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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岁(204)

作者:priest

更没敢骂街——余尝那遭瘟的王八蛋一路脚步不停留,法阵群一错眼珠就会看漏,他怕分奚悦的神。

别无他法,奚平只好在心里臭骂庞戬:奶奶的庞大狗,好好一个温良恭俭让的小兄弟交给你,你都教了他什么玩意?

天机阁总署是不是在传疯狗症!

上午最后一趟巡视青龙塔的庞戬在金平云雾上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有点纳闷,新皇变法以后,金平南郊的工厂不让夜以继日地干活了,黑烟和雾都少多了啊,怎么还没事打起喷嚏了?

莫不是谁在背后骂他?

这时,风中“扑棱”一下,一封密信传到了庞戬手里。

庞戬御剑停在半空,将破障弓抽出来往身后一戳,斜腰拉胯地靠在弓上,只见那是一封沽州天机阁分部传来的消息,上书:蜀国混入赵家的陆吾暴露,有伤亡,尚有几人下落不明。失踪前传讯我部,凌云山近期恐有动作。

庞戬一愣,随后他目光落在那“凌云山近期恐有动作”上——凌云是南蜀国教。

这回陆吾大规模行动,虽说是为了追捕赵家余孽,可毕竟也是渗透进了别人国内。一帮训练有素的外国修士潜入,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凌云有多恼火……此事传出来,北历和西楚也一定会警觉。

麻烦了。

庞戬迅速给靠近边境的几个天机阁分部传信,令他们立刻检修边境铭法,不管什么身份,有没有文牒,所有入境修士全部登记追踪,严防外国修士入大宛境内图谋不轨。

大宛有陆吾,别国到时候也弄个什么“饕餮”“九尾”的就不妙了。

话说回来,别人不知道,赵家人在叛逃之前可是手眼通天的,肯定早对陆吾有一定了解。此番到了国外,不可能不防备着这一手。听说这回任务急,玄隐山给陆吾更新的仙器最近才到位,怕是因仓促出了岔子。

果然是隔着南海通讯不畅,居然连周楹也有失手的时候。

庞戬正打算给白令去封信问问,忽然神色一凛:不对!

周楹恐怕是成立陆吾那一天开始,就料到了这种局面——以前四大灵山虽然暗地里各有算盘,但表面上还是过得去的。要不是秋杀横空出世,正经八百灵山出身的修士无特殊召见不得越过他国边境是铁律。

玄隐山当时到底是哪位大能脑子一热,被那魔星诱惑得批准了陆吾?

周楹才不怕陆吾暴露,暴露才好,一旦陆吾在别国被逮住,其他三座灵山一定会有所反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肯定的。到时候他国不怀好意的修士入境,大宛只能进一步地增加防御支出,陆吾更有机会壮大了。

那周楹哪是什么为国为民的大义之士?他这分明是在四大灵山之间楔钉子挑拨离间。

===第114章 化外刀(二十一)===

“嗯, ”周楹放下笔,先是说,“按规矩办。”

白令习以为常地一低头, 便要退下,身体纸化了一半, 却又被周楹叫住。

周楹说道:“陆吾经验不足, 准备不足, 也没锤炼出一套完备的规矩,先前隐蔽是因为没人知道他们, 这是头一次对付本国叛逆。虽出了事, 也可算先驱,抚恤加两成, 不管事成事败, 都记功勋,死者名可入‘开明司碑林’。”

白令吃了一惊, 猛地抬起头,几乎怀疑眼前人是谁戴了灵相面具假扮的。

陆吾也好,敌人也好, 在周楹眼里都如棋子,死几个他也不在乎。他在白令面前懒得装人,从来不掩饰这一点。因为白令从小在无渡海底与他相依为命,如他一手一足, 他对自己的手脚无所图;还因为白令碍于半魔身份,在人间无处可去,不会背叛他。

