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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玉(385)

作者:凝陇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淳安郡王讶然一瞬,随后便笑着摇了摇头。

皇帝笑颜逐开:“好孩子,伯父倒是愿意成全你,只是你想娶人家,也得经过人家同意不是。今晚滕将军在西营尚未回城,伯父也没法当面问他一句。这样吧,先让刘公公到滕府为你探探口风,假如滕娘子不反对,伯父再成全你如何?”

蔺承佑胸口急跳了几下,今晚是话赶话逼到了这份上,尽管是冲动之下求的亲,想起先前的种种,又觉得滕玉意未必不愿嫁他,于是满不在乎地笑道:“就依伯父的办。对了,烦请刘公公将今晚殿上的事告诉滕娘子。”

他这一笑光风霁月。刘公公笑着弓腰退下了。

***

滕玉意在净房中沐浴。

面前是热气腾腾的浴汤,但她思绪早不知飞到哪儿去了,只要听到水声,就会想起今日发生过的似真似幻的一幕幕场景。

幻境中她的夫君是蔺承佑,这实在让人奇怪,为何会梦见自己与蔺承佑成亲?还好这是假的。假如……假如成亲后夫君移情别恋,那她与母亲的经历何其相似。

哪怕只是在幻境里,病榻上的那份酸苦也像亲身经历过一般。

她再次庆幸这只是幻境中发生的事。

正暗自琢磨,忽听碧螺诧异说:“娘子,你嘴上是什么?”

滕玉意本就心虚,闻言捂住自己的嘴:“怎么了?”

“婢子看着像是破了皮,该不是上火了?婢子替你瞧瞧。”

“胡说。”滕玉意心中一慌,并不肯把手拿下来,“你们先出去吧,我这儿不用你们伺候。”

春绒和碧螺一头雾水,只不过说一句嘴上破了皮,娘子活像被火烫着了似的。

两人出去,又听滕玉意闷闷地说:“对了,给我送面镜子进来。”

待二婢困惑地离开,滕玉意慢慢举起镜子。

一望之下,头皮便是一炸。

嘴唇确实是破了,就位于下嘴唇上,很小很小的一个口子,假如不是出了一点血,碧螺她们也发现不了。

所以先前不是幻觉。

这口子就是蔺承佑不小心磕破的。

滕玉意闭着眼把镜子放到一边。

不要慌,蔺承佑又不是诚心轻薄她。当时情况那般紧急,不这样做她说不定会溺死在水里。

既然他不是故意的,她只需当作这件事没发生过好了。

蔺承佑不说,她绝不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即便他主动同她说起,她也一定要装不知道。

她撑着浴斛边缘,用巾栉包裹着起了身。

睡觉吧,说不定明早起来就忘了这件事了。

出来后擦净长发,换上寝衣上床倒下,刚闭上眼睛,就听程伯在院子里说:“娘子,宫里有口谕至。”

滕玉意一愣,赶忙让春绒和碧螺准备衣裳,口里问:“口谕是给阿爷的么?”

“给娘子的。”

滕玉意莫名其妙:“找我的?可说了何事?”

程伯的惊讶程度不亚于滕玉意:“说是今晚成王世子在御前求圣人为他和你求亲,圣人让刘公公过来问娘子一句:‘愿不愿意嫁给成王世子?’”

滕玉意一骨碌从床上掉下来。

***

蔺承佑在含元殿继续喝酒作乐,耳朵却一直留意着殿外的动静。

每进来一个宫人,他心里就会刮过一阵微风。太子和皇叔不时拉着他说话,他全没听进去。

也不知等了多久,皇后和清虚子请太监过来传话,说阿芝想哥哥了,让太子和蔺承佑到翠华殿去。

蔺承佑和太子到了大明宫,鱼池边,清虚子正优哉游哉带着阿芝和昌宜钓鱼,看到蔺承佑过来,清虚子尚未说话,阿芝第一个跳起来:“阿兄。”

蔺承佑懒洋洋张开双臂迎接阿芝,外头有宫人说:“刘公公从滕府回来了,圣人让刘公公再亲口对世子说一遍。”

空气一默。

蔺承佑没接茬,但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里。

清虚子看出徒孙不大对劲,问太子:“怎么了?”

