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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岁(127)

作者:priest

蛇王在自己的地盘上摆宴,连遮都不遮,袒露着一身蛇皮,他在宾客们凑趣声里意犹未尽地打了个酒嗝,乜斜着眼望向舞池,指着最水灵的一个舞女道:“你过来。”

琴声一下停住,那小舞女吓了一跳。

烟云柳忙在蛇王身后冲她使眼色,教她笑。小舞女看懂了他的脸色,战战兢兢地露出个僵硬的笑容上前福了福,不等说话,就被一只冰冷的手拽了过去。

她只觉自己贴在了大蟒蛇身上,近距离地看清了蛇王那张可怕的脸,她难以抑制地哆嗦了起来。

“抖什么?”蛇王轻轻地捏起她的下巴,阴恻恻地贴着她耳朵说道,“你刚才跳舞,一次头也不抬,怎么,嫌本座相貌丑陋啊?”

小舞女抖得更厉害了,本能地闭上眼。

那冷血动物一般粗糙的手覆上了她的眼皮:“见了本座真容就闭眼的蠢女人,你知道她们后来都怎么……”

他话音没落,就在这时,一道雪亮的刀光劈开了主殿门,小舞女一声憋在喉咙里的尖叫终于划破了靡靡的琴声。

“大胆狂徒!”

从天而降的刺客让席间一帮醉醺醺的妖魔鬼怪集体醒了酒,烟云柳见势不妙,二话不说钻进了桌子底下。

只见这帮刺客居然也不是凡人,一时间屋里仙器符咒交映,惨叫与怒骂齐飞。

烟云柳小心翼翼地从桌子底下冒出个头,正见蛇王对着为首的刺客喷出一口白烟。那白烟他可记得,之前有个胆敢在蛇王面前哭的小丫头就是被这一口烟喷掉了半张脸,五官都融了!

却见那刺客悍然不惧,从怀中抽出一把没有刀柄的砍柴刀,手心在刀刃上一抹,顿时激发了刀背上的符咒,刀风 “呜”地一下将那吃人的白烟劈开,直取蛇王。

那人手背上有一道月牙疤——他头天刚摸过!

这不是那不靠谱的仪人吗?

烟云柳吃了一惊,屁滚尿流地缩回桌子底下。

蛇王口中一声呼哨,七八个开窍期的邪祟跳进屋里,截住刺客,他自己转身钻进墙里。

那“墙”竟是一道隐形的门。

几个刺客结了个阵,将蛇王的援军拦住,朝为首之人道:“徐兄快追!”

“仪人”说了声“多谢”,纵身追着那蛇王钻进那隐形的门里。

一进一出不等站稳,便听四面八方传来“隆隆”声,一头脱了锁链的巨大灵兽迎面朝他扑过来。

“仪人”手中砍柴刀不躲不闪地迎了上去,一刀捅进巨兽的血盆大口,巨兽惊天动地地咆哮了一声。随即他低喝一声,甩出一张符咒,直接塞进巨兽嘴里,灵气炸开,给巨兽开了膛。

他依着惯性往前一扑,从怀中摸出一颗杂质很多的碧章石化入掌中,等他推开巨兽的身体。再一看,蛇王已经不见了。

此地是一间密室,中间供着一尊怎么看怎么猥琐的转生木神像,牌位上写着“太岁”俩字。

四下闪着凶险的铭文和法阵。

“仪人”握紧柴刀,指间搓出一张符咒,符咒静静地烧着了,蓝光扫过梁上地上,扫出了无数隐藏的法阵和铭文……以及一排仓皇的脚印。

“仪人”血气冲头,正要顺着脚印追过去,忽然,他余光扫见了什么,蓦地扭头——他总觉得那转生木雕的神像动了,似乎还微微摇了摇头。

“仪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抬起符咒,用蓝光照着那太岁神像的脸,神像脸上端着诡异神秘的笑容,静静地注视着他。

“仪人”低骂了一句:“装神弄鬼。”

