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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玉(141)

作者:吃饱去睡觉了
第140章 “江嘉玉,你怎么不亲我?”

回京的路上,因为中途下雨耽搁了两个时辰,叶秋水进城时天已经黑了,她先带着伙计们回到铺子,将货物清点完,全部入库后才放心回家。

已是深夜,路上行人三三两两,叶秋水走进巷子,屋檐下留着灯,门房的仆从见她回来,眼睛一亮,“姑娘。”

叶秋水笑了笑,轻声问道:“兄长睡了吗?”

仆从点点头,说:“大人现在每日都亥时睡,早早就熄灯了,药也有按时吃,一日不落。”

叶秋水一听,知道江泠在她不在的时候也有在认真履行她立下的规矩,嘴角扬起,很是满意。

她直奔江泠的卧房,蹑手蹑脚地将门推开。

月华如水,地面泛着莹白的光芒。

走到床榻,叶秋水盯着榻上的人,他安安静静地平躺着,双手交叠置于腹前,睡觉时都端正得不行,叶秋水无声轻笑,抬手,摸了摸江泠的鬓发。

只是刚碰到他,手腕就被捉住了。

江泠睁开眼,定定地看着她。

叶秋水讶然,“我吵醒你了?”

她知道江泠浅眠,怕是因为她推门进来,吵醒了本来睡着的他。

江泠摇头。

他辗转反侧,难以安眠,心里被冗杂的思绪填满,在她出现前,他一直没有入睡。

看到她时,那种情绪更加浓厚。

因为躺下太久,江泠的声音有些沙哑,“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江泠问道:“吃饭了吗?”

叶秋水说:“吃啦。”

已经过了亥时,叶秋水拍拍他,让他躺下,她捻着被角,“你继续睡吧,我就是过来看看你。”

江泠却不动,他抬起手,握住她的手腕,黑暗中,低声道:“陪我坐会儿吧。”

语气很轻,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惆怅,有些不像他,叶秋水重新坐下了,担忧地询问:“你怎么了?”

江泠无言。

今早,他让人将那个男人的尸体收殓了。

很奇怪,明明屋中并没有可以上吊的房梁,庭院里也没有树木,男人腿脚不便,离不开屋子,可他就是吊死了,小吏告诉他,男人将腰带系在椅子上,绕过脖子,打上结,跪在地上,硬生生将自己勒死了,江泠去看过,明明只要稍微往后一动就可以挣脱。

小吏说,男人是存了死志,不忍再拖累他的娘子。

女人还没醒,他们都不知道等她醒来后该怎么告诉她这件事。

江泠心中五味杂陈,再待不下去,他慌张地逃离了安济院,一整日都在茫然地想,以后他也会变成这样吗,他也会再站不起来,要叶秋水照顾,成为她的累赘,拖累她一辈子吗?

如果换做他,江泠想,他大概也会一死了之,可是那样,叶秋水怎么办,他想要抑制住自己胡思乱想的心,然而越想要控制,这些画面便越是肆虐地在脑海里涌现。

他不说话,叶秋水心里担忧,“我去掌灯,给你看看脉,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说完要站起身,但被江泠拉住了,他说:“我没事,没生病,就是……”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缓声道:“就是有些想你了。”

叶秋水一愣,须臾,轻笑出声。

江泠的眼眸在昏暗中像是一汪泛着月色的水,宁静,带着微微的光。

“你说半个月就回来,结果却过了这么久。”

话语很轻,平淡,可是听到耳朵里,竟夹杂着几分埋怨。

叶秋水立刻搂住他,亲一亲嘴角,又蹭蹭鼻尖,嘟囔,“对不起嘛。”

她刚从外面进屋,身上有些凉,羽毛一样的气息轻扫着江泠的脸颊,叶秋水亲了两口,江泠都没什么反应,一点也不像平时。

平时,只要亲一亲他,他就会将她抱住,会难以自抑地回应,但是今日,叶秋水亲了江泠好几口,他唇瓣水滟滟的,分开的时候,没有追过来。

叶秋水停住了,奇怪地打量着江泠。

她一向不会将疑惑憋在心里,直言问道:“江嘉玉,你怎么不亲我?”