太子便将先前的事说了。阿芝和昌宜一下子来了兴趣,忙说:“快请刘公公进来。”

刘公公含笑进来了。

太子笑问:“滕娘子怎么说的?”

刘公公回话道:“滕娘子说——”

蔺承佑屏住呼吸。

“滕娘子说:她不嫁。”刘公公一板一眼转述滕玉意的话。

第114章

刘公公走了足有半个时辰了,蔺承佑仍独自坐在鱼池边钓鱼。

阿芝和昌宜原想让蔺承佑带她们玩,白白闹腾了一会,到底被清虚子道长连哄带骗拖到殿里去了。

清虚子道长自己也没留下。

太子也识趣地闪开了。

偌大一座庭苑,转眼只剩蔺承佑一个人。夜风呜呜地一吹,说不出的萧瑟。

皇后令人出来探视了好几回,但宫女和太监无不轻手轻脚,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生恐自己引起蔺承佑的注意,远远张望一眼,便静悄悄退回殿中向皇后禀告池边的动向。

蔺承佑钓了半晌鱼,非但耳边听不见半点人声,眼前也没半个人影乱晃。

这正合他心意,他现在急需静一静。光这个还不够,他巴不得整个宫苑的人都消失才好。

但周围再安静,他心里也片刻静不下来,更过分的是,枉他钓了半个时辰的鱼,鱼竿始终一动不动。

池中的鱼儿仿佛察觉到了什么,集体躲到一边去了。

蔺承佑随手撒了一把鱼粮,没用。

那群鱼非但不上钩,还一个劲地在水底下冲他吐泡泡。那串泡泡,让他想起滕玉意在水下昏过去之前对他吐出的那一串。

蔺承佑闭了闭眼,很好,连鱼都在取笑他。

这鱼是没法钓了,他放下钓竿作势要起身,横竖自己一个人想不明白,他打算当面找滕玉意问一问。

有些话可以靠别人转述,有些话非得当面说清楚不可,她到底怎么想的,他得亲耳听她说。

刚要起身,有个人走到了鱼池边。

那人的锦袍下摆上刺着联珠双鱼纹,微风拂过时,纹路上的银鳞若明若暗,只略站了一站,那人就在蔺承佑边上坐下。

淳安郡王拿起蔺承佑刚放下的钓竿,望着水面温声道:“今晚在殿中喝着酒,为何突然想起来为自己求亲了?”

蔺承佑也望着水池,闻言笑了笑:“不过是赶巧了。今晚君臣都在说宗室子弟的亲事,正好侄儿有了心上人,就顺嘴提一提。”

淳安郡王叹了口气,从自己怀中取出一样东西递到蔺承佑面前。

蔺承佑转头一瞧,是那枚舞仙盏。

“既然你今晚公然求娶滕娘子,有件事叔叔也可以当面跟你挑明了。”淳安郡王指了指酒盏,“这是滕府之物,大约五日前,有人把它当作礼物送到了我府里。”

蔺承佑脸色淡淡,拿起酒盏慢慢摩挲。

“我让人查过了,这舞仙盏是当年的宫廷匠人文仙芝所刻,当世只有两套,一套收在宫里,另一套当年圣人赏给了大败吐蕃的滕将军,此物太稀少,故而头几日一查就查到了滕将军的头上。”

顿了顿,又道:“除了这套仿制的杯子,我府里还收了好几样出自滕府的礼物,有亲手做的点心,有亲手做的鞋袜,还有亲手做的荷包。点心的漆盒与滕府平日用来送礼的漆盒一模一样,包裹鞋袜的绢布也是滕府特有的妆花锦,送礼之人刻意在包装上留下种种痕迹,似是唯恐我们猜不到这些东西是滕娘子送的。因为做得太起眼,我们府里的管事早在收到第一份礼物时就把这件事告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