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平崩溃道:“清净道里想不起风凉话可把您憋坏了是吗?你到底有没有后招!”
“稍安勿躁。”周楹说着皱起眉,“你现在怎么这么放肆?”
奚平:“……”
他神识特殊,碎了也不一定会死,可周楹那没溜的混蛋道心已碎,身体还不知能撑几息,只剩这一点神识了!
“我给你跪下了亲哥,你筑基收服心魔种是最近不久的事,他马上就能翻到这段,到时候我们还玩什么……”
然而这时,心魔种的镜面上忽然闪过支修和周楹商量出使北历一事的场景。
奚平此时的灵感已经紧绷到极致,一眼扫过去立刻捕捉到了那画面不对:他们商量北历之行时,飞琼峰上的小木屋里只有三人在场,连奚悦都在隔壁躺着。可此时心魔种镜面上,那小屋里人只有三位,地上的人影却绝不止三人份。
更离奇的是,其他场景一闪就过去了,搜魂的人翻到这宛如见鬼的一幕,速度却突然慢了下来。
奚平提心吊胆,不知道这是怎么个情况,询问的眼神投向周楹。
“别看,不是我,我说了,我跟不上蝉蜕的搜魂速度,不敢他眼皮底下乱动手脚。”
“那这是……”
“传说心魔种有九千面,凡有灵,都能在其中照见自己。”周楹轻声说道,“自然也能照见这位搜魂的高手。”
话音刚落,奚平就听见一声轻响,他以为哪碎了,心差点梗住。一抬头,却发现原本比纸片还薄的心魔种上浮起雾,那雾气似乎在不动声色地吸着搜魂蝉蜕的灵气,冻冰似的发出“喀嚓”的细响,心魔种的壳竟渐渐厚实起来,蝉蜕剑修那让人如芒在背的威压瞬间轻了许多。
与此同时,随着搜魂人“探查”,心魔种表面棱镜上映出的画面也越来越鲜活。
奚平一晃神,几乎以为那镜面上的都是真人,他甚至能感觉到每个人的修为和气息。
而那画面是搜魂人神识的映射,越详实,对方着道越深,心魔种从他那吸的灵气就越多,外壁也就越坚固。不到片刻,方才差点将奚平脊梁骨压折的威压几乎完全被心魔种阻隔,“白纸灯笼”成了铜墙铁壁……像一个隐喻:越挖掘,离真相越远。
奚平目瞪口呆:这也行?
方才心魔种上所有属于周楹的真实记忆,搜魂人都只是一翻而过没仔细看,单单把这有问题的挑了出来。
“不管真相有多真,人会相信的,永远是自己想相信的。”周楹胆大包天地伸手敲了敲心魔种的外壳,外面搜魂的高手毫无知觉,“我骗不过他,但他自己可以。”
心魔种的棱镜上,支修和周楹身边那几道多出里的黑影得到了搜魂人的注视,更清晰起来,其中有一位奚平怎么也不会认错——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个那么秃还没有腿的修士,那是濯明。
搜魂的人认为濯明跟他们是一伙的。
奚平愣了片刻,试着从局外人的角度复盘金平那场保卫战,发现这事还真是不能细想:濯明千里迢迢地引诱三岳山和项宁来撞玄隐舆图,项宁用过就报废,三岳陷入一片混乱,支修却趁机冲破了灵山桎梏,破蝉蜕境。玄隐大长老在这一役中三去其二,只留下司命一个最不能打的……还是支修的师父,固若金汤的千年灵山一夜易主。
在里面起重要作用的濯明可不就是像他们一伙的,特别说得通!
按照这个思路往前推,玄隐山当时之所以容忍陆吾诞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秋杀横空出世。而三岳损失月满新圣,由极盛转衰,和惠湘君那被人做了手脚的化外炉脱不开关系……
搜魂的人与奚平“英雄所见略同”,显然也想到了,那画面上其他黑影幻化成秋杀和惠湘君的模样。
转生木、无心莲、永春锦、晚秋红、雪里爬……小小的木屋里,集齐了古往今来的上古魔神,当年被灵山绞杀镇压的神秘力量正重新扎堆抱团,密谋颠覆灵山。
而在这位搜魂高手的潜意识中,这些上古魔神存在的方式非常特别——都在影子里。那画面上,活人支修和奚平也都坐在背光处,面孔模糊不清。
大宛舆图……甚至南海秘境,恰好都是灵山的影子。
奚平心道:他不会以为我们这些“园丁邪祟”背后就是舆图和南海秘境吧?