随后他收回视线,毫不犹豫地循着脚印追了过去,一刀劈向脚印消失处的墙。

刀锋未落,他已经感觉到了不对,那墙上竟有一道反弹灵气的法阵,囫囵个地将他的刀反射了回来。

仪人往后一折,闪开那道刀光,刀光弹在墙上,却触碰了另一个法阵。

转眼间,整个密室里刀光剑影,“仪人”情急之下一把抓住转生木神像挡在身前,翻滚中,他腰间一只打了一半的雪青色络子掉了下来,正好缠在神像手腕上。

就在这时,他耳边响起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告诉你不是那边了,小心头顶。”

“仪人”抬头往上看了一眼,见梁上有一个巨大的凶兽图,所绘凶兽从画中脱出,一口咬向他。男人来不及细想,狼狈地抱着神像滚开,又听那声音笑道:“密道口在那玩意嘴里,你信不信。”

“你是什么东西?”

那声音回道:“你这人好无礼——你是什么东西,我就是什么东西。”

===第69章 不平蝉(三)===

不等问就上赶着搭话的人尚且没几个良善之辈, 何况这邪祟老巢里的怪神像?

那声音带着点没睡醒似的惫懒,一听就不像什么好东西。

假仪人显然已经是个老/江湖了,知道不该有的好奇心害死人, 抬手就要将那诡异的神像扔出去。可那缺德木头上也不怎么那么巧,裂了道挺深的纹, 正好将络子卡了进去。打络子的线本身就不是什么结实的好线,好几年过去已经有点糟了,假仪人投鼠忌器不敢硬往下拽。

这一拉扯, 那画中冒出来的凶兽已经扑到他眼前。

耳边那声音幽幽地说道:“眼前所见都是虚……”

假仪人不听他扯淡,猛提一口气, 横刀迎上。这一刀好像砍在了金石上,柴刀险些崩了,他连人再刀横着飞了出去,眼看要撞上墙上法阵。

那假仪人临阵反应很快,本能想把手里这尊神像甩出去当垫背, 谁知那神像又是缠着络子的一面向墙,眼看那一小截彩线已经快要被法阵卷进去,假仪人低骂了一句, 当空一拧身, 将神像护在身前,硬扛了一下。

激发的法阵里骤然冒出一头一模一样的凶兽, 一口咬向假仪人肩膀, 獠牙在他后背留了一道血痕。

要不是他躲得快, 那东西能嗑碎他肩膀。

“啧。”神像感慨着,打了个“一波三折”的大哈欠, 听着更欠揍了。

一头凶兽都够他受了, 更不用说一对, 假仪人没法硬扛,只能满屋乱窜,各种符咒不要钱似的往外甩,打在凶兽身上,那俩畜生却能毫发无伤。

“不听老人言,吃亏不花钱,”神像慢吞吞地发表了新的见解,“你就没发现它俩像一个娘生的吗?”

假仪人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见那两个朝他包抄过来的凶兽确实长得一模一样,身上的花纹都好像是拓下来的!

神像说道:“现在明白了吧?”

假仪人:“……”

明白了什么?

“啊,”神像叹了口长气,仿佛是在感慨一觉醒来,世上竟又多了这么多脑子不好使的,这人间真是没救了,“咱俩到底谁没睡醒啊,我说你是来当刺客的还是来梦游的?这地方满墙的法阵像镜子一样,反射刀光反射凶兽,既然是镜像,花纹自然也是左右相反的,怎会一顺边?是因为你听了我的话,先入为主以为它们一模一样,它们在你眼里就变成了一模一样。这是幻象,幻象!还要我怎么解释明白啊,大成兄弟。”

假仪人听到这,突然呆住了,“大成”是他乡下乳名,已经多少年没人叫过了:“你怎……”

“看着点,还走神!”

假仪人险伶伶地矮身往前一扑,柴刀横在胸前,先后躲过两头巨兽夹击。

他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人撞在法阵上,有限的空间里立刻又多了两头巨兽!

假仪人果然见那新冒出来的凶兽花纹都是镜像的,他一时被神像里的邪神带跑了,心里有些混乱,才冒出念头“怎么方才不是镜像,这会儿又变成了镜像”,那四头凶兽的花纹就又变了,晃得人心乱眼也花。

神像道:“五色令人眼盲,我要是你,就不看。”

假仪人:“闭、嘴!”

这时,他耳骨上夹的一个小金环震了起来,里面传来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尖锐哨声——是他同伴的警告。

一串急促的短音,意味着对方又来了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