
金虎蹲到她面前,轻轻掀开蓑衣,眼前竟是满脸泪水、瑟瑟发抖的小门儿!金虎狠狠地把小门儿搂在怀里哭了:“门儿!”
这时候,院里传来尚铁龙的咳嗽声。金虎和小门儿一愣,两人马上站起身。金虎拉着小门儿的手,飞快地跑了。这一切,被站在楼上的尚铁龙看得一清二楚。
金虎和小门儿手牵着手在雨中飞奔,二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门儿,你怎么来了?”“金虎哥,我想你!”“门儿,我也想你,我到农村找过你,可是你不在,咱走岔了。”“我来找过你,听说你到乡下去找我了,急忙往回赶,可你又回来了。”
金虎站住:“别瞎跑了,咱们找个地方说说话。”小门儿说:“我怕找不到你,买了回去的车票,再有半个钟头汽车就开了,我得回去。”
金虎紧攥小门儿的手:“我不让你回去!”“金虎哥,别说傻话!我看到你一眼就满足了!”“那好,咱们到汽车站说话。”
大雨顺着车站的屋檐滚落下来。金虎撑着蓑衣,让小门儿躲在里面。小门儿搂着金虎:“金虎哥,我看报纸上说,黑龙江的北大荒成立了军垦农场,招收青年志愿者,只要有户口本儿就行,咱俩去报名吧!”金虎抹一把脸上的雨水:“那太好了,你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咱俩一块去。”
该上汽车了,小门儿急急地说:“那好,咱俩就说定了,都回去准备,你等我的信儿。”她跑上汽车,把窗玻璃的雾气擦净,看着金虎。汽车在雨中驶出车站,金虎望着烟雨茫茫中的汽车,直到雨幕把汽车完全笼罩。汽车里,小门儿趴在车窗上往外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掏出手绢擦泪水,却从兜里掏出金虎不知道什么时候塞给她的一叠钱。她紧紧握着那钱,伏在椅背上无声地抽泣。
尚铁龙担心杨寿山被拔了白旗,有心帮他一把,又怕杨寿山不买账,就画了土高炉的图纸,让赵金凤转交。杨寿山接过图纸一看,心中自然明白。他仔细看着,用心琢磨着。
这时,尚铁龙来了,杨寿山忙收起图纸。尚铁龙搭讪着:“怎么样老杨?咱们的小高炉再点一把火?”“行啊,我准备差不多了,就差焦炭,公司不批,说要保住炼钢需要。”
尚铁龙说:“我也缺焦炭。求人不如求已,我打算自己炼焦炭。”
彩云追月,满天的繁星闪烁。说干就干,院子里拱起两个土包,是土法炼焦的地窖子。院当中摆着一张小炕桌,一壶茶,两个杯子。尚铁龙坐着小杌凳,摇着蒲扇,对着小仓房喊:“老杨,咱俩炼焦炭,我在这儿守着,你倒当甩手掌柜的了,给我出来!”
杨寿山走出小仓房:“不怕我偷学了你到的手艺?”尚铁龙不想斗嘴:“坐吧,一个人守夜犯困,喝着茶,说会儿话。”扔过一个小杌凳。
尚铁龙有点谦恭地试探,“我说,金虎和门儿的那件事,你不能再考虑考虑?”
杨寿山讲着他的理:“绕了小半夜的圈子,你才说到正题儿。实话告诉你,对金虎,我一点意见没有,我们门儿给他我一百个放心。可就是对他的老爹不放心,谁家的闺女摊上你这么个老公公,日子还有法过吗?”
尚铁龙笑出声来:“我这个老公公出身革命军人,心胸坦荡,打灯笼去找吧!”杨寿山认死理:“拉倒吧,就你还心胸坦荡?心眼儿比针鼻儿还小,成天骑锅夹灶,谁家的闺女受得了?走了,回去睡觉了。”杨寿山真走了。尚铁龙看着他的背影,恨恨地说:“老东西,不用你嘴硬,有你后悔的时候!”
幸福大院里,大伙忙活着为两座土高炉装炉。姜德久往墙上写大标语:共产主义是天堂,人民公社是桥梁。
尚铁龙对大伙说:“咱这两炉钢铁,废钢铁的投入都不够,你们都回家找找,把暂时不用的铁器都拿出来投进高炉,快行动啊!”大伙面面相觑,都不动。赵金凤觉得自己应该带头,就转身走回家去,四处寻觅铁器,找了几样,拿起来看看都很小,最后就提起铁锅出门,风风火火走下楼来。她走到小高炉前,“砰”的一声把锅摔碎,把碎铁片扔进高炉。
大家都惊呆了。沈云霞说:“金凤姐,你太冲动了,以后怎么做饭吃呀?”赵金凤盯着熊熊的炉火:“没事,我再让德久用薄铁做一个,照样炒菜做饭。”
姜德久说:“金凤,薄铁做的锅不能炒菜!”赵金凤很干脆:“那就煮着吃,加代没走的时候就从来不炒菜。”
尚铁龙激动地说:“大伙都看到了吧?这是什么精神?这才是劳模!金凤做出表率了,大家还等什么?”说着,快步上楼,片刻拎下两口铁锅,他把锅倒扣在地上,咣咣两脚踹碎,把碎铁片扔进高炉。
现此情景,大家纷纷走回家里,拿出自家的铁器,炉盖啊,铁锤啊,铁管啊什么的,扔进了小高炉。杨寿山被大家的举动惊呆了,也回到家里。他在家里转了几圈,最后拎着一个铁铲子走出家门,也扔进高炉,没好气地喊了声:“装炉,不过了!”大伙都笑。
夜晚,姜德久给赵金凤洗头,赵金凤说:“德久,这头发太长洗着太麻烦,我想把它剪短了。”姜德久喊道:“你这满头的秀发是我的骄傲!这件事你想都不用想,只要我活着,我就不许你动一根头发!”