听说这种事, 心情好的时候, 他只会简单点个头, 吩咐一句“按制”,心情不好时,还不一定说出什么听着能让人走火入魔的混账话来。

怎么这回……

“抽空可去永宁侯府,找侯爷讨一封手札。北历是剑修的地盘,铁桶似的地方,不比乱七八糟的西楚,那边陆吾若到走投无路,可带着侯爷手札去北绝山找‘瞎狼王’。那老残废心狠手黑,不要吝惜财物,要什么给人什么便是,可以保他们一命。” 周楹好像没察觉他的惊愕,又兀自说道,“楚国那边不用担心,士庸在陶县,他不作妖的时候还算靠得住……我主要怕他自己找事——你知会他一声,近期风声紧,既然已经成功把人安插进赵家了,让他消停一阵子,不管他想干什么,都先给我缓一缓。”

白令这时才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化纸飞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略微好受了一点。

陆吾的事都是他经手的,他听过很多人的故事,为他们糊过很多的纸人,能记住大多数人的名字。人没了,名字就空落落地留在了他的纸上,要是能把那些名字拿出来刻在石碑上,也算是个安置吧。

主上难得心里有他们。

周楹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他本想说“陆吾迟早会被别国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这帮废物不狠狠锤炼几次能干什么”——他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然而话到嘴边,看见白令比平时黯淡几分的眉目,周楹忽然意识到,不管他说什么,白令都只会答应“是”,然后一切照旧,不影响任何事,除了纸人会伤心。

就像他去不去侯府,见不见老夫人最后一面,也都不会影响任何事:凡人就是有寿数,尽了就会走,人死便如灯灭,不带阳世三间的悲喜遗恨。

除了他午夜时总难入定、总意难平。

既然如此,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的事,为什么要故意虐待不会背叛他的人呢?好像他只有这一点权力似的。

他已经不是那个一半困在无渡海,一半困在金平的笼中鸟了,大可以不要活得这么可怜。

奚平接到白令传信的时候,余尝正好将余家湾山谷转完一圈。

奚平脸不变色心不跳地回复白令:“知道,我办事你们放心。”

随后他又微微放软了声音:“白令大哥你多照顾一下南蜀的兄弟吧,不用担心西楚陆吾,交给我就行。”

便听那余尝好整以暇地笑道:“怎么样太岁,看清楚了吗?要是不行,我再带你走一遍?”

奚平转向奚悦。

奚悦揉了揉眉心:“不用,我记下了。”

好孩子!

奚平要不是怕身上再多个牙印,能上去给他捶背。

他刚想给余尝回一句什么,便听奚悦又说道:“山谷中核心大阵总共九个,串联着各处阵法,让它们可以彼此呼应联动,某处阵法失灵,其他地方立刻能补足功能,组织反击。他刚才展示的法阵一共是一百零二个,数量跟核心阵的布局对不上,若我没猜错,应该有四十个左右的隐藏法阵……至于怎么破除,我得回去查书,里面很多大阵太复杂了,不是开窍级平时能接触到的。”

奚平:“……”

他叫奚悦来,主要是他自己法阵水平一般,而且多半都是野狐乡里学来的野路子,一时又找不到趁手的仙器能做记录。知道奚悦过目不忘,想让他过来充当个脑子,他好腾出精力专心琢磨怎么对付余尝。

就以余尝那厮的尿性,但凡觉察到他一点底细,能把他坑死在余家湾一百遍。

奚平本来已经趁方才想好了一套话术,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小奚悦这两句话比什么都强。

奚悦没看明白他的脸色,又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脖子。可是驯龙锁没有了,他没法再感觉对方的喜憎,一时手足无措起来:“有何不妥。”

“太妥了!”奚平朝他比了个拇指。

他转向余尝,拿腔拿调地回复道:“这就完了?行啊,我也没什么事,你要是不忙就再走一遍呗。”

余尝眼皮垂下,心道:果然。

奚平:“我数着那法阵还少四十来个呢,怎么,怕我多看一眼占了便宜去?”

余尝心里一凛。

余家湾大阵几百年历史,经历过三十多次大修,无数次精益求精的小改,三岳山叫得出名法阵高手都指点过。单打独斗的民间修士活着都艰难,鲜少有特别精通铭文和法阵的——接触不到相关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