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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红日西沉,落霞横飞,天边一片彤红。金虎站在河边的柳树下等待小门儿。小门儿从远处跑过来,两个孩子拥抱在一起。“门儿,想死我了!”“金虎哥,我也想你!”“门儿,你真的要走吗?”“金虎哥,咱先不说这个了,来,坐下,你给我讲笑话吧。”

金虎想了想,开始讲小兔钓鱼的笑话。笑话讲完,小门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金虎没笑,眼里含满了忧郁:“门儿,你真的要走了?”“嗯,我爸让我去,不去也不行。”

金虎说:“门儿,还是我走吧。”“大人定下的事儿,咱们小孩改变不了,再说你去我去不是一样吗?”“门儿,无论你走到哪里,无论我们分开的时间多久,我都不会忘记你。”“金虎哥,我也是,永远不会忘记你。”

金虎呜咽着:“门儿,今天发誓,我今生非你不娶!”小门儿流着眼泪颤声道:“金虎哥,我今生也非你不嫁!”两个孩子抱头痛哭。

尚铁龙、杨寿山和麦草扶着自行车在远处望着这一切。杨寿山的眼睛满含热泪。麦草泪流满面:“两个孩子真可怜,他们就不能不走吗?”尚铁龙扭头望着小河不吭声。

第二天要送门儿走,老天忽然下起大雨。但是天留人不留,门儿今天还得走。

尚铁龙、杨寿山和麦草领着金虎、小门儿站在大院里,各人手里打着油纸雨伞。杨寿山叮嘱:“门儿,到那边,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小门儿低着头:“爸,您放心,我懂。”麦草嘱咐着:“闺女,妈也希望你到那里能过得好,要不妈心里该难受了。”小门儿拉着妈的手:“妈,放心,我会过好的。”

大家把小门儿送到大门口。两个孩子互相望着,眼泪像天上落下来的雨点子。

小门儿瘪一瘪嘴:“金虎哥,你回吧。”金虎咬了咬嘴唇,一句话也不说。小门儿的手颤抖着,雨伞打歪了,雨水和泪水混流而下:“金虎哥,咱俩说的话都揣在各自心里,我死不了,话就忘不了。”金虎替小门儿扶正了雨伞:“门儿,死了我也不能忘。”

小门儿转身对杨寿山:“爸,我走了。”杨寿山把小门儿搂在怀里,眼泪夺眶而出。

尚铁龙看看金虎,牙齿咬动着:“金虎,让门儿留在这,你走吧。”杨寿山甩一把雨水:“这不行。”尚铁龙不语,搂着金虎的肩膀,朝外走去。杨寿山大喊:“都说好的事,不能变!”他带着小门儿就往外走。

尚铁龙没理杨寿山,握了握金虎的手。金虎拽掉父亲握着的手,狠狠地盯着父亲,突然猛推了父亲一把!尚铁龙的油纸雨伞掉在地上。他看着儿子笑了笑:“小子,个儿长高了,本事大了,敢推搡老子了。你有这股狠劲儿,要是走正道,将来一定是个人物!”

杨寿山带着小门儿走出幸福大院。金虎跟着走出去,雨鞭无情地抽打在他的身上,瞬间淋湿了他全身。小门儿哭喊:“金虎哥!”金虎蹲到地上,捂着脸哭,脚上的鞋子泡在积水里。

小门儿挣脱杨寿山,朝金虎跑去,她扶起金虎:“金虎哥,你别这样,咱们的事儿没完,你等我。”她转头喊着:“爸爸妈妈,女儿这一去说不上什么时候能回来了,你们要照顾好自己呀。”说完,转身就跑。

金虎喊了声:“门儿。”大步追了上去,溅起浑浊的水花。两人消失在茫茫的雨幕中,只留下如泣如诉的风声和雨声。

一转眼就到了1958年。这是个火红的年代,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红遍神州大地。全国的人热血都沸腾了。报纸上,广播里,人们的言谈中,反复出现着闪闪发光的词语:一天等于二十年,超英赶美,全民大炼钢铁,东风压倒西风,大放卫星上天,深翻土地,大搞水利,全民除“四害”,拔白旗……

厂里召开紧急会议,何经理做动员,号召大家白天在厂里炼钢,晚上和休息日在家里炼钢。凡是公司所在各个街道的院子里都要竖起小高炉,土法上马大炼钢铁!

