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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岁(403)

作者:priest

然而在升灵阶仙器的遮蔽下,王格罗宝接连检查了三遍奚平的身体,没查出异状,咕哝了一句蜜阿语,又疑神疑鬼地走了。姚启他俩这才看清了奚平周遭……奚平的身体泡在水里,悬浮,轻轻摇晃时搅动水波,水波里折射出无数细小的灵线,像是某种铭文。

姚启和常钧对视一眼,常钧:“这什么鬼地方?他不会要拿士庸炼个什么丹吧?咱……咱还等大能吗?”

“大能来他都八成熟了。”姚启一咬牙,环顾周遭——百乱民们话说不利索,但绝不藏私,升格仙器是太岁和魏老板给的,魏诚响开口有求,他们便大方地将得用的都分给了魏老板的朋友。姚启深吸一口气,把能装在身上的升格仙器都挂上了,“有了这些,谁还不是升灵?咱们走!”

姚启所料不错,问天还没来得及传到魏诚响手里,大能们已经快打起来了。

支修脸色微沉:“悬无长老,你这是做什么?”

悬无道:“你那弟子但凡还有良知,就该主动自我了结。”

“他所修之道特殊,此时神识与真身分开,现在哪怕自爆真元也只能让隐骨得逞,神识只能用外力打碎,”支修说道,“若悬无长老有什么办法进去打碎他神识,尽可以赐教,我飞琼峰门下弟子愿为天下祭。”

悬无将牙咬得“咯吱”一声:破法不破,禁灵线里只有凡人,他毁不掉那个“太岁”和他嘴碎的琴;而破法一旦破了,隐骨会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先得到古铭文……因为那琴就封在转生木里!

三岳山的特产除了阋于墙的兄弟和不劳而获的逼婚狗外,也就剩下阴谋家了,有那么一瞬间,悬无以己度人,怀疑奚平从一开始封琴入树就是故意的,恶狠狠地瞪向支修:“你教的好徒弟!”

“是,惭愧,” 支修温良又敷衍地一拱手,“前辈教训得是,晚辈多有不如。”

悬无:“……”

支修其实真没别的意思,只是懒得跟个一千多岁的老东西逞口舌之利,随便结束嘴仗。虽然拜他那好事之徒所赐,他也听说过三岳山上那点鸡鸡狗狗,但毕竟已经过去小十年了。支修闲的没事又没有订阅草报和嚼舌根的雅趣,一时没想起悬无跟他那高徒之间的恩怨情仇,精准地戳到了悬无的肺管子。

直到悬无怒极一刀砍过来,支修才回过味来,横剑一挡,一时简直无言以对:至于吗!

“悬无长老,你做事不分轻重吗?”

悬无不依不饶,弯刀几乎划成满月,支修不愿做无谓争斗,没还手,错身而过时,他突然发现悬无眼神不对:悬无那双总带着几分阴冷的眼睛不像平时那么沉稳,隐约有几分浑浊的癫狂。

是了,方才他冲动之下一刀砍向陶县就有点不对劲了。

支修立刻意识到:除了他自己,各大仙山的蝉蜕都与灵山同心,灵山末路了,平时或神秘、或老成持重的蝉蜕们必会受影响,一个个显而易见地心浮气躁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方才被蝉蜕们联手拉住的禁灵线再次动了。

这不难理解,世上代表灵山意志的蝉蜕就他们几位,每个人的修为都已经到顶了。而那些被隐骨利用、也利用隐骨拓宽真元的修士们人越来越多,他们的修为也在复制铭文的过程中不断提高。

支修:“悬无长老,你要是还有余力,不妨去阻止那些为一己私利传古铭文的人。”

武凌霄连破法铭文也懒得出力,袖手旁观,冷冷地喷出一句北历语:“解决不了事,就先解决掉那些让自己显得无能的人呗。”

悬无结冰的目光射向她。

武凌霄压根没把他放在黑洞洞的眼眶里,幽冥之火一般的目光只刺向昆仑掌门:“所以那些树上的铭文就是我师父必须死的理由?哈,仙山正统,秘密见不得光,见了就要被灭口……怎么,仙山根基是一桩丑闻吗?我师尊一生,不论功过对错,对昆仑、对大历,从来只有一颗丹心一片赤诚,连我都知道,你竟不信?”

