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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岁(159)

作者:priest

不同人刻的铭文,交界处都有微妙的互斥,尤其以赵隐和章珏之间最明显。

更微妙的是,三长老留下的铭文字气息或多或少都有些驳杂,尤以赵隐情况最严重,一部分靠近魔种的铭文几乎到了“虚弱”的地步。

果然……

周楹在魔种旁站定。

五年前他见司礼赵隐时,就在赵隐身上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只是那会儿他只是个灵骨没归位的凡人,没看清楚。而他发现端睿大长公主身上有道心蒙尘的迹象,则是在开灵窍之后。

这也就是说,赵隐情况比端睿这升灵严重多了,心魔的影响是自上而下的。

周坤曾在二十九年前下过无渡海,那之后不久就是玄隐山内乱。一般人可能会怀疑那场内乱就是心魔种引起的。可是后来周楹仔细追溯那段历史,感觉内乱归根到底就是赵家和李家人太多,玄隐山只有三十六座山头,资源不够分了,这才给周家人浑水摸鱼的机会。牵涉其中的人都十分理智,没有当年澜沧掌门那种失了智的角色。

以周楹对他那老疯子亲爹的了解,他当时就有了个猜测,现在证实了:从封魔印的铭文看,玄隐山三长老都受到了心魔的影响。这三个老东西,章珏长期潜在星辰海,林宗仪大半辈子都在闭关,赵隐坐镇玄隐山主峰,露脸机会相对多些,也是个升灵峰主们才能偶尔见一面的稀罕物件——周坤一个凡人,有什么机会集齐这三位呢?

只有一个,就是他被天打雷劈,无渡海大魔的存在公之于众的时候。

那时劫钟一定会响,玄隐山三大长老一定会下返魂涡。

所以当年那颗心魔,周坤应该根本就没带走,而是通过某种方法留在了封魔印……甚至很可能是那位名字说不出来的群魔之首身上。

劫钟一旦敲响,护法的三大长老道心必遭拷问,心魔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趁虚而入。

其中以赵隐受害最深,很可能是因为劫钟平时就陈列在玄隐山主峰。

这是周坤感觉到冥冥中天命的束缚时,作为一个凡人最后的反击。

也是他留给后人的真正 “遗产”。

周楹一手建立开明和陆吾,本想在四国慢慢埋好棋子,等周坤种下的心魔长大结果,就效仿仁宗挑起战乱。

他要用四国与天下大乱去撞响那玄隐主峰上的劫钟,看那钟声先送走哪位生了心魔的圣人。

封魔之人被心魔吞噬时,就是他再开封魔印、撕碎了这天的机会。

谁知秋杀给了他一个意外惊喜,让他不用兜那么大圈子,提前被一捧望川渡到了这里。

这岂不是命运在催促他么?

周楹半跪下来,伸手碰了魔种一下。

伏魔人后代的血刺激得魔种像心脏一样搏动了一下,周围几个铭文字立刻被那魔种淹了过去,其他铭文字自动镇压,逼退魔种。

而周楹就趁魔种将那几个本就气息脆弱的铭文淹没时,不慌不忙地将灵气灌注指尖,把其中两个铭文切下,飞快调换了位置。

精妙的铭文字就像两股自动听话的麻绳,在他一推一拽间,错位的铭文接在一起。这一波魔气褪去,封魔印那张严丝合缝的“网”上,已经多了一条微小的缝隙。

周楹手上的伤口再一次被撕裂,魔种贪婪地吸着他的血,顺着缝隙膨胀了一圈。

他从芥子中摸出颗丹药吃了,脸上血色补回来一点,调息片刻,专挑赵隐的铭文下手,巧妙地避开了另外两人的铭文。

而因那分别出自三人之手的铭文各自为政,另外两位的铭文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心魔种、劫钟、再加上这一次邻国出动了银月轮,赵隐长老还好过么?

此时玄隐山主峰上,扫洒的内门弟子还没从钟声里回过神来,就见一道烟从身后飞了出去,直奔星辰海方向。

弟子呆愣片刻,回过神来,扫帚都掉了:“司礼大长老?”

