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名字里的“玉碟”改成了“玉蝶”。
装扮上也同步,喜欢留风靡一时的男生道士头:鬓角剃得只剩泛青发茬,脑后扎一个小揪揪,还喜欢插一只穿花蝶那是从前开金汤时留下来的,古代匠人精品,蝴蝶是金箔打造,薄如蝉翼,花是点翠绕红宝石,加起来也不到一枚硬币重,插在小揪揪边,颤颤欲飞。
网名是“穿花蝶”:寓意自己从男人女人的花丛中翩然穿过,从不流连。
头像是一串水灵灵葡萄上栖息一只蝴蝶,签名档写:水葡萄千千万,穿花蝶最好看。
还挺押韵的,虽然颇不要脸。
易飒觉得,他也不是无性恋,而是自恋:太爱自己了,心里就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从某种程度上说,和丁玉蝶做朋友很安全。
他本来就自视甚高,瞧不起三姓中大部分人,姜太月还说他“妖里妖气”,丁长盛还对他指手划脚,易云巧还没事头上裹两发卷,审美感人
结论是:也就易飒可以聊两句了。
易飒搡开他进房:“刚那么闹,姜婆婆都过去了,你也不说去看看。”
丁玉蝶说:“没兴趣。”
与其在没兴趣的人和事上浪费时间,不如睡觉。
忽然想到了什么,说易飒:“你节哀顺变啊。”
“你说小姜哥哥”
“你的无缘姐夫,深情男人一枚,这么多年都没搞对象,对你姐挺够意思的。”
这倒是,据说当年三江源变故之后,受易萧横死的刺激,姜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接近一年不见任何人,动辄摔东西砸碗,还试图自杀。
虽然听起来有点像矫情的言情剧,但以姜骏的条件,想找更好的也不难,居然这么多年都独过来了,是挺难得的。
真不知道姜孝广怎么会同意的。
丁玉蝶说她:“早觉得你小姜哥哥叫得虚情假意,你看看你,没哭吧眼睛都没肿。”
易飒斜了他一眼:“我这十来年,跟他只见了几次面,真哭得惊天动地的,那才叫虚情假意借套衣服。”
行李箱是摊开的,她蹲下了就去翻捡。
丁玉蝶过来抢:“哎哎,我一米八,你个一六五的三寸丁武大郎,为什么要借我的衣服,我这都是潮牌”
他忽然顿住,攥一条裤腿,面色渐渐妙不可言,易飒攥另一条裤腿,针锋相对,一分力都不让,再僵持下去,这裤子势必破裆。
丁玉蝶先松手:“飒飒,你屋里是不是藏了野男人”
易飒哼了一声,知道不给个答复,这人势必穷根究底丁玉蝶此人,对不感兴趣的事,轰破天也懒得瞜一眼,但万一来了兴致,那是蜜蜂赖上了花,不吮上一口蜜绝不回巢。
她向他飞了记柔媚眼波,寓意不可说。
然后把裤子拽过来搭到肩上,又捡了件白t,看到有卫生内裤,也拿上了。
丁玉蝶在一边不住地卧槽:“卧槽我这tshirt七百,你手怎么这么毒,卧槽还给拿内裤”
易飒抱了一堆,走到门边时,回头提醒他:“别跟人说啊,影响我名誉。”
那是当然,丁玉蝶眼睁睁看她开门,心痒痒地问她:“帅吗可别拉低我们一家人的颜值啊。”
易飒又朝他飞了记柔媚眼波:“美男子呢。”
回到房间,开门进来,一瞥眼看到宗杭还站在洗手间里,易飒奇怪:“洗这么久”
她抱着衣服过来,才发现他是把受伤的那只手放在水里泡。
宗杭解释:“这只手,睡了一夜肿了,很疼,洗漱的时候碰到水,反而觉得很舒服,我就这样一直泡着了。”
易飒嗯了一声,把衣服塞给他:“喏,换好了出来,我还得洗呢。”
顺手帮他带上了门。
忙了一个早上了,现在才得片刻清闲,易飒打了个哈欠,走到窗边吹风,看甲板上船工走来走去,心里忽然一动:
丁长盛说,事情要瞒着这些船工,要跟他们说,姜骏没丢,找着了,虚惊一场。
但宗杭其实是“丢”了,为什么也不见船工嚷嚷呢谁拿借口盖过去的丁碛
