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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岁(191)

作者:priest

白衣侍卫收回目送“赵檎丹”的视线,在自己眉心掐了一下,褶皱更深了,随后他惜字如金地对旁边的余家人们一点头:“礼成。”

有了他这句话,余家人们才相信凤印完成了,一帮言行粗鄙的暴发户瞬间活络起来。

“好啊,以后大家就都是亲戚了!”

“喜事,大喜事!”

那白衣侍卫喉咙微微一动,似乎咽下了什么东西,含笑旁观片刻,他水雾似的,又消失在了众人视线里。

平日里明察秋毫的人精们视线自动失了焦,连方才灵感被触动的修士们也忘了这人存在,无知无觉地簇拥着“亲舅”走了。

“亲舅”大声在赵家秘境里指点江山:“你们这秘境,仙是仙,就是太保守啊,按说技术都是从东边来的,怎么此间照明的还都是明珠鲛油?这玩意奢华归奢华,它不实用啊!改日我送你们一批蒸汽灯,保证晚上亮得跟白日里一样。”

说着,又吹嘘起自家镀月金厂,养活了多少工人、“要不是宛楚生了龃龉,腾云蛟延迟,他们家现在不止十万白灵”云云。

宴席流水似的摆了起来,下人们将余家的礼拆卸下来,丰收的蚁群似的搬走。

仓库里,一个降格仙器烧着煤油和灵石,正自动打印着长长的礼单。

鼓乐声起,觥筹交错,到处都喜气洋洋的,唯独没人记得祭坛上被烈日灼身的小仙子。

“前辈,太岁前辈……”

魏诚响试着在心里叫了几声,没回音,这帮男人一到关键时候就不靠谱。

她犹豫了一下,没敢靠近余家人。

余家人言行粗鄙,大多是凡人,可方才有什么东西触动了她的灵感,警告她不要靠近。魏诚响不是冒失的性子,果断听从了直觉,捞起赵檎丹。

算了,大小姐在这不安全,先把人送出去再说。

魏诚响读书不见得过目不忘,但记路很厉害,尤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给人追杀出来的本领——拖着个大活人,她毫无障碍地顺着原路返回,轻松避开了巡逻侍卫。

就在她快要脱离赵家秘境的时候,突然,耳边响起一声轻笑。

魏诚响一把扣住几枚骰子:“谁!”

话音刚落,她眼前一花,像是落进了别人的芥子里,周围都是雾气,一个身量颀长的白衣人踱步出来,温文尔雅地朝她一笑。

以魏诚响的敏锐,竟没能察觉此人靠近。

这是个筑基……不,比寻常筑基修为更高……

“姑娘好啊。”那白衣人一口叫破她的身份。

魏诚响目光落在他身上绣的余家家徽上,心里一突。她这会儿带着陆吾面具,虽然不是林大师亲手打的那批,但也曾在野狐乡里从一打升灵高手眼皮底下蒙混过关过,对方怎么看出她来的?

“在下名唤‘余尝’,是余家一条看门狗,此番奉命随行观礼,以防赵家舍不得嫡系女儿,偷偷做什么手脚。”白衣人笑道,“不料目睹了一场奇迹,竟真有人能偷梁换柱,临场盗走灵相纹印。”

“前辈,”魏诚响僵着后脊梁骨,徒劳地在心里喊了几声“太岁”,“穿帮了!”

太岁入土了似的,一声不吭。

那白衣人却一偏头,眯起眼:“唔,原来这位高人叫‘太岁’?”

魏诚响:“……”

这人到底何方神圣,怎么能听见灵台传音?

“不用紧张,我没有恶意,暂时也不打算将此时告诉别人……”白衣人说到这,突然按住胸口咳出口血来,他却好像只是吐出了一颗牙上沾的菜叶,擦完手,面不改色地续上自己的话音,“灵相黵面发作,失礼了——我只想见一见这位高人,顺便与他谈一笔交易。”

===第107章 化外刀(十四)===

魏诚响盯着这自称“余尝”的男人看了一会儿, 忽然露齿笑了。

然后她把赵檎丹往旁边一搁,就地坐下,当着对方的面摒除杂念,放空入定。

灵台是修士根本, 不可窥, 除非对方有本事夺舍。

就连太岁也只是能通过转生木“看见”, 只有在别人想交流的时候才能对话。

世上那么多升灵蝉蜕,没听说过谁能读心,这小白脸算哪根葱?

