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闹了!”
严厉的口吻令克洵脸色一怔。
“你打算以一句什么都做不好敷衍了事,自行躲进安逸的避风港吗?所谓无可挽回的大错指的是什么?是叔父大人与大叔公大人的事情吗?反正无论我好说歹说,你都会把一切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对不对?即使藉由仙人的宝物得知真相,即使明白他们并不是你所杀,你还是会自责说:‘到头来等于自己亲手杀了人一样。’对不对?对你而言,重点不在谁杀了人,而是懊悔无法在事情发生之前即使阻止对不对?既然如此,即使真相就在眼前,你也会一辈子不断自责下去。认为自己——什么都做不好。”
“春……”
“如果你打算持续后悔一辈子,倒不如选择成就些什么吧。即使背负着罪名与懊悔,只要在有生之年尽力而为,一定会有所改变,也一定可以重新来过,不是吗?”
“春姬……”
“不过,如果你认为这个责任太过沉重,已经连一步也走不动的话,那我不勉强你,就请你继续留在这里。但我要离开,由我担任茶家宗主,克尽身为茶家一份子的责任以补偿罪过——这是在发现这个戒指之际,我所做下的决定。”
春姬手心的物品令克洵瞠大双眸。那是——“鸳洵大伯公大人所佩戴的茶家宗主戒指……?”
“是真品。”
“不是已经……遗失了——”
“……是祖父大人手上所佩戴的戒指没错。”
这是秀丽小姐在进入庙宇之前所发现的微弱光芒。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这个时候,真正的宗主戒指出现在这里所代表的意义。
已经准备好背负一切。假如无法彼此分担,一个人扛下来也不要紧。
“这枚戒指,从现在开始,由茶春姬继承。”
简短说完,便将纤纤玉指套入粗糙的偌大戒指中。
还不等完全套入,另一只手挡住了她的手。
“等等。”
克洵从春姬的手指拔起正要套进的戒指。
“……我不能让你背负我必须补偿的罪过与懊悔。”
他说话时的眼神不再有迷惘之色。
克洵毫不迟疑到将戒指套进左手中指,也是鸳洵平时习惯佩戴的位置。
“你说的没错,我会一辈子为这一天所发生的事情赶到懊悔,直到今天这一天为止,我一路走来的道路如果是通往这个地方,那么无论真相如何,的确是我动手杀害了他们。如果能够早一点,选择另一条岔路的话——或许就不会出现这种结局。”
克洵脸色铁青。戒指十分沉重,一切的一切都累积在这其中。
背负的命运,竟如此沉重。
“我会一直不断回想起来,恐怕直到死亡为止都会梦见,永远也不会忘记。可是你说过,单单如此根本不会有什么作为。”
她的意思是,希望他往前迈出步履。忘不掉也无妨。希望他记住这一切,背负着这个痛苦和懊悔,不断往前走。
一如过去鸳洵所走过的相同的道路。
“……其实,我没有什么长处,做事也从来不曾成功过,可是……”
套在手指上的戒指,忽地发出光芒。
如同烟霭一般的身影让克洵和春姬——还有秀丽大吃一惊。
是一名外貌看似二十五岁左右的青年,然而克洵与春姬只消一眼便认出对方。因为每天都可以,在府邸望见一模一样的肖像画。
“鸳洵……大伯公……?”
克洵怔怔地喃道,宛若水中倒影一般的青年微微一笑。
——……你果然来了,克洵。
“大…大伯公大人……”
抬手打断话语,时间不够了——青年低哝道。
——年轻、善良的你做了相当艰难的决定。一旦继任茶家宗主,未来将会经历更多的艰难。心地愈是善良就愈容易落泪……不过,没关系。绝对不能舍弃善良的天性,不能变成一个铁石心肠的人。每当心如刀割时就尽情大哭一场,然后继续往前走。绝对不能弄错需要守护的对象,尽管自己一身染血,也不能让你保护的人受到伤害。这将成为你的骄傲……
克洵的眼眶不听使唤的涌出泪水。应该立定的目标,应该前进的道路。他希望走在与眼前的人相同的道路上。
——你要成为一个温柔又坚强的男人。如同我有英姬的陪伴一般,你有春姬的陪伴。你一定可以克服一切。克洵——我以“克服”的“克”来命名的人啊。
伸出的手划过空无一物的空气。如同刚才出现之际一样,不着痕迹的消失无踪。以紧握的拳头拭去泪水,克洵继续说道:“……不过,一步一步慢慢走,要追上鸳洵大伯公大人的话……”
一直不断的追随那人曾经走过的道路,他愿意为了总有一天能够眺望相同的天空而努力。
“会是一条……漫长的道路,几乎接近永远,春姬。”
“我明白。”
“我是一个非常脆弱的人,如果只有我一个人,一定会被压得喘不过气,或许会害怕得想要逃之夭夭,因此……”
春姬跪了下来,缓缓垂下头。
“春姬会永远陪伴在克洵堂哥的身边,支持克洵堂哥——”
克洵正眼凝望倚在墙边注视着一切的秀丽。
“……红州牧大人,我——”
她明白他想说些什么,因为他称呼她“红州牧大人”。
秀丽放松紧握州牧官印的力道,发出比自己想像来得更为平静的声音。
“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明白现在做下决定的意义吗?”
“是的。”
秀丽微笑后双手交叉,以州牧身份对着地位显赫之人行礼致意。
“那么,我茶州州牧红秀丽,在此见证茶克洵大人继任茶家宗主,由衷表示祝贺之意。关于这次事件在一切调查清楚、详细确认之后,将追究宗主责任,稍后将另行通知。”
“一切遵照大人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