念头刚闪过,便见那小木屋中杂乱的影中又多出个龙和往生灵鲵的轮廓,搜魂者显然就是这么想的。
紧接着,这人为编织的巨大阴谋就像一颗道心一样,作为框架,完美地解释了近年来奚平或多或少了解的所有事。
心魔种上闪过的画面中,周楹真实的记忆越来越模糊,而那心魔种也如同一颗被不断打磨的道心一样,壳越来越坚固、越来越厚。
突然,搜魂的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心魔种外壳上原本异常清晰的画面模糊了一下,那棱镜上画面的重点毫无预兆地落在了被淡化的周楹身上。
紧接着,心魔种巨震,周楹的真实记忆再次被翻了出来,心魔种的外壳一层一层地裂开,蝉蜕剑修的威压再次穿透了心魔种的外壳。
奚平汗毛都竖了起来:“这又是怎么回事?”
“蝉蜕的灵感接着灵山,”周楹道,“看来是昆仑山看不下去了。”
搜魂者显然意识到了周楹不对劲,翻看他记忆的速度慢了许多,“看”见周楹接了端睿大长公主的道心后飞往主峰……
周楹就是在主峰拿到的心魔种。而心魔种一旦被看见,一切迷幻都会褪色,就跟个琉璃球差不多。
坏菜!
奚平一把护住周楹往后退:“到别人老巢里诈骗,你怎么想的……你干什么?”
周楹越过他肩头,探手按在心魔种上,那心魔种外壳的角落里突然插了段画面:北绝山瞎狼王收到一封来自南方的信,当着周楹面拆开了。
以周楹的修为,动静大了绝对会弄巧成拙,因此他只是将这段记忆提到很边缘的地方,让它一闪而过,快得奚平都没看清。
然而不可思议的事再次发生了,马上要翻出心魔种的搜魂人捕捉到那闪电般的画面,好像突然丧失了对周楹的兴趣,那原本在边缘的画面一下提到了心魔种上所有棱镜的正中间。
奚平的目光立刻落在了瞎狼王手里的那封信上,信上带着逼人的剑气,比这搜魂蝉蜕的威压还盛。
“那是……”
“侍剑奴给瞎狼王的信。”周楹道,“是真的,信的内容我没看见,不过八/九不离十,我估计应该是呵斥他不要瞎搀和两国之间的事……不过昆仑掌门可能不这么想。相传瞎狼王和侍剑奴原本是同门师兄妹,侍剑奴在南矿中毒一事又那么蹊跷。”
他话没说完,搜魂者再不关心周楹这小小的筑基,飞琼峰小木屋“群影密谋”的场景再次被翻了出来。
这一次,地上的影子除了秃子铁塔和美人以外,又多了什么——在角落里,因为体型太大,跟木屋的梁柱融为了一体,只有边缘处露出一点……是一把大剑的剑柄。
像是晚霜的形状!
心魔种里一瞬间爆出强光,一个小小的……剑形的印记顺着那搜魂的神识飞了出去。
奚平没来得及问这是什么意思,他和周楹就同时听见了外面的声音。
一个陌生的男子——想必就是方才搜魂的蝉蜕高手,开口对大祭司道:“武凌霄,果然是她。”
大祭司叹了口气:“侍剑奴……唉,侍剑奴,当年的事,她和谢濋果然都怀恨在心。”
奚平震惊地扭头看向周楹,一时没跟上这位蝉蜕高手的想法:这位莫非怀疑昆仑山有内鬼,内鬼就是侍剑奴本人,中毒是自导自演?
草报上写濯明和悬无不伦之情的笔杆子都没有这么开阔的思路!
周楹笑了起来,冲他竖起一根手指:嘘——
便听那方才搜完魂的陌生男子又说道:“灵山为诛邪镇魔而生,我历古谚‘光下有影,安乐生危’。玄隐有那野心勃勃的舆图,南蜀有海底深渊,西楚危机在群山之中,看来我们昆仑的‘暗影’就在自己身上……难怪我等继承师尊道心,境至蝉蜕,却都被晚霜拒之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