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洁洁连忙走过去,从钱包中掏出饭卡递过去。
“老师您好,我注销饭卡。”
“哟,小姑娘,你怎么有两张饭卡啊?”
没想到递过去的是两张叠在一起,因为太薄,她竟然没发觉。
所以刚刚吃饭的时候刷掉的是哪一张?
许迪总是赶不上学生服务中心下午两点到六点的上班时间,所以常常没法给饭卡充值,每一次都是扔给单洁洁,晚上再到她宿舍楼下来拿。
单洁洁已经记不清楚最后一次帮许迪充值是什么时候了,这种饭卡躺在她钱包里,和她自己的混着用,都有些分不清楚了。
陌生人相遇,陌生人分开。
留下一地没人要的习惯。
“姑娘,两张饭卡收回去了啊,里面余额加起来还有十块钱不到,我们是不退的哦,这个讲清楚。押金各二十块,一共四十你收好……”
“欸,老师!”
“怎么啦?”
单洁洁死命盯着窗口,脑仁儿发疼。
“押金不要了,您还是把饭卡给我吧,我留作纪念。”
“那就退掉一张好了,留下一张作纪念,反正你有两张。好歹二十块押金呢,不要白不要。”
“不用,”单洁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得那么伤感,“真不用了,两张我都留作纪念吧。”
四年的回忆换四十块钱,打个车就花没了。
单洁洁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两点十分。
屏幕左上角是时间,旁边就是一个小信封,分分秒秒地提示她,你有一封未读信息。
你要说什么呢?单洁洁怔怔地看着那个洁白的小信封。
高中时单洁洁用的是小灵通,那时候只要家里条件允许,父母基本上都会给孩子配备手机以方便联络,同时却担心孩子有了手机之后会不好好学习,所以永远选择非常不方便的小灵通。发短信有字数限制,存储容量又小,除了打电话便宜,真的找不出什么优点来。
即使这样,也挡不住年轻的信封图标。
单洁洁的收件箱最多只能存储不到两百条短信。她每天都和许迪来往许多的短信,大多是垃圾,也就只有一两条值得保存。就这一条一条的积累,也将她的手机容量撑爆,于是再咬着牙删除,不停地优胜劣汰。
但好歹那两百条里面还有些许迪的打油诗,耍无赖,总之找一找一定有亮点。
比如“我觉得七班班花龅牙哪有你好看啊。明天语文卷子诗词填空能不能借我抄一下?”
然而上大学之后,单洁洁的手机鸟枪换炮,容量大增。
却再也选不出什么短信值得珍藏。
“帮忙带早饭,三个菜包两个肉包,不要二食堂的。”
“今天邓论肯定签到,帮忙留神,我们宿舍全体,除了老三他老婆帮他签到,你别签重了。”
单洁洁番外“我衣服干了没?没有换洗的了。”
又或者是:“中国美术史课这周留什么作业了?帮我也弄一份。”
“信息系统概述课的思考题是啥来着?答案帮我弄一份。”
“大学物理课你有同学在修吗?实验报告弄一份。”
不是“帮我也弄一份行吗?”,而是直接吩咐。
所以连第一个问题也纯属多余。
临别的晚上,单洁洁一杯一杯地灌百利甜,头重脚轻的时候,还记得笑嘻嘻地把手机给余周周看。
“你存的这都是什么破玩意儿。”余周周一把将手机打回去。
单洁洁再接再厉,从草稿箱里面翻出一条存了不知道多久的短信,没羞没臊地展示给余周周看。
——你喜欢我吗,许迪?
“够干脆吧?”她傻呵呵地笑个没完。
“发出去才叫干脆。”
余周周一点儿没废话,抢过来就按了发送。
深夜两点半。
——你喜欢我吗,许迪?
你喜欢我吗?
单洁洁将两张饭卡揣进钱包,一低头冲进了门外无懈可击的阳光之下,一路狂奔。
女生喜欢上一个人实在没什么道理。也许因为被抓包的时候他离她太近而心慌,也许因为他突然长得不像小时候,也许因为他说他会去师大附中然后问她是不是也在师大附中,即使她知道这两件事情并没有关系……
单洁洁忽然为自己感到悲哀,她永远找不出喜欢一个人的理由,就像当年众人一个玩笑对方一个笑容,她记住张硕天肉滚滚的大腿和白袜子;就像当年少年受伤又自负地说:“你以后会知道的,小人得志。”
张硕天很糟糕,可许迪却不够糟糕。
许迪高一进入单洁洁的班级,议价生的身份,摸底考全班第二。单洁洁从第一天开始就是许迪的同桌,这个状况让她喜忧参半,忧的是许迪在十七中门口的那个锐利的眼神,喜的……喜的又是什么?
摸底考的时候许迪连翻卷子都是恶狠狠的,誓要用白纸翻页的声音羞辱半天也没做完这套变态试题的同桌单洁洁。
成绩出来之后,单洁洁全班第二十九。不知道是不是秋老虎的威力,她看着成绩,太阳穴一跳一跳,只能不停地揉,越揉越痛。而另一边,课代表下发的每一科卷子许迪都不收起来,故意在桌面上扔得乱七八糟,把单洁洁气得咬牙。
“我早就说过以后你就会知道的。一次考试抖起来了而已,高兴得太早了点儿,还有三年呢,祝你开心。”
单洁洁当场炸毛。
“我到底怎么你了,你就一定认为我嘲笑你?”
“你难道没有?”
单洁洁眨眨眼。
“有。”
许迪明显是在肚子里准备了一车的话来应对单洁洁的抵赖狡辩,听到这句话,反而呆了。
“所以对不起。你的确很厉害。”
单洁洁低头道歉,干干脆脆,大大方方。
许迪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收起了一桌子卷子,抱起篮球出门,一整节课都没回来。
单洁洁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桌子上多了一瓶风油精。她看了看四周,然 单洁洁番外后涂在了太阳穴上。
满教室都是这股薄荷的味道,吸进肺里凉丝丝。
许迪回来,一把将风油精拿回塞进书包里,两个人再没说什么。
单洁洁不停回忆,这么多年里,许迪究竟有没有再做些别的什么事情?别的什么更加值得回忆的、温暖感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