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 书库 > 太岁(216)

太岁(216)

作者:priest

而大宛因世家割据, 上千年来内斗不休,驻军总算还不是摆设。

楚国又不一样。

项氏一家独大,楚国层级分明,,项家平时对底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想碾死谁,也就是抬抬手的事。因此这冲突起不来。

各地都是靠地头蛇豢养的修士维护治安,驻军就更用不着了,基本都是由一些东衡政坛的边缘人士把持——原来陶县的出入境渡口名义上也归峡江水军管,效果么,反正就一排大兵往那一戳,边境喜迎八方来客,有他们也五八,没他们也四十。

周楹问道:“征调的峡北水军哪一方势力?”

白令:“曲珑侯郑斌。”

“启阳长公主驸马,出身贫贱,上位后私开灵窍,野心勃勃。”周楹缓缓说道,这细作头子在这方面挺敬业,竟对邻国一个“边缘人物”也如数家珍,“我听说这两口子很有意思,启阳公主无心修行,只想做个半仙花天酒地,郑斌却一直在磨练灵骨寻找道心,据说灵骨已成,长公主却不许他筑基爬到自己头上,现在还被排挤到了个边陲禁灵之地。此人最大的梦想,我猜应该是死老婆。”

“属下就去安排。”白令会意,随后又说道,“徐汝成那边传来消息,余家湾大乱,赵家人现在十分懊丧。可是婚约尚可毁弃,灵相纹印可擦不掉,为今之计,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目前应该是打算尽快北上东衡,利用‘赵檎丹’这一步废棋做三岳内门敲门砖,再徐徐图之。余家死了族长,失了大供奉,老宅几百年的法阵群与家底几乎毁于一旦,正惶惶不安,宫里那位皇孙是他们仅剩的期望,也盼着快点完婚,借赵家一飞冲天。双方一拍即合,不日启程。”

周楹“嗯”了一声:“三岳内门不比余家湾陶县那些乡下地方,项家这么胡闹还没败家是有原因的,北上东衡须谨言慎行,不可轻敌。”

白令说道:“是,赵家怕陆吾,已经疑神疑鬼地变着花样查了好几轮,要不是‘赵檎丹’救场,两个兄弟差点露马脚。谨慎起见,我让赵家秘境里的陆吾先不要用仙器联络,暂时都借转生木中转。”

陶县一禁灵,里面通讯当然也全断了,整个陶县陆吾的通讯网络都是靠转生木牌……以及“太岁”支撑的,大宛送过去的补给目前也是靠破法传递。

奚平成了个消息与补给的“中转驿站”。

“其余都是琐事,属下已经自行处理。”白令说到这,又觑着周楹的脸色补充了一句,“哦,还有,世子托属下请殿下安。”

周楹脸色一冷:“别跟我提那孽障!”

白令毫无二话地遵了命:“哎。”

周楹自己有转生木,不想搭理奚平,封在芥子里了,奚平联系不上他。

周楹强压住火,又若无其事地交代了别的事,说完接过白令递过来的茶。

他用茶一向按金平旧俗,中秋时令正是一味降燥润肺的本地青茶,叫做“金平余甘”。周楹喝了一口就顺着这倒霉名字想起了那倒霉人,“砰”一下把茶碗磕在桌上。

“把三岳和余家湾玩弄于股掌中,擅自拦截陆吾消息,直接把破法亮在世人面前——他不是能耐得很吗?”

白令用神识偷瞄了一眼怀表,心道:这回憋了两刻。

主上方才既然不让他提世子爷,白令就管住了嘴没搭话,递了条帕子给周楹擦手上的茶水。

周楹一抬手推开:“他就没想过三岳也有蝉蜕,也是从上古神魔大战那时候苟下来的,能不知道南圣斩元洄于东海之事?若是三岳就此事联络玄隐山,玄隐转头查到无渡海,他怎么办?西楚边陲之地,哪年没有天灾人祸,哪有点风吹草动凡人不是一茬一茬地死,跟他有什么关系?不管闲事能闲死他!”

白令:“……”

周楹:“有话你就说,欲言又止干什么?”