何经理点尚铁龙的将:“老尚,炼钢你是行家,说说你们的打算。”尚铁龙说:“我坚决拥护上级的决定,我们有信心把产量翻一番。至于土高炉嘛,我从来没见过,土法炼钢没有研究,但这不是问题。我回去就带头在大院竖起小高炉。”

何经理问杨寿山:“老杨,你们呢?”杨寿山灭掉烟蒂:“他在炼钢方面是行家里手,我比不了。我们的目标是百分之五。我们设备严重老化,就那么几匹老马,得好好伺候才能多拉几天套。”

尚铁龙得意了:“老杨,别谦虚,咱们搞回竞赛好不好?”杨寿山摇头:“不行,甘拜下风。”尚铁龙信心十足:“你不应战我就千里走单骑。我在这里和公司立下军令状,完不成任务,我就当着今天与会人的面钻桌子!”

尚铁龙回到家里,金虎默默地把早已做好的饭菜端到桌上,烫了壶酒伺候父亲。金虎已经是炼钢工人,老成多了,嘴上冒出胡茬子。尚铁龙喝着酒,兴奋地对金虎讲着大跃进、大炼钢铁的事。金虎唯唯诺诺地笑着,就是不说话。尚铁龙看着儿子卑琐的样子,心疼了:“是爹把你变成这个样子。你工作了,岁数也到了,可以找对象了,成个家你就踏实了。”“我听爹的……”“这事儿你听我的干什么?是你娶媳妇。”“你说我娶谁?”“娶谁你自己找去。”“到哪儿找?”尚铁龙白一眼儿子:“我也不知道。”“爹都不知道的事,我就更不知道了。”

杨寿山在家喝闷酒,发牢骚:“吹牛皮的尚铁龙,他说要把二分厂的钢产量翻一番!”

麦草吃惊道:“啊?翻一番!”杨寿山声音高了:“你都不信是吧?可公司的领导相信,还表扬他。把他得瑟的,小腚儿溜轻,插鸡毛了,来股风就能飞上天。鸡毛能上天吗?”

麦草摆手:“小点声!毛主席说过,谁说鸡毛不能上天?你这不是反动吗?”杨寿山继续议论:“你们领会错了毛主席的意思,毛主席的意思是要讲科学,要为鸡毛上天创造外部条件,那是科学!可他尚铁龙讲科学吗?”

正说着,尚铁龙来了:“咱俩在大院里建两座小高炉吧,利用下班休息日时间,把大家组织起来炼钢铁,全院的人你先挑,剩下的归我。”杨寿山说:“这件事,我不掺和。”

尚铁龙笑着:“为啥不干?”杨寿山真诚地:“老尚,我不是不答应你,也不是不支持全民炼钢铁。土高炉我没见过,但是我起码知道,高炉炼的是铁,不是钢。铁是铁,钢是钢,连一年级的小学生都能分清铁锅和钢刀,你老尚是炼钢的行家,和基里扬诺夫打过平手,不会不知道高炉炼不出钢的常识吧?”

尚铁龙争辩:“你不要钻牛角尖,党中央号召全民大炼钢铁,钢和铁都在内,没有一定让你用土高炉炼出钢来。”杨寿山摇头:“炼钢铁专业技术性很强,你不是不知道。全民都干这个,我觉得有点劳民伤财,得不偿失。”

尚铁龙说:“党中央号召这么干,我是共产党员,能不响应号召吗?”杨寿山只是摇头。说不到一块儿去,尚铁龙决定自己先干起来。

二分厂车间里,尚铁龙和工人们在炉前奋战,个个挥汗如雨。钢水奔流,钢花飞溅。工人们大炼钢铁的决心糊满了墙。广播喇叭里播送着二分厂的捷报,刚出炉的钢产量又创新高。可是,一分厂的产量基本是原地踏步。何经理来电话批评,杨寿山回答:“对,我就是小脚女人,宁肯湿了衣,不愿差了步。我接受批评,我们正在研究迎头赶上的措施……”

晚饭后,幸福大院里很热闹。姜德久站在凳子上画壁画,画的是一个农民脚踩龙头,画上还有字。几个孩子看着壁画齐颂民歌:“天上没有玉皇,地上没有龙王,我就是玉皇,我就是龙王,喝令三山五岳让开道,我来了!”

