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 书库 > 攻玉(384)

攻玉(384)

作者:凝陇

她掀开大氅,理理道袍要下车,手刚碰到车帘,又烫着了似的往回一缩。

平生头一遭,她萌生出一种想遁地而走的想法。

一下车,就会看到蔺承佑。

可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想面对他。

唉,假如她也可以像妖怪那样,嗖的一声直接飞回府里就好了。

要不就……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吧。

那妖怪千变万化,这事说不定真没发生过。

她眉头一松,横下心掀帘下了车。

出发时还是清晨,眼下已入夜了。夜风一吹,脸上那种滚烫的感觉减轻不少。

滕玉意阔步走下车,先拿余光瞟了瞟周围,瞥到蔺承佑的那匹白马,并不与其对视,只潦草地冲五道说:“五位上人不进府坐坐么?”

五道很识趣:“不了,不了,改日再来叨扰吧。”

滕玉意又走到蔺承佑马前,开口的时候,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与平日看上去没两样:“今日有劳世子了。”

蔺承佑胸口骤跳,在滕府下人们和五道的炯炯注视下,并未打量她,泰然自若道:“别着凉了,早些回府歇着。”

滕玉意并未抬眼看蔺承佑,只微微拱了拱手,未在门口停留,拔腿就往府中走。

蔺承佑注视着一旁的石狮子,等滕玉意进了府,一抖缰绳,策马离开了。

***

回到成王府,蔺承佑迈步跨入府中:“备水,我要沐浴。”

常统领和宽奴疑惑互望,世子平日要等到临睡前才沐浴,目下才戌时中,会不会太早了些。

再看世子的衣裳,顿时明白了,看样子世子这趟出城碰到招水的妖邪了,衣裳看着不似平日那么平整,皱巴巴的像被水泡过。

“去备些热汤,帮世子驱驱寒。”

却听蔺承佑在前头道:“不必,凉水就行。”

一口气洗了三个凉水澡,蔺承佑才感觉身上舒爽了些,从净房里出来,也懒得再用些宵夜,直接倒到床上。

宽奴在外头纳闷地问:“世子这么早就睡了?”

“累了,别吵我。”蔺承佑闭着眼睛皱眉说。

宽奴挥退下人们,蹑手蹑脚离开了。

蔺承佑闭着眼睛假寐,耳边是清净了,心头却闹哄哄的。只要他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会浮现之前发生的一切,滕玉意的唇瓣就跟鲜花一样鲜嫩,让人忍不住……

躺不下去了,他索性翻身下了床,赤脚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大盏水喝了。

但或许是之前在幻境中被蛊惑过一阵,再凉的水也浇不熄心头的燥热,稍一静下来,就仿佛能听到滕玉意在他耳边软声唤他“佑郎”,她穿着嫁衣躺在他身下,整个人娇媚得像一朵盛开的牡丹,他意乱情迷低头吻住她的红唇,她伸出两只嫩白的胳膊搂住他的脖颈。

想到此处,蔺承佑一头栽回到床上,这该死的七欲天。

为了分散注意力,他甩了甩头让自己冷静下来,一翻身,开始琢磨先前的那一幕。

滕玉意应该是想起这事了,所以态度才会那么不自然。

接下来怎么办?

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但他都亲过她了……

要不明日直接上门求亲吧。

可是——滕玉意现在又没喜欢上他。

万一恼了怎么办。

等等,刚才在滕府门口告别时,滕玉意脸色虽然古里古怪的,但好像没有表现出憎恶和怒意。

难不成——

假如滕玉意反感他,得知自己被他亲了,这会儿该恨不得杀了他吧。

还有,他被困在水底时,她可是毫不犹豫就下水救她。

会不会……她对他有点好感了?