江泠这才动了动,握住她微凉的手臂,说:“你赶路许多日,我想让你早点休息。”

叶秋水眯眼微笑,“不差这一会儿。”

说完,又去亲他。

叶秋水像个强抢民男的土匪,将坐起身的江泠重新推倒在榻上,霸道地按住他的肩膀,咬开他的唇瓣,迫使他张开嘴。

江泠心里挣扎了一下,失败了,顺从地闭上眼,抬手,拥住她。

叶秋水肩头垂落的青丝与江泠铺在床榻上的头发纠缠在一起,灼热的温度,甜蜜的气息在唇齿间溢开。

江泠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中衣,叶秋水不敢完全趴在他胸口,怕压到他的旧伤,掌下清晰地感受到男子勃发的肌理触感,她手心发烫,江泠的手越收越紧,唇舌交缠的感觉让人痴迷,头脑晕眩,不知身在何方。

呼吸渐急,叶秋水双手撑不住了,失了力气,腰肢软下,彻底趴下来。

江泠抱住她,两个人胸腔起伏,身躯紧紧相贴,一时无话,只能安静地平复气息。

叶秋水枕着他的胸膛,眸光潋滟,脸颊很热。

她喜欢和江泠这样呆在一起,喜欢他抱她,亲她,喜欢听他微乱的呼吸。

过一会儿,叶秋水忽然抬起头,眉心微皱,疑道:“什么东西……”

她半支起身,手往下摸索。

江泠眼皮一跳,及时抓住她的手腕。

偏偏叶秋水还动了动,“你睡觉是不是忘摘玉佩了?怎么有东西硌我,快摘掉。”

江泠:“……”

他发现叶秋水总有办法让他哑口无言。

叶秋水还在那儿念叨,磨磨蹭蹭,嚷嚷着说他也是讲究起来了,睡觉都不摘配饰,江泠语塞极了,坐起,有些不自在,手慌乱地抬起又放下几次,最后绷着一张脸,将她提到一旁坐下。

他视线乱飞,说道:“你该回去睡了。”

叶秋水这才想起,已是子时,早就超过了她给江泠规定就寝的时间,叶秋水赶忙从床上爬下来,让江泠躺下,然后用被子将他脖子以下捂得严严实实,一丝缝隙都没漏出,严肃道:“你快睡,我这就走了。”

江泠看她一会儿,她杵着不动,他不闭眼,她就不走。

江泠只好阖上双眸,叶秋水像来时那样,蹑手蹑脚地出门回自己卧房。

等她走后,江泠再睁开眼,他出了一身汗,只能起来擦一擦,换一身衣服再睡。

本来就睡不着,眼下心中澎拜,更是难以安眠。

叶秋水回到卧房,洗漱一番爬上榻,她赶了许久的路,又在铺子里清算了好一会儿货物,方才同江泠待在一起时,精神还算充沛,这会儿一挨上自己的床榻,便困得睁不开眼,很快就睡着。

月色皎洁,亭中枝叶如藻荇游弋。

深更半夜,天地寂静时,叶秋水忽然猛地惊醒。

不对。

她是个大夫,睡梦中突然就想清楚了,到底是什么在硌着她。

叶秋水脸颊发烫,捂着脸,“哎呀”一声又钻进被子里,把自己蒙起来。

第二日是个休沐日,吃早膳的时候,叶秋水忍不住去看一旁的江泠。

他还是一张万年不变的冷脸,发现她频频看向自己,无波无澜的表情维持不下去了,夹起一张胡饼塞她嘴里,“吃饭。”

叶秋水笑而不语。

吃完早膳,叶秋水去铺子里谈生意,江泠留在家中,看了会儿书后,太阳正当头,王婆支起架子,江泠进屋将衣物捧出来晾晒,入冬后气候严寒,难得有这么好的晴天,得将衣服都晒一晒再收起,好存放进箱笼,等待来年。

他推开叶秋水房间的门,将乱糟糟的被子叠好,她昨日夜里才回来,行李还堆在榻边,没有收拾。

江泠走过去,蹲在地上整理。

他做惯了这些事,从小到大,叶秋水的生活起居都是由他照顾,叶秋水自己也不管这些,江泠蹲在地上,将行囊里没吃完的干粮拿出来,脏的衣服让仆妇洗了,发带首饰收拾好放在妆奁里,江泠走到桌前,将妆奁打开,首饰放进去,要合上时,不知看到什么,动作停下。

江泠将珠钗拨开,发现下面有一方叠好的手帕,血迹斑驳。

他神色怔愣了片刻,一开始以为是叶秋水受了什么伤,怕他知道,将沾了血的帕子收起,他着急忙慌地将帕子拿出来,翻开一看,目光猝然顿住。

上面是他的字迹,江泠认出,这是他在牢里濒死之时,强撑着写下的血书,托徐微带给叶秋水,那时江泠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只是心里放心不下叶秋水,怕她过得不开心,怕她会受到曹家的迫害,怕她照顾不好自己。

没有机会与她道别,留她一人活在世上,心中有憾,他们之间最终还是隔着一道跨越不了的生死鸿沟,永世分别。

但是江泠活了下来,与她心意相通。

在看到这张带血的帕子前,他都已经快要忘了这封曾经亲手写下的绝笔信。

何时送到了叶秋水这里?

江泠看着血书,手指渐渐团紧,神情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