第三长老干巴巴地打着圆场:“凌霄,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

昆仑掌门却微微一震,有那么一刹那,他心里飞快划过一个念头:“兰泽要是知道她这么说……”

因无间镜消散而短暂平静的心魔种再次抓住了他一闪而过的软弱,那已在他灵台上扎根的心魔的多棱镜中,照出了他自己的言外之心。

他想起第二长老,心中只觉无限怅惘,怎么也想不起来当年为何痛下杀手。

心魔、绝望的灵山意志两头拉扯着他,昆仑掌门脑子里轰鸣作响,而武凌霄还不肯放过他。

咄咄逼人地上前,她才不管灵山——这贼老天爱他娘的塌不塌,万事万物都有穷途末路时,凭什么灵山能永固?

“你其实也信,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说实话吧师伯,他们当年都说,要是晚霜有一天认主,只有天纵奇才的第二长老配,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嫉恨他吧,你分明是自己有机会就想除掉他,还要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第三长老听她说话的音就不对,蓦地上前拔剑,正好挡住劈向掌门的晚霜:“武凌霄!”

凌云掌门忍不住插嘴:“诸位,诸位——”

没人听他的。

天波老祖去后,修翼谄媚,蜜阿愚昧,凌云在南大陆压根就没抬起过头来。千年来,南海边陲的凌云灵山不管正邪,没出过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那些外国修士私下里都蔑称他们是“放兽”的。因内乱而灵山受损更是成了其他门派的笑柄。

不甘心的灵山搅动着他不稳的心神,凌云掌门忍无可忍,冲动之下取出自己的驭兽笛,“呜”地吹了一嗓子。驭兽道大能尖锐的笛声能让整个灵兽场的灵兽俯首,在场蝉蜕们的神识都被那笛声狠狠一震。

然而凌云掌门忘了旁边还有两个无辜升灵,他知道自己修为在同阶中毫无优势,要让众人听他说话,笛声丝毫没有留手。

再怎么说那也是蝉蜕,闻斐脚下扇子顿时裂了,血迹从他耳朵里流了出来。林炽心神全在化外炉里,被这突如其来的驭兽笛一扰,化外炉直接脱手。

支修脾气再好也毛了,心说这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照庭再不留情,将悬无圆月刀震出了裂缝,一剑逼退悬无,剑风余波将凌云掌门扫了出去,一把接住林炽。

可他只来得及护住人,化外炉却已经够不着了。

被照庭扫出去的凌云掌门刚好挡了武凌霄的路。那狂得上天入地唯我独尊的侍剑奴一剑将他拨开,正好撞在化外炉上。

上古魔神永春锦留下来的东西果然不凡,禁住了这一撞,炉身却倒了,没来得及熄灭的炉中火卷起周遭灵气,正滚到了昆仑掌门身后。

晚霜当头砸下,正在被心魔撕扯的掌门仓促提剑挡,到底慢了半步。第三长老慌张之下蓦地将化外炉推了出去,巨大的炉身包裹住掌门,荡开晚霜一剑。

奚平刚和林炽说话说一半,听闻禁灵线又开始跑,还没来得及和赵檎丹问清情况,炉中火里林炽的神识就消失了,昆仑掌门落了进来。

奚平:“……”

外面的祖宗们在干什么!

剑修没有炼器道的“七感”,神识自然无法沟通炼器炉里的质料,除非像当时三岳山的妄人项荣一样——炉子里炖的“质料”是他自己。

昆仑掌门一下从炉火中看见了自己……看见了自己伤痕累累的道心蜷缩在灵台之上,灵台上心魔丛生。

奇异的,他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想,自己亲手杀了交付后背予他的同门师弟,被心魔所困,合情合理,倘若他自己能给自己处刑,或许还应当更严厉一些。

那一刻,这蝉蜕老祖本可以轻易离开化外炉,他却情不自禁地往里扎了一步,说不清为什么,也许是想看一看自己的心魔……再看一眼枉死在北绝山外的第二长老。

“掌门师兄!”化外炉外传来第三长老的声音。

“都住手!”这大概是玄隐山那个剑修后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