白令道:“哦,属下在秘境中问过世子。世子说不会的,余尝‘勾结’了陆吾,他还准备去偷化外炉给点金手,玄隐跟三岳马上得翻脸。世上没有拆不散的鸳鸯,何况同床异梦的仙山呢。”

周楹听了这等屁话,一把按住胸口,心里习惯性地想咳嗽,但半仙的肺没做好准备,于是这一串咳嗽尴尬地卡在了他胸口,他有点上不来气。

白令一本正经地眼观鼻鼻观口,肚子里幸灾乐祸:您也有今天?

这位活得人模人样的半魔总觉得主上的血太凉,怕他冻着自己,于是逮机会就给他添把肝火:“世子还命属下带话,让主上不要气坏了自己,他每天入夜都在破法秘境里,主上要打要骂随时能去。”

周楹:“……”

奚平十分文雅地打了个喷嚏——鼻翼两侧是胶黏的,不能使劲捏,假胡子太厚,不小心得吃一嘴——心说白令傍晚刚来过破法,这怕是把话带回去了,三哥在骂他。

反正他有恃无恐:三哥不会来的,晚上师父在破法里。

天一黯,奚平就熄灯假装睡下,神识钻进破法镯里。

破法中此时已经是一大片荒野,奚平刚一落地就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往上一蹿,险伶伶地避开了一地铭文。

便听天边一道看不清轮廓的虚影里传来支修的声音:“这是文帝三年的一个邪祟,筑基中期,罕见的铭文高手,杀了天机阁九人,一路逃到北历。天机阁同北历昆仑外门联手将他堵在苍野原,胶着大半个月,折了十多个外门半仙和两个随行筑基,最后是昆仑派升灵剑修以力强行破阵,方才将此人拿下。这一战因异常惨烈,被两国灵山录入史册,那邪祟当时所用的手段,我都抄录在此间,你先试试看,不行喊救命。”

奚平脸一垮:“……师父,我不会再上当了。”

支修第一次温柔地告诉他“不行喊救命”的时候,奚平真信了他的邪,被破法中幻化出来的邪祟殴打得吱哇乱叫时纯真地喊了。

然而他那破师父只是束着手挂在天边,一边欣赏他屁滚尿流的“英姿”,一边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为师只是碎剑中一缕神识,你冲我喊什么?”

奚平当时感觉自己对整个世界的信任都崩溃了:“不是你让我‘不行喊救命’吗?”

支修:“那我也没说喊了管用啊。”

这就是他那经脉详解都讲不明白的师尊的传道之道,罗妈妈看了都得磕头。

不过他嘴上叫唤得热闹,也是自愿的。

奚平短暂地跟项问清打了个照面,算是彻底明白了自己的深浅,有生以来头一遭,他不用别人催,自己知道用功起来。

他不是剑修,现在才开始一招一式地练剑也不现实,世上也再没有飞琼峰和潜修寺可以让他安安静静地学画符背法阵,支修便干脆将上下数千年中经典的修士斗法塞进破法,让他自己从挨打里摸索。

毕竟破法不会伤害自己的“管家”,外面风刀霜剑就不一定了。

奚平海绵似的疯补着他至少缺了百年的课,每天夜里都神识耗竭了才出去——所以清晨第一声胡琴凄惨得格外逼真。

这天,他没能从历史上那位厉鬼似的邪祟手里挣脱,一脚踩中了当年坑死昆仑筑基的坑,被破法弹了出去。支修挥手收走了秘境中的局,独自在破法里静坐了一会儿。

支修现在的情况其实无法支撑他神识在外面飘太久,但他还是会逗留到力竭。

因为只有这不受灵山控制的破法中有片刻的安静。

照庭破碎,他自己直面天道考量,吊在蝉蜕门槛上,一直在和不知名的力量撕扯。

天道如刀斧,一直在“修剪”他身上的什么东西,支修说不清那是什么,他只是不愿意顺从。

周身传来熟悉的剧痛,是他这一缕神识即将消散的先兆。

天道好像对他的忤逆越来越不耐烦了。

支将军不怎么在意地笑了笑,消散前,随手抓了一把破法中的西楚特色小吃……然后笑不出来了。

“呸,打死卖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