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入绛攸的办公室,楸瑛刻意夸张的挑眉。
事实上一点也不夸张。
高级书信匣与琳琅满目的礼品如小山般占领了室内的一隅。绛攸望着这座小山,厌烦的叹息。
“哼,这些胆敢贿赂我的家伙以为我会给他们好脸色看吗?”
“应该说,他们没胆什么都不做,大多数只是想讨好你罢了。”
楸瑛随手翻阅着书信,只见“敬请大人多多关照敬请大人多多关照敬请大人多多关照”这种没有目的语的句子绵延不绝于纸面,对方必恭必敬的姿态清晰可见。
“因为众人认为,这次除授大典握有裁决最后官职升降之生杀大权的,是你与吏部尚书大人。”
“送礼还好,就怕有人借着出清存货作为胁迫的证据。”
瞅着满脸极度不悦的绛攸,楸瑛随即恍然大悟。
“哦——又到了让人心惊胆颤的说媒时期了啊——”
“——真是,要讲几遍我讨厌女人才听得懂!为了升迁而刻意前来提亲,未免也想得太简单了吧,这些人脑袋有问题吗?”
绛攸啪的一声把一轴精致卷帙摔向案桌,看样子是相亲对象的肖像画。
“啊哈哈,这让我想起了进士及第的那个时候。”
“不准回想!赶快忘掉!从记忆里完全抹杀消除——!!”
“其实你本来不是那么讨厌女人,就是因为当时发生了许多状况导致你产生偏见。”
“这不是偏见!我太了解女人的本质了,那可真是难能可贵的经验!”
“正因为你有一个数次为你解围的机灵好友,你才能够在这里大放厥词。”
“我我我我又没叫你帮忙。”
“有,因为你这颗顽固的石头绝对不会主动求救,幸亏有我及时察觉你的困境,好心伸出援手。”
“——!”
“咱们心有灵犀一点通,这就是爱吗?”
“你、你这臭小子去撞豆腐自杀算了!!”
面轴以惊人的速度迎面飞来,楸瑛不费吹灰之力轻易接住,接着顺势摊开画轴。
“当时吏部尚书大人也在一旁看好戏,从头到尾都没有出面拦阻——哎呀、这画中似曾相识的姑娘是……”
楸瑛的视线停留在眼熟的肖像,绛攸则冷哼一声。
“很有意思吧,要的话给你。”
“的确很有意思,那我就收下了……这是这个人被你跟吏部尚书大人修理得那么凄惨,没想到还会愿意把自己女儿送来说媒,脸皮真是厚的可以。”
“那不是我的本意,是那个人——”
“可是负责实行的是你吧。”
忆起那段痛苦过往的绛攸正欲反驳,楸瑛随即出言打断。
“呵呵——那时真是太精彩了,在众目睽睽之下扯下假发丢向你,结果假发沾上烛火,整个烧成灰烬之际,那男人一副世界末日般的惨叫实在很爆笑,那次事件让人再次肯定被红黎深列入黑名单的下场会有多可怕。后来那个人到现在仍然若无其事的持续戴着假发,这也算是一种毅力吧。”
“——你来不是因为有事要告诉我吗!?”
“啊啊没错没错。”
楸瑛动作利落的卷起画轴,再拍拍自己的肩膀。
“燕青捎信前来表示他已经从茶州出发,大约一个半月之后抵达。据说那位姑娘——香铃也与他同行。”
意想不到的消息令绛攸瞠大双眸。
“为什么?”
“听说她想亲自说明茶家的内部实情,顺便也想见见秀丽姑娘。”
“……”
“怎么办?秀丽姑娘并不清楚香铃前往茶州的理由。”
“什么怎么办?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吧。”
绛攸站起身,面无表情的由窗边俯望而下,视线的前端正是府库。
“现在跟那时不同——现在的秀丽已经是朝廷官员了。”
楸瑛笑了,能够让他平等相待的女性只有她一人。
“……也对,我也这么认为。”
楸瑛颔首,并觑着好友板得死紧得表情。
“绛攸,你刚刚说道你很清楚女人得本质,那你认为秀丽姑娘也一样吗?”
“她是我的徒弟,不包含在女人的范围。”
“可是你别忘了,秀丽姑娘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女性,我说绛攸,你讨厌女人也无妨,但希望你不要忘记一点,你所了解到的仅仅是女人非常微小的一部分罢了。”
面对绛攸置若罔闻的态度,楸瑛轻笑起来。
“她似乎很努力,再怎么不喜欢也要忍受闲言闲语,还得面对不堪的状况。现在再也看不见秀丽姑娘的笑容,感觉真的蛮遗憾的。”
由于顾虑到她的立场,他们两人暂时不再造访红家。偶尔在长廊碰面,秀丽总是小脸低埋,虽然同处在宫内,却无法正面瞧上一眼,自从她成为朝中一员的那时开始,身份的差距、地位的悬殊便成了不可跨越的鸿沟,因此无冠的秀丽不能正眼直视他们。即便大从一开始他们早已明白这一点。
“我也觉得很落寞,假如她如此对待陛下,陛下一定会受到不小的打击。”
至高无上的地位,无以伦比的存在。
从不恃宠而骄,向来公私分明的她想必会毫不迟疑向国王跪拜叩头吧。并非针对紫刘辉这名男子,而是面对一国之君。
“或许对秀丽姑娘造成了不小的困扰,不过随扈一事我可以理解,也认为这么做是正确的,只是辛苦了必须为陛下不在朝中一事极力隐瞒的你。”
“这不是一句辛苦就可以简单带过,要引开众人的注意力也是一件大工程。”
“好好加油啰,那我失陪了,我还有其它事情要忙呢。”
楸瑛面露微笑,接着步出房门。
走在长廊,蓝楸瑛的目光移向刚刚离开的办公房。
——绛攸应该早已发觉了吧?有关秀丽的立场以及他自己本身的立场。
(黎深大人、膝下无子。)
仅有一名李姓义子,他被众人公认既有可能成为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宰相,因此红氏一族绝不可能不闻不问。
另一人——原本理应成为正统红家宗主的长子。邵可之女,血统最为纯正的红家嫡系长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