尚铁龙召集大家开会,商量要在大院里建两座小高炉,让大家都来炼钢。他说:“咱们全院的人都参加,分成两组,我带一组,杨寿山带一组,你们看好不好?”

边立明唱反调:“尚厂长,你也要跟着头脑发热吗?大院里能炼出钢铁吗?那可不是熬花生糌,就是炼出来了,也可能是一堆毫无价值的铁粑粑。”

尚铁龙不高兴了:“你们这些戴眼镜的知识分子,小脚女人就是指的你们,你不愿意参加,别吹冷风!”边立明看着杨寿山:“我可没说不参加,也不想当小脚女人,杨厂长要愿意,我参加他的组。”杨寿山始终没说话,只是微笑。

尚铁龙喊:“老杨,你表个态。”杨寿山抽身回家了。

杨寿山回到家里抽烟,尚铁龙走进屋:“老杨,不是我逼你上套,给你说句掏心窝子话,你这样可不行。我搞起来了,你不搞就要显鼻子露眼,要落后。难道你对党中央号召大炼钢铁有看法?不是吧?现在全厂都在大跃进,你们分厂还按兵不动,你要小心呀。”

杨寿山沉默了半天:“唉,那就在院里搞两个小高炉吧,不过矿石哪里来?焦炭从哪里来?引火的木头呢?技术有保障吗?”

尚铁龙笑了:“你这个人,伸手要条件成了习惯。当年国民党向美国要飞机要大炮,要大米要洋面,解放军有什么?无非是小米加步枪,照样消灭国民党八百万军队!其实,你提的问题都好解决,没有矿石,咱们可以捡废铁,家家户户凡是带铁的全都贡献出来,有些糙矿石也可以拉到院里冶炼。没有焦炭,咱就用煤憋出焦炭,这技术我有。至于引火的木柴嘛,到后山砍去,大炼钢铁是压倒一切的任务,我去要砍伐树木的批条。”

麦草在一边劝:“寿山,脸儿都给你开了,脚也裹好了,就等你上花轿了,你就应了吧。”杨寿山无奈:“好嘛,看来不干真是不行了,别让人当白旗拔了!”

姜德久在厨房里忙着蒸窝窝头,他担心大院里的小高炉要真立起来,就要没白没夜的干,没时间做饭,所以就多做点干粮。他边干边议论:“咱全公司第一炼钢高手就是尚铁龙,他也不是不知道,这小高炉能炼出钢吗?这一大跃进,他就像打了鸡血针似的,整个人就不是他了,在这一点上,我就不佩服他。还是你们杨厂长稳当,尚厂长还笑话杨厂长屁股大,我说,屁股大有屁股大的好处,坐得稳。尚厂长是不倒翁的尖尖腚,左晃右晃的没立场。”

赵金凤说:“不许你胡说八道!尚厂长积极响应国家号召有什么错?”姜德久往锅里放着窝头:“杨厂长错了吗?他私下对我说过,小高炉炼钢是瞎胡闹,先别说经济上合算不合算,也炼不出钢,劳民伤财!”

赵金凤认真起来:“你脑子里怎么有这么多不合时代的想法?难道国家号召大炼钢铁错了吗?我看你的思想有问题,该拔白旗了!”姜德久不服:“你说我别的我不恼,说我思想有问题我可要生气了。我不热爱党吗?不热爱社会主义吗?正是因为爱,所以我才认真去想这件事做得对不对!”

赵金凤火了:“姜德久,我严正地警告你,不许对党的三面红旗有怀疑!党中央提出炼1070万吨钢的任务,流血流汗也要完成。毛主席说了,人是主要的因素,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间奇迹都能创造出来!”姜德久笑着:“我不和你辩论,也说不过你,就等事实说话吧。”

沈云霞从上海回来后,谢廖沙又和她黏糊上了。晚上,她在家里看着谢廖沙的照片,满脸的幸福。边立明来串门,沈云霞忙藏起照片问:“有事儿啊?”边立明坐下:“没什么事。哎,你对今天大院的会怎么看?”“我看是胡闹。”边立明关切地说:“咱俩观点相同,我就是为这来的。你心直口快,千万不要对别人乱说,随大流吧。”“谢谢你的提醒。”

边立明看着沈云霞:“咱们都是南方人,应该互相关照。最近没去找谢廖沙?”“这就不用你管了。”“我不是管你,我总觉得你们之间有点玄。”“有什么玄的?”

