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太倾觉得郑恒有些眼熟,略一回想,便认出他来。
“你是……”虞太倾想起当日郑恒在偷看春宫图,唇角含笑道,“原来,伱是郑中书令府上的护卫。”
郑恒一看到虞太倾,便想起了陈伯说的癞蛤蟆穿红袍,忍着笑躬身施礼道:“见过虞都监,在下正是郑府护卫郑恒。”
虞太倾想起方才在雅阁听到的话语,看了眼裴如寄,问道:“听闻裴将军和郑府的小娘子定亲了?”
裴如寄原想和画角退亲,并不想将此事大肆宣扬,含含糊糊说道:“算是吧。既如此,我失陪了。”
画角掀起马车上的窗帘,朝外张望,见虞太倾站在凤阳楼大门前,灯笼的亮光笼着他,映出他精致的眉眼。
她想起方才所见,不知为何心中有些憋闷。她原本担心他见到崔兰姝的样貌后会发难,没想到他倒是不介意,倒是她多虑了。如此看来,也许他当日说的要将她下大狱只是说说而已。看他和崔兰姝的样子,说不定他和崔家还能结亲。
她正这般想着,忽见虞太倾朝她这边望了过来,明知此时脸上遮着面纱,她却还是一惊,慌忙将帘子放了下来。
片刻后,只听得车轮声响,似是一行人都离开了。
裴如寄行至马车前,隔着车帘问道:“姜娘子还有何话说?”
画角掀起车窗的窗帘,径直问道:“裴将军今日约我见面,可是要退亲?”
裴如寄一愣,眯眼隔着窗子望向她:“原来姜娘子晓得我的来意。”
画角眉眼含笑:“裴将军想必不怎么常去戏班子看戏,演的不太像。还有,是谁和你说的,拈惹草之人须得穿的枝招展?”
裴如寄顿时有些汗颜。
画角的目光自裴如寄斑斓的襕袍上扫过,又道:“裴将军也不像酒后施暴之人,你只不过是对这门亲事不满意,又何必如此大费周折,与我直说便是,我也不是非君不嫁。”
裴如寄心中一喜:“这么说,姜娘子同意退亲了。”
画角点点头:“还请裴将军代我约见伯父,亲事是家父和裴伯父定下的,我父母皆已不在世,只有亲自出面告知伯父了。”
裴如寄没想到折腾半日,终究是如愿了,心中欢喜:“既如此,今日倒是我小家子气了。日后,姜娘子若是有事,裴某定会鼎力相助。”
===第66章 奚落===
“倘若有事,我自会请裴将军相助,届时还望你不要忘记今日之言。”
裴如寄一愣:“那是自然。”
“我就晓得裴将军是重情重诺之人,听闻你所掌的禁军管辖城西十六坊,夜里常出去巡城。阑安城近些时日似乎不太平,我送裴将军一符护身。这是我前些日子从庙中求来的驱妖符,极其灵验,还请裴将军平日里带在身上,危急时可以保命。”画角取出一张朱砂黄符递了过去。
裴如寄的父亲和阿爹是知交,阿爹既然在重病离世前将她托付给裴伯父,可见裴伯父必是阿爹信得过之人。裴如寄看不上她,原本可以直言不讳地说出来,但他费尽心机只为让她先提出退亲,其实也顾及到了她的面子。
倘若她一个小娘子被裴府退亲之事传扬出去,定会让人以为她有多不堪。裴如寄愿意让她先提,冲着一点看,他还算不错的人。因此,画角特意提点了他几句,并送他一道驱妖符。
裴如寄摆摆手,却并不去接:“我自小到大,还从未见过妖邪,纵然当真有妖物作祟,以我的身手,妖物也近不得身。你这符咒,多半是坑人的,了不少银两吧,伱还是自个儿留着用吧。”
画角黛眉微颦:“裴将军,听闻方才凤阳楼的棋官死得蹊跷,说不定是妖邪作祟,要我说,这符你还是收下吧。我还有,不缺这一个。”
裴如寄勉强接过,随手塞在袖笼中。他蓦然想起一事,问道:“你们出门,会不会发钗、手环、耳饰这样成套妆扮?是否会独留耳上不佩戴?”
画角摸了摸耳上垂挂的坠子,说道:“自是成套佩戴,裴将军为何问起此事?莫非那位棋官耳上没有耳饰?”
裴如寄微微一惊,没想到画角如此敏锐。
他点点头,看了眼天色:“正是,不过,也许是我们多虑了。天色已不早,姜娘子该回府了。”
画角晓得他不便同她多言案子之事,遂不再多问,道了声告辞,朝着他淡淡瞥了一眼,眼波中的笑意在黄昏的流光里格外醉人。
她松开手,车窗的帘幕徐徐落下,马车渐渐远去。
裴如寄呆立在当场,总觉得那双明眸有些熟悉,仿若在哪里见过。
他正在苦思冥想,张潜和李厚凑到他近前,张潜问道:“将军,姜小娘子同意退亲了吗?”李厚也问道:“属下说的法子好用吗?”
“好用个屁。”裴如寄抬脚朝着李厚屁股上踹了一脚,“你们出的什么馊主意,还有脸过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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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日暖,身上冬衣再穿不着了。
这几日,林姑请了裁衣匠入府,为画角量体裁了几件春衫,又嫌画角的首饰不够,这日将画角撵了出去,让她去购置钗环。
西市是阑安城最热闹的街市,果子行、书画铺,胭脂水粉、布匹绸缎、茶点香料……各色铺面应接不暇。
画角带着雪袖入了吉祥阁,这是一家老字号的珠宝铺子,里面金银珠钗、簪环步摇、玉镯玉佩……应有尽有。
店小二见她进来,忙笑着迎上前,引着她去看钗环。
画角看了一圈,挑了一支梅簪、镂空的金手环、一对耳铛。雪袖说阑安小娘子如今时兴贴钿,店小二又引着画角去选钿。
雪袖觉得莲状钿好看,画角却不觉得,两人正在争执,就见几个婢女拥簇着两个华服小娘子走了进来。
为首的小娘子是西府大伯父家的堂姐郑敏,她一入店门便一眼看到了画角,神色明显一愣。画角上回在西府和祖母吵了几句,临去前放了狠话,说是要和西府断了关系,是以她只淡淡瞥了郑敏一眼,便神色淡漠地转过脸,继续挑选钿。
雪袖未曾注意到郑敏进来,手中拿着一枚莲钿,在画角额上比了比:“娘子,我觉得这莲钿很是衬你,不如就买这枚吧。”
画角却觉得自己的容貌不是清雅端丽那一挂的,指着一枚红色爪形钿说道:“雪袖,这枚你觉得如何?”
雪袖瞥了一眼,摇头说道:“这不是龙爪吗,太妖异了,不好。”
郑敏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探头望了一眼雪袖手中的钿,随手拈起一枚牛角状的钿说道:“我觉得啊,这枚更衬你家娘子。”
雪袖一脸不快:“这枚才不衬我家娘子,大娘子若是喜欢,便自个儿戴吧。”
郑敏笑吟吟道:“怎么不衬呢,你家娘子犟得牛一般,和祖母都敢顶嘴,我觉得极配。”
这时,与郑敏一道进来的小娘子见状走了过来,问道:“阿敏,你与这位小娘子相熟?”
她身着秋香色襦裙,鹅蛋脸,长眉杏目,模样很漂亮,只是看人时,神色间带着一丝轻傲之意
郑敏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想了想说道:“她啊,是我的……我常说的堂妹。不过,她如今不认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