蝉蜕不能窥探邻国,但边境附近被银月轮一扫,不会不惊动玄隐山。银月轮的月光在陶县落下的刹那,玄隐山主峰的赵隐就睁开了眼——再一次,他“看见”了五年前从劫钟缝隙里窥得的“未来”:人间礼乐崩坏,灵山势微,曾被镇在各地的魔神纷纷浮出地面,搅得山崩地裂。

仿佛为了验证他的隐忧,灵山落成之后几千年,第一个升灵邪祟横空出世。继玄隐山劫钟一年之内响了数次后,三岳银月轮又被迫下凡。

赵隐五年前就知道自己被劫钟震得道心不稳,闭关这么久,非但没有丝毫好转,还有加重趋势。

他身在主峰,总觉得耳边传来劫钟的絮语,反复在他耳边说:无渡海的风波并没有真正平息,他当年向司命妥协,留下那具魔神元洄传承过的尸体是大错特错,迟早要酿成大祸。

而不早不晚,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封魔印被人触动了!

铭文落成就会脱离刻录者,只有一等铭这么性命攸关的东西灭失时,才会惊动刻录者的灵感。

赵隐惊怒交加:什么人?!

星辰海因蝉蜕的进入躁动起来,被惊扰的司命章珏皱起眉,压下起伏的雾气:“赵师兄?”

“有人闯了无渡海,”赵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说道,“封魔印上的铭文被人触动了,我算不到,借星辰海一观。”

章珏诧异地看向他。

“快,事关重大,不可耽搁!”

章珏仔细端详了他片刻,没吭声,掐指打出一道灵气。星辰海中再起波澜,司刑林宗仪的虚影投入其中。

章珏问道:“林师兄可觉出无渡海封魔印有异?”

林宗仪没摘口封,声音却透过星辰海传来:“不曾。”

“我也不曾。”章珏转向赵隐,“赵师兄,你……”

周楹像解绳结一样,沿着赵隐的铭文,又巧妙地调换了两个字。

随后他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一时有些站不稳。周楹又含了一颗丹药,见赵长老留下的铭文晃得比自己还厉害,边缘处竟有种与魔种同化的趋向。

周楹凑近那些铭文,低声说道:“劫钟才刚响过,银月轮又亮,灵山震动了,赵隐,感觉到了吗?”

赵隐……

赵隐……

不怀好意的魔物的声音从深渊下扎进赵隐的灵感。

感觉到了吗……

“赵师兄?赵师兄!”

赵隐转身就走。

“等等,”章珏从星辰海深处出来,拦住他:“赵师兄,何处去?”

“东海除魔,”赵隐执拗地说道,“当年我们留了隐患,如今已成祸端,不除不行。”

林宗仪和章珏隔空对视一眼,面色都凝重起来。

“慢,你且先看看。”章珏一拂袖——无渡海本是星辰照不到的地方,但五年前重新落下封魔印的是玄隐山大长老,因此星辰海勉强以章珏留下的铭文为线索,往无渡深渊里窥视。

“星光”一落下,望川立刻化作一团雾,盖住了封魔印下的不速之客。

而章珏留下的铭文都安稳地待在原位,“星光”一扫,无渡海呈现出好一片宁静。

章珏:“你看见了吧?”

赵隐茫然片刻,倏地闭上眼睛,用力掐着自己的眉心。

周楹调息片刻,睁眼就看见分属于三人的铭文更加泾渭分明,其余两人铭文对赵隐的排斥比方才更明显了。

东衡三岳项家一家独大,因此搞得乌烟瘴气也没人管;玄隐讲究制衡,四长老/共事,虽然如今只剩三人,还是有隙。

封魔印就如同千里长坝,被他这小小蝼蚁从缝隙里爬进去,蛀得危机四伏。

周楹强提一口气,把手伸向了第三对铭文字,低声挑唆道:“玄隐三十六峰中,有九峰以你为尊,另有三个半步升灵等着成峰主,赵氏嫡系千秋万代,旁支遍布九州。灵山是你的长城,司命那孤家寡人懂什么?”

与此同时,司命长老章珏挥手撤回星光:“司礼,五年前你受劫钟余波影响,差点毁尸,怎么闭关五年,道心不见丁点稳固?一具筑基的尸身竟都能成你心碍?”

周楹转瞬替换了第四对铭文字:“四大姓氏中原以林氏为首,李氏败落后,赵家却因人多势众而崛起,你说司刑怎样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