边立明问:“中苏两国之间,最近你没闻出点什么味儿来?”“没闻出来。”边立明神秘地说:“我也说不好,你就等着看吧。”

幸福大院里,两座土高炉立起来了,两个组的人分别在炉前站好,尚铁龙主持点火仪式。两边的人马点火,拉起大风箱,火光冲天。

金虎忙活着,看到大院门外有个邮递员骑着车子过去,就扔下钢钎跑出大院,来到邮递员面前问:“大叔,今天有我的信吗?我住幸福大院,我爹叫尚铁龙,我叫尚金虎。”

邮递员笑着:“哦,想起来了,你一直在等一个人的信是不是?也许对方把地址写错了,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哦,你们大院赵金凤有封信,你顺便捎过去吧。”

幸福大院里,参加炼钢的人围着桌子吃晚饭。金虎吃完饭,拿起衣服,想起赵金凤的信没给,就给她送信。

赵金凤看信封:“亮甲屯的,我在那儿没亲戚呀。金虎,你帮我打开。”金虎拆信,信里还有信,内里的信封上写着:尚金虎收。金虎拆开信封,边走边看,他一抬头,发现尚铁龙站在门口看着他,慌忙把信藏在背后。尚铁龙看了他一眼,走进院子。

夜里,两个小高炉前各有两人值班,这边是尚铁龙和金虎,那边是杨寿山和姜德久。

尚铁龙让金虎先盯一会儿炉子,他回屋里迷糊半个点。金虎看父亲回家了,就着火光,读着小门儿的来信:

“金虎哥,你好,几年了,我这是第三十次给你写信,一直没有你的回信。我知道我给你写的这些信,可能没落到你的手里,也许被你爹藏起来了。可是我还要写,我要给你写一千封一万封,一直写到我老了,一直写到我拿不动笔了!这次我用这个办法,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到。我几次想到幸福大院找你,有一次已经到大院门口,可我又回去了。我知道,我只要进去,就会惹得大人们生气,就会给你添来烦恼和麻烦。我中学毕业以后就不再念书,开始下地干活,是地道的农村姑娘了。我怕你认不出我来,我的脸晒黑了,手变粗了,很土气,你嫌弃我吗?金虎哥,我最近得了一场大病,整天发烧,一闭上眼睛,眼前就出现你的样子,就想起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咱们照的照片,我天天贴在胸口上,已经模糊不清了。可是,你的模样刻在我心里,永远也磨不掉。哥,我想见你,可我爬不起炕了,你能来看我吗……”

金虎看着信,眼泪无声地流出来。

黎明时分,尚铁龙负责的高炉快要出钢铁,正需要保持温度,可焦炭用光了。尚铁龙让大家都回去找找,看家里有没有过冬存的焦炭。赵金凤在家里找焦炭找不到,拿起面板走出家门。姜德久急了:“拿面板炼钢铁?还过不过了!”赵金凤边走边说:“这不是应急吗?没有面板也不会饿死!”姜德久摇着头:“完了,这个娘们儿疯了!”

尚铁龙的小高炉出钢铁了,“尚家军”一片欢呼。杨寿山的小高炉却炼出了铁粑粑,“杨家将”垂头丧气。

街道一伙人敲锣打鼓来贺喜,街道干部紧握尚铁龙的手:“这是咱们红旗街道炼出的第一炉钢铁,祝贺你,你给街道争了光!”尚铁龙笑着:“没什么,这仅仅是开始,你就看吧,第二炉,第三炉,钢铁的洪流会不断从幸福大院流出去,流向全国。

《鞍钢报》和市广播电台的记者也涌进院子采访尚铁龙,尚铁龙春风得意,对着话筒慷慨激昂地介绍自己小高炉炼钢铁的经验。

天亮之后,金虎回屋写了张假条放在桌上,然后直奔汽车站,买了张到亮甲屯的车票,去找门儿。他坐在汽车上,心事重重地望着车窗外。

然而,就在同时,小门儿也坐在汽车上,看着窗外的田野,她是回鞍钢看金虎的。小门儿来到幸福大院外,并没有进去,躲在隐蔽处听乐天婶和赵金凤二人说话。她才知道,金虎去乡下找她了;才知道,她写给金虎的信都被尚铁龙截留了。她赶紧转回去。