正自胡思乱想,忽听外头宽奴道:“世子。”

“滚滚滚,我睡了。”

宽奴急声说:“世子,宫里有急事找世子。今晚圣人在含元殿宴飨众大臣,席上说到官员子弟与香象书院的学生们联姻一事,淮西道节度使彭思顺仗着酒意在御前求旨,说世子无妻,而他孙女彭大娘才貌双全,趁着今晚热闹,求圣人为自己的孙女彭大娘和世子赐婚,这话一出,居然有不少臣子附和。彭思顺又说自己时日无多,眼下最牵挂的就是膝下几个孩子的亲事,若圣人能成全此事,他也算死而无憾了。说着说着就涕泗横流,此外还有几个大臣替自己的儿子求娶滕将军的女儿,世子要是不想出什么岔子,就赶快进宫吧,”

蔺承佑翻身下床穿衣裳。

到了含元殿,果然出奇的热闹。

除了邓致尧武如筠等几位朝中老臣,还有彭震等回京述职的外地节度使。

此外皇后在翠华殿款待各位命妇、女眷们。

蔺承佑先到含元殿给伯父请安。

一进殿中,就感觉无数道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彭震朗笑道:“圣人,世子来了。”

皇帝招手:“佑儿,来。”

蔺承佑笑着上前行礼。

起身后,坐到太子和皇叔身边。

太子一副“你怎么才来”的表情,皇叔的手边则放着一个小小的舞仙盏。

蔺承佑无意间一瞟,整个人都僵住了,这酒盏太眼熟了,那回滕玉意被困在大隐寺,就是拿着这酒盏喝酒,样式很特别,除了滕玉意没见旁人用过。

这酒盏……怎么会到皇叔手里。

圣人笑着对彭思顺说:“公之意,朕甚体恤,只是婚媾之事,非同儿戏,夫妻除了门当户对,还有脾性一说,成亲后若是意趣相投,自是一生和顺,假如脾性相冲,免不了成为一对怨偶,朕知道,彭家的孩子必定个个金相玉质,但万事讲究眼缘,做夫妻也不例外,佑儿这孩子自小极有主心骨,朕是他的伯父,不经他本人同意,怎敢贸然赐婚。”

彭思顺伏地听完皇帝的这番话,在儿子的搀扶下颤巍巍回了席,喘了口气,苦笑着说:“圣人言之有理,老臣自知莽撞,容老臣斗胆问一句,世子既然尚无意中人,又怎知与我孙女大娘合不来?大娘花容月貌,来长安也有数月余了,不知世子可曾见过大娘,既然世子来了,老臣也想亲口问问世子。”

蔺承佑目光一动,放下酒盏要说话,淳安郡王微微一笑,对圣人道:“圣人方才问臣弟一事,臣弟尚未作答。”

硬将彭思顺的话头截住了。

圣人本就不愿公然扫臣子的老脸,忙笑着转移话题:“瞧朕,敏郎的事才说道一半。众卿也知道,敏郎虽然只比阿麒这几个孩子大几岁,辈份却高了整整一辈,真要谈婚论嫁,怎么也要从敏郎说起,敏郎,莫非你想求旨娶亲?”

淳安郡王还是一张沉静的脸:“记得圣人对臣弟说过,臣弟的亲事全凭臣弟自己作主,若有朝一日臣弟有了意中人,圣人会为臣弟当场指亲。”

蔺承佑酒盏停在嘴边,一颗心直往下沉。

圣人又惊又喜:“真有意中人了?但说无妨,皇兄为你作主,你刚才说的那个孩子,是从外地来的么?”

淳安郡王正要开腔,蔺承佑霍然从席上起身,到御前笑着磕了个头说:“今晚实在热闹,连皇叔也开口求亲,既然彭老将军提到侄儿的亲事,侄儿也厚着脸皮凑个热闹,上回在乐道山庄皇后召见官员子女,侄儿曾远远看过滕将军的女儿一眼,此女才貌出众,样样都长在我心坎里,除了滕娘子,侄儿别人都不想娶,求伯父成全此事,不然今晚侄儿就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