魏诚响稍一转念,就知道要么是这“芥子”有问题,要么是对方有某种特殊神通,她已经不知不觉中着了道。

上来人话没说两句, 先耍阴招吓唬人,此事她可以替太岁做主——谈个屁。

“蛇王仙宫的人不简单, ”魏诚响这反应让余尝有点意外,他挑了一下眉,“难怪之前能在四大仙山眼皮底下浑水摸鱼,现在又轻而易举地混进赵家秘境……你说是不是, 赵小姐?”

魏诚响早封住了听力,不听他说话。

旁边一直“昏迷”的赵檎丹被他一句话点破,只好睁开眼。

赵檎丹是甲等灵感, 灵感越强的人, 对昏睡、幻觉这一类的术法抵抗力越强, 何况魏诚响没舍得下重手——倒也不是怜香惜玉, 主要是符咒威力大了费灵石, 魏老板抠。魏诚响把她往秘境外拖的时候, 赵檎丹就迷迷糊糊地恢复了意识, 她按捺住了没声张,想探探对方的底细,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中间杀出个诡异的余家人。

这姓余的一露面,最紧张的是赵檎丹,她心弦一时绷紧了,没顾上仔细琢磨这两人的交锋,心道:“‘临场盗走灵相纹印’是什么意思,方才那纹印没有纹上?”

“不错。”余尝对她一点头,“这种事前所未有,一旦传出去,西楚可能得变天——女孩子生得俊,果然连运气都要好一些。”

赵檎丹先是一愣,随后骤然睁大了眼:这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放心,我有道心,知道非礼勿听。”余尝笑出了声,“不必急着数数念经。”

赵檎丹总算知道那“假侍卫”为什么入定了。可是在来历不明的敌人面前入定,无异于羊在虎口下入睡,这招不是谁都有胆子效仿的。赵檎丹只好尽可能什么都不想,拿一些机械的声音防备窥视,慌乱的心绪却不受人控制,念头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冒:这人为什么隐瞒,想要挟谁?姓余的暴发户没一个好东西……

“都说了我有道心,莫说道心,便是有良心的凡人都不齿这样的事。”那余尝道,“大家都是身不由己……不过在下毕竟有灵相黵面在身,向主家瞒下此事,也吃了好大苦头。赵小姐,你这位朋友连听都不肯听我把话说完,是不是也有点伤人?”

赵檎丹心口统一:“你跟我说有什么用,我又不认识她。”

余尝脸上笑意渐退,此人好像情绪不大稳定,脸上阴一阵阳一阵的:“赵小姐,你只是一时蒙混过关而已,那纹印究竟纹没纹上,要想查验不是没办法,你要不要客气一点?”

赵檎丹吃软不吃硬,大小姐脾气立刻犯了,冷笑道:“阁下自便,了不起我将这条命还给赵家。就算他们有本事不让我死,我还可以自爆灵台。到时候剩个没魂没魄的傻子,只要他们不嫌丢脸,我穿剩的这身臭皮囊随便他们拿去,还能怎么样?”

魏诚响反正什么都没听见,眉梢都不动一下。

这俩人,一个胆大包天滑不留手,一个怒火中烧、拿肝胆想事,竟一时将这来历不明的高手为难住了。

余尝眼神一沉,清秀的脸上露出点阴郁相,垂在身侧的手朝两人动了一下。然而不知这两人——尤其魏诚响身后的人深浅,他到底又按捺住了。

僵持片刻,余尝一挥手把芥子撤了,人随着一起原地消失,只在两人面前留下一张通讯牌,传音给赵檎丹:“转告你这位定力十足的朋友,要是她和她背后那位‘太岁’改主意了,就到余家湾找我……正好他们最近手头也很紧,大家合作不好吗?”

此地已经是赵家秘境的边缘,赵檎丹挑的路径十分冷僻。她警惕地屏息探出神识,确准周遭没了别人,这才伸手一推魏诚响:“喂,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