赵金凤笑着:“我自己的头发,说了还不算了?”姜德久轻柔地给金凤洗着头:“自从结婚起,你的一切都是我的。”夫妻二人躺进被窝。姜德久抱着妻子:“金凤,我听边立明说,英国工业化进行好几百年,咱们想要十五年赶上人家,能行吗?”
赵金凤立即批评:“咱是社会主义,什么人间奇迹都会创造出来!德久,我发现你最近思想有些不对头,思想改造可不能放松!”姜德久亲了一口金凤的脸:“我知道。”
赵金凤忽地爬起身来:“我白天接到一封信,是门儿给金虎的,忘给他了。我怕金虎着急,得赶紧给他。”金虎一个人正坐在院子里发呆,赵金凤立即把信交给他。金虎急忙看信:
“金虎哥,估计接到信的时候是星期一,星期二早八点我要和你在汽车站见一面,记住了,要带着户口本出来……”
早晨,尚铁龙的土高炉点着了火,要出铁水还得一段时间,就留下金虎值班。尚铁龙嘱咐金虎:“照看好,别跑了铁水。”他说着,摘下手腕上的手表,“掌握好时间。”人们都走了,金虎照看着小高炉,不停地看着表。快到门儿约定的时间了,金虎却脱不开身,急得不行。
正好乐天婶走出家门,金虎说:“婶子,我出去有点事,你帮我照看一下炉子好吗?”乐天婶摆着手:“不行,我哪会看炉啊!”金虎说:“没事,炉口都封住了,你看着别让人动炉口就行了。”说罢,飞跑出大院。
金虎奔跑到汽车站,正有一辆公共汽车进站。小门儿下车,金虎急忙迎上去。
小门儿说:“金虎哥,我报了名,人家收我了。你赶紧去报名,要是人家收了你,你悄悄准备东西,千万别让你爹发现!”金虎一拉门儿:“走,报名去!”
两人跑着来到报名处,金虎很顺利地报上了名。小门儿高兴着:“咱俩都批准了。到出发的那天,咱们还在这里见面。”小门儿回二姨家,金虎要回去看小高炉,两人匆匆分别。
金虎奔跑着回到幸福大院,推开大门一看,小高炉出事儿了,铁水溢满院子,四处冒烟,尚铁龙正在收拾残局。
金虎走到尚铁龙背后:“爹,你踹我吧。”尚铁龙收拾着,不说话。金虎也急忙帮着收拾。
尚铁龙没看儿子,轻声说:“我像你这么大,已经带着一个排和日本鬼子拼刺刀了……”
金虎和小门儿去了北大荒,临走前,两人都给家里留了信。小门儿在信里说:
“爸,我和金虎哥走了,我们俩这辈子是打不散拆不散的,谢谢你养育了我这么些年,你和妈的养育之恩我会报答的,不过不是现在……”
金虎在信里说:
“爹,你就不用找我们了,你也找不到我们。小高炉出事那天,你没有朝我发火,可是你说的那些话像锤子一样砸在我心口上。我和门儿这次走,是为自己,也不全是为自己。你放心,我们会为国家出力,不辜负你的希望,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两人的信中都没说他们去了哪里。麦草想去找他们,尚铁龙仰天一声叹息:“唉,他们不小了,自己的路让他们自己走吧……”
各路军垦部队正在开往一望无际的北大荒。金虎和小门儿在青年志愿者的队列里行走着,青年志愿团的团长魏得牛,瘸着一条腿,拄着用爆破筒做的拐杖,走在志愿团的最前面。
魏得牛问了金虎的名字后又问小门儿,小门儿回答:“我叫杨门儿。”魏得牛笑她的名字太奇怪,小门儿说:“生下我的时候,我爸说姑娘好,杨门出女将,干脆叫杨门女将,后来嫌太麻烦,就叫杨门儿了。”
大队人马汇集在密山车站,车站广场上,人山人海。转业官兵、青年志愿团挤满了广场,有的军人还佩戴着肩章,戴着大盖帽。大伙兴奋地交流着,真是南腔北调的大集合。
王震将军在农垦局长的陪同下,走向主席台,用浓重的湖南口音演讲。他讲完一招手,一个军官递过一个火把。王震将军接过火把,走下台,对大家呼喊:“同志们,黑龙江垦荒的第一把火现在点燃了!”将军点燃了荒草,大火熊熊,顷刻间形成燎原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