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头。
“这么惨你哪个初中的啊”
“师大附中。”
我咂舌:“那可是咱们市最好的初中,听说今年有将近一百名考上振华统招的,更别提自费和分校了,怎么会没有你们初中同学按照概率也不应该啊。”
他挑眉:“哟,你还懂概率”
我翻白眼。
他笑了:“我初中的同班同学没有跟我一起分在咱们五班的。”
“那其他班级呢有你其他的附中校友分在五班的吗”
他耸肩:“那么多人,哪儿那么大闲心挨个儿认识啊,累不累啊”
我觉得在这一点上我们完全无法沟通:“好不容易有那么多人跟你一起考上高中,这是多少年修来的缘分,你都不珍惜。你又不像我,小地方考进来,连个熟人都罕见。”
“你是哪个学校的”
“十三中。”
我已经做好准备看他带着疑惑的表情说“没听说过”了,然而他大喜过望地说:“哎呀,你和我小姑姑是校友啊”
我也很诧异,起哄似的叫起来:“龙姑娘也是十三中的”
他瞥了我一眼,转过脸,又别扭上了。
这时候张平哈哈一笑,又开始跑题。
“其实我今天也挺高兴。刚才主任说了,咱们班配备的数学老师,叫张峰。”
他激动地将“张峰”两个大字写在了黑板上。
于是全班肃然,反正我是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张平的目光已经飘远了。
“张峰啊,是我的小学同学。我俩是一个大院长大的,小学就是同桌,初中也是同桌,高中我们一起考进我们县一中,还是同桌。上了省师范,我俩不同系,没法儿住一个宿舍,可是我俩的女朋友是同一个宿舍的。后来没想到一起应聘上了振华,一起带高一,还教同一个班”
余淮栽倒在桌子上:“耿耿,你发现没还有更巧的。”
“什么”
“他俩一个叫张平,平原的平。一个叫张峰,山峰的峰。”
我咧咧嘴,靠,这是什么孽缘啊
“所以说啊,同学们,你身边的人,就是你一生最最值得珍惜的财富”
话音未落,我和余淮就不约而同地彼此看了一眼。
然后一齐丧气地趴在了桌上。
“什么财富啊,是负债吧。”
就在我还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一穷二白的苦相时,余淮突然爬起来,很认真地说:“喂,咱俩做同桌吧”
我心头一颤,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因为他大大咧咧的笑容就在阳光里,小虎牙白得耀眼。
吃错药了吧你,我们又不熟,为什么
然而我说,好。
t1706231537:
===第五章 最好莫过陌生人(No.24 - No.26)===
回家的时候,我站在家门口打开书包,发现钥匙掉进小口袋的夹缝里,无论如何都够不到。我低声咒骂了一句,突然听见屋子里有人穿着拖鞋软塌塌地朝着门口走过来,脚步声一听就是妈妈。
她打开门,我惊讶地张大了嘴。
“愣着干吗,赶紧进来,外面一股热气。”
我不是做梦。她说话还是这么快速果断,带着一股天生的冲劲儿。
“你怎么来了”我很惊喜,可是话一出口就有点儿不对味儿。
我站在自己家门口,问自己亲妈为什么出现在这儿。
幸亏她毫无知觉。她从来不像我这样喜欢东想西想的。
“废话,当然有事,”她把拖鞋扔到我脚边,“赶紧进屋擦擦汗”
我进洗手间洗了把脸,擦干,然后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冰镇可乐,刚拉开拉环,就被夺走了。
我爸把它放在茶几上:“冰凉冰凉的,对脾胃都不好,刚从外面进来,喝点儿温水最好,这个放在这儿晾一晾,暖和了再喝。”
“爸,您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说可乐应该放暖和了再喝的人。”我从茶几上重新拿起可乐,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真他妈舒服。
他没有再唠叨,突然叹口气。
“你啊要是你妈这么说,借你十个胆儿你也不敢顶嘴”
“我喝一百罐可乐,她也不见得能碰见一次。”
我说完,三口人都沉默了。我爸低着头,我妈出现在客厅门口,面无表情,我举着可乐,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喝。客厅里只有可乐罐里面的气泡争先恐后地破裂,制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耿耿,”半晌我爸突然开口,“今天报到怎么样啊”
“挺好,”我说,“人挺多的,分班了,抽签选老师了,老师说开学那天要收费各种费。”
我坐到单人沙发上,我爸妈坐在对面的长沙发上,状态很像三堂会审。
“喝点儿解解渴差不多了,你那胃受得了吗,我不吱声你还喝起来没完了放茶几上,一会儿再喝”
我妈突然插进来一句话,瞪着眼睛,声音急促尖锐,吓得我小心脏一收缩,可乐差点儿脱手直接朝他们飞过去。
我撇撇嘴,把可乐放回到茶几上。我爸在旁边很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为我还是为他自己。
“老师是教什么的啊,男的女的,多大岁数”我爸开始和颜悦色地转移话题。
我顺坡下驴:“男的,大学生,刚毕业,教物理,叫张平。”
数学老师叫张峰。我把后半句刹住闸,憋回肚子里面。
“大学生男的”我妈不知道又开始想象什么了,“能靠谱吗自己就是个孩子,怎么当班主任带班啊”
她突然掏出电话开始翻通讯录:“前两天吃饭的时候刚好认识你们一个副校长,我问问她,要么换老师,要么调班。这哪行啊,这抽签肯定有猫腻”
我爸皱着眉头试着反抗:“你别听风就是雨,年轻老师的教学水平未必没有年纪大的老师好。”
我妈突然笑了,慢悠悠地来了一句:“年轻,年轻当然好。”
我一开始完全摸不着头脑,就看见我爸脸色有点儿发青,但也没说话。不过,我知道他不是不想讲话,只是碍着我的面子。
然后我就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齐阿姨也很年轻。
“当年是你非要离婚的。”我轻声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终于看到了她对我爸再婚的一点点醋意和不满。原来不是丝毫不在乎的。可是不是这种方式,也不应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