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答应这个邀请,就无法深入茶家内部。即使理智上明白,但静兰心底就是百般不希望秀丽离开,燕青则抓住他的手臂加以阻拦。
朔洵微微一笑,一把搂近秀丽的纤腰,一眨眼功夫便从窗口消失在黑夜之中。
“啊啊——白鹤从垃圾堆飞走了,现在只剩一群臭男人——……”
燕青感触良多地低语,一针见血地指出让在场所有人不愿承认的事实。只剩一群男人的房内,宛若从缝隙吹进风,弥漫着寂寥的空气。
静兰长得再俊俏,影月个性再活泼,但男人终究还是男人。
然而燕青率先调适心情,拍拍静兰的头。
“了不起——静兰!竟然能忍住,我会买零食给你吃。”
“不需要!”
就在此时,一个意外的气息让静兰与燕青诧异地望向窗外。燕青随即旋起棍棒,静兰则以电光石火的速度抽出“干将”。
“不会吧,除了朔洵以外居然还有人能够接近这里——”
背对着月光,浮现在窗外的是一个变形的人影。
人影千钧一发闪过燕青的棍棒,静兰见状,顿时杀气窜升。虽然暂时静观其变,但是此人能够躲过燕青刺出的棍棒,一旦手下留情,恐怕他们会先没命。
然而下一瞬间,燕青停下手上的棍棒,并且手腕一转,拨开静兰的剑。
“唔哇——静兰,住手、住手!等一下!他们是……”
紧接着是睽违已久的喊叫声响遍四周。
“笨笨笨蛋——居然对老弱妇孺挥剑——!”
远比以前来得高大的少年背上,有个少女吃惊地瞪圆杏眼。茶春姬。不是别人,正是燕青自己从茶家救出并藏匿起来的贵族千金。
半晌,燕青才呆愣地搔搔头“啊——……这世间就是这么巧。”
——刚刚才飞走一只白鹤,现在又闯进一只。
室内只有一盏烛台。
微弱的光线甚至无法照亮铁笼内部,似乎刻意籍此象征永远也触摸不到的希望。
“父亲大人……父亲大人,我……我该怎么办……”
传来反常的傻笑声,为了防止有时候会毫无预警地躺在地上打滚哭闹的父亲不小心撞到墙壁或铁笼,克洵几乎整晚没睡,既有声音辨别位置,不断想办法保护父亲。即使踩着秽物,被怪声辱骂、被指甲抓伤,不管消耗多少力气也不放弃。望着那廋如枯木、轻如纸片的身躯,不禁潸然泪下。
他的父亲表现向来不出色,恐怕与自己最为接近。所以总是动辄惹仲障发怒,被破口大骂是个不成材的废物;成为以纯正本家血统为傲的祖母与母亲讥嘲的对象。经常被崇尚暴力的草洵一脚踹开。总是战战兢兢、惴惴不安,十分在意他人的目光,畏畏缩缩的一个人。甚至记忆中也不曾一起游玩……然而唯一记得有一次,父亲腼腆地笑着给他糖吃。这样就足够了,克洵喜欢那个唯一一次笑着给他糖吃的父亲。
但是不知从何时开始,父亲内心的齿轮开始脱轨。不过话又说回来,或许——这也算是一种幸福,能够在不受嘲笑所伤害的情况下生活。
他硬是以这个理由说服自己,然后将父亲送去疗养。
结果却是如此。
“……茶家……已经……已经没救了……”
拍抚着因笑得太激烈而呛到的父亲背部,克洵的脸因哭泣而扭曲变形。自己真的成不了大事。如果是因为害怕祖父大人而被关在这种地方也就没办法,然而父亲……
究竟做了些什么,要受到这种待遇?他明明已经不具威胁性了。
被欺压得不具人形,被逼得走投无路,被推到绝望的最底层。这些早已将父亲的心完全粉碎,为什么到最后的最后还要施加这种暴行?难道祖父心中全无半点父子之情吗?
黑暗开始蠢蠢欲动。
“他不是您自己的……亲生儿子吗……”
已经没救了!克洵不断重复。一切都太迟了,全是自己太傻,直到最后的最后还在磨磨蹭蹭、浪费时间,实在是个无药可救的傻瓜。一切已经太迟。绝望的齿轮不断转动,如同一颗石头从山坡滚落一般不断朝着毁灭前进——“鸳……鸳洵大伯公大人……鸳洵大伯公大人……”
假如换成内心由衷敬爱的那个人,他究竟会怎么做呢?
凌驾红蓝两家,登上朝廷最顶端,随身服侍先王,深受重用甚至荣获“御赐之花”的文武百官之首。同时在茶家即将陷入泥浊之前及时拉了茶家一把。
克洵恍若回神过来似的抬起头——不过……
“……杀光本家所有男性子嗣……”
虽然内心对他敬爱之至,只有这一点一直无法认同。
然而克洵到今天终于明白了。
因为一切都太迟了,所以只有出此下策。这个家已经充满了腐败恶臭,甚至无法采取慢慢捞起污浊后再改加清水的缓冲之计[奇·书·网-整。理'提。供]。因此只剩破坏河堰,让一切从头开始的方法。
“……我……接……下来……能够做的……”
声音听来沙哑,感觉只有这个方法了,不,是只有这个方法。克洵甚至没察觉父亲于不觉间停止笑声,轻轻握住自己的手。
“我要……像鸳洵大伯公一样……亲手……”
祖父说过在宗主继任仪式当天,会把他从这里放出去。当天一族所有重要人物均会齐聚一堂,当然也包括祖父在内。
为了茶家,为了春姬,最后关头的对策,应该只剩下那个方法了。
“……在那里……结束一切……”
仿佛受到略带疯狂的声音所吸引,地牢的黑暗缓缓伸出触手。
“晚安——!深夜打扰非常抱歉——在下名为‘茶州秃鹰’”
随着活泼的招呼声响起,金华郡府最高行政首长的办公室窗口闯进了某个身影。
柴太守与由大人制止吃惊挥舞长枪的武官。
“由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