正想着,外头有人敲门。
宗杭刚换好衣服,正开门出来,听到门响,又赶紧缩了进去。
易飒示意他别动,自己走到门边,先从猫眼看了看,然后一脸没好气,把门开了条缝,问丁玉蝶:“干什么”
丁玉蝶把脸凑到缝上:“飒飒,我来看看美男子。”
易飒笑,然后陡然变色:“做梦”
她大力从里头关门,丁玉蝶早防她这一招,眼疾手快,手掌推上门面,两人一里一外,僵持不下
丁玉蝶拧眉鼓腮,艰难发声:“你还真信了我有那么无聊吗我是刚遇到搭桥老头子,过来给你传个话”
是吗易飒手上略松,丁玉蝶吁了口气
说时迟,那时快,宗杭猛冲上来,后背往门上猛一抵。
砰一声,门关上了。
门外响起丁玉蝶的痛呼:“哎呦我去”
转头看,宗杭怕是认为自己立了功,还在使劲。
易飒噗地笑了出来,示意宗杭退后:“没事,放他进来。”
丁玉蝶揉着额头,没好气进来,瞪了易飒一眼,看宗杭时,眼睛忽然发亮:“就是这位俊俏的小哥哥吗”
易飒说:“要点脸,人家比你小好几岁传什么话”
丁玉蝶刚想开口,又止住。
易飒知道他顾忌什么:“他算同行,会坐水,也跟鳄鱼玩过,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地秧子。”
丁玉蝶松了口气:“今晚趁着大家都在,在出事的地方,给姜骏做个水祭,表表心意,然后就可以散伙了咦,你怎么称呼”
宗杭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是跟自己说话。
本名不能用了,“龙宋”也露过馅。
他迟疑了一下:“阿阿帕。”
丁玉蝶惊讶:“东南亚人你怎么会长这么白对了,你听说了吗,七试八考的事”
宗杭错愕了半天,才发现后半句又是跟易飒说的。
这人说话真是跳脱,随心而转,连个主语都不带,想到哪是哪。
易飒摇头:“怎么了”
丁玉蝶啧啧:“你也真是,非跑国外待着,远离消息中心,下次我得及时跟你普及内部八卦这趟七试八考,又是全军覆没,别说水鬼了,八腿的料子都没有,大概只能出几个抖子我是丁家的水鬼,丁玉蝶。”
这是向他做自我介绍
宗杭反应还是慢了两拍:“哦你好,全军覆没,真是太太可惜了。”
丁玉蝶一扬眉:“可惜什么”
宗杭结巴:“不不能多出点水鬼。”
丁玉蝶说:“这就是你不懂了,南海砸瓷的事听过没”
易飒是听过的,不想再听他摆忽,进了洗手间冲凉。
丁玉蝶侃侃而谈:“南海,有个探宝队,打捞沉船,十来天都没收获,这天,终于捞上来一箱瓷器,哇,好值钱啊,大家很开心。”
“第二天,更厉害了,又发现一条沉船,满船全是瓷器,你开不开心”
这还用问吗宗杭点头:“开心。”
“为什么”
“可以多分几个了。”
丁玉蝶说:“你还是单纯。”
“人家探宝队长手一挥,说,砸”
“知道为什么吗,物以稀为贵,砸了这一船,可以保证这一箱价值连城,不砸,这么多货流出去,瞬间大白菜了,还会值钱吗”
宗杭听懂了:“那也不用砸吧,怪费事的”
丁玉蝶打断他:“你是想说,就扔那,不捞了,是吧”
他再次给宗杭下定论:“你不够狠。”
“你不捞,万一哪天有别人来捞呢,捞出来了,你手中的货算个球,还能有价吗”
他指自己:“人嘛,都有私心,都有点贱,我没当上水鬼时,削尖了脑袋想当,拿了这个头衔,就再也不乐意看到更多的水鬼出现了懂了吧好好揣摩一下,就当我给你上一课了,大家一家人,不收你钱。”
宗杭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跟他成了“一家人”了,不过这个丁玉蝶,看起来很好说话,也挺好为人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