金虎来到乡下小门儿二姨家,知道小门儿到鞍钢去找他,才走半个多钟头。金虎转身就跑,又坐上汽车往回赶。他回到幸福大院,气喘吁吁地冲进杨寿山家一问,才知道小门儿并没进家。金虎估计他和小门儿走岔了,这才失神落魄地上楼回家。一进门,他看到尚铁龙坐在桌子旁,正威严地看着他。他剜了父亲一眼,默默地走进里屋,趴在被子上哭了。

尚铁龙走进来轻声问:“金虎,这一天,你到哪儿去了?”金虎只是哭,什么也不说。尚铁龙急了:“好几年没看见你哭鼻子,你这是怎么了?”

金虎突然站起来,好似怒目金刚。尚铁龙后退了一步:“又想拿菜刀?你可有些年头没在我面前举菜刀了。”

金虎突然“扑通”一声跪下:“爹,我要找门儿去,你就答应我吧!门儿病了,这些年我做梦都想她。我不炼钢了,到农村种地去,我要和她在一起,你就成全我们吧……”

尚铁龙默默地看着儿子,良久,转身走出屋子。

杨寿山受到黄书记的批评。黄书记说:“废一炉钢铁没什么,可不能把思想废了。在大炼钢铁这个问题上,你的认识有问题,要在思想深处爆发革命。你要尚铁龙学习。响鼓不用重锤,我不希望你被拔了白旗。”杨寿山回到家里,一边喝着酒,一边发牢骚,声音还不小。

麦草劝着:“寿山,少发点牢骚。”正说着,尚铁龙来了:“哟嗬,这是跟谁呀?发这么大的脾气?”杨寿山眼皮没抬:“有事吗?”

尚铁龙笑着:“没什么事,你要是虚心请教,想对你说说土高炉炼钢铁的事。”杨寿山不屑地说:“就你那点土办法,炼不出什么好玩意儿,顶多是铁疙瘩,我没拿它当回事。”

尚铁龙挺认真:“黄书记批评你的事我都知道了,我想拉你一把,你不领情,就把脖子梗到底。话我就说到这里,你掂量掂量分量吧。”转身走了。

麦草忙问:“黄书记真的批评你了?”杨寿山点头。麦草急了:“到这个时候还装大个儿,你就求求他怎么了?少你一块还是缺你一块?不行,我得去找他!”说罢转身出门。

麦草来到尚铁龙家,有点埋怨尚铁龙:“铁龙,寿山挨批评了,你怎么不早说?你就不能帮寿山一把?”尚铁龙一摊手:“你看他的态度,还让我怎么帮?”

麦草求着:“他的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原谅他吧,帮他把小高炉改造改造。”尚铁龙上纲了:“我看他首先必须改造思想!他一门心思走白专道路,还要不要又红又专了?”

麦草急得流眼泪:“他要是真被拔了白旗怎么办?这可急死我了!”尚铁龙安慰着:“这些事不用你管,我心里有数,不会眼看着他栽跟头。咱商量商量金虎和门儿的事儿。”

麦草奇怪:“他俩还有什么事?”尚铁龙紧锁双眉:“你还蒙在鼓里呢,他俩根本没断,感情反而更深了,我怀疑金虎前几天去亮甲屯看过门儿。”

麦草又发愁了:“你说这两个孩子,就是打不散的鸳鸯,这可怎么办?”尚铁龙叹着气:“唉,我也想了,也初步拿了个主意,不知道杨寿山能不能点这个头。哎,爷们儿也有气短的时候啊。”

麦草点着头:“行,我回去跟他说说,孩子们要好,咱也别拦着了,你们找个时间好好商量一下。”她回到家就和杨寿山商量:“寿山,铁龙说了软和话,金虎和小门儿岁数也不小了,就那么的吧。”

杨寿山牛起来:“他说怎么的就怎么的?我闺女成什么了?尚铁龙这个混蛋,老子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也不能把我闺女嫁给他儿子!”

麦草无奈之下也发起火:“你们这对冤家呀,他软了你倒硬起来了,你们这不是把我当磨芯子磨吗?去他娘的呱哒哒,我也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