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缄道:“我约了范褒,马上就要去听雪阁说话。擦擦就得了。”言罢自转入屏风后头。
林谨容便去取了干净衣服并鞋袜来,才刚挂到衣架上,就听陆缄道:“阿容,你来帮我擦擦背。”
林谨容抿了抿唇,走入屏风后头,才刚进去就侧了脸,脸被灯光映得红红的:“你做什么?”
陆缄坦然自若地把帕子违过去:“全都湿透了。”
林径容垂了眼,指指澡盆:“湿也湿了,水也是现成的,不如坐进去泡着罢。省得这样又受凉。”
陆缄看了她两眼,跨入澡盆中坐下:“既然都湿了,不如顺便把头发也洗了。”
林谨容道:“你不是让范管事等着你的么?”
陆缄道:“还有小半个时辰呢。来得及。”
林谨容便不再多言,取了澡豆,快速替他冲洗了一遍。水汽氤氲中,陆缄突然低声道!”阿容,你真不想跟我一起去?,…
“嗯?”林谨容抓了一大块干帕子替他擦头发:“去哪里?”陆缄道:“我们一起去听雪阁。你在后头看书,我在前头和范大管事说话,然后一起回来,你看可好?,…
他要和范褒说什么,她不用想也知道。可是想着他在前头和人商量对付人,自己却躲在背后听他们说话,怎么都有点阴暗小人,撺掇自家男人替自己出头的感觉。林谨容犹豫了一下,道:“让范大管事知道,不太好吧。”
陆缄含笑道:“有什么不好的?他本来就是可信的人,本身也极能干,你若是能和他多接触一下,对你只有好处。”那是老爷子的人,只要老爷子活着一日,地位就巍然不动,并不是陆建中或者是宋氏等人所能左右的。若能得到相顾,林谨容在后院之中将会事半功倍。
可是林谨容却知道,就是这样一个能干的忠仆,在陆老太爷死后的不过百日,就被逼得一头撞晕在陆老太爷的灵前。虽然没有死,但最后也不过是得了五十两银子就被迫告老远走他乡。三朝元老是传奇,
更多的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陆缄利落地蹬上鞋子,紧了紧腰带:“走吧。
荔枝匆忙举起大伞,桂圆执灯,送他二人去听雪阁。陆缄不紧不慢地走着,左右张望:“夜里看雨,其实还不错。”
林谨容道:“看景看雨,都不过是看心情而已。”
陆缄默了片刻,低低一笑:“阿容这话说得对。那么你此刻看着这雨景,感觉如何呢?”
林谨容道:“不错。”陆缄便悄悄握了她的手,不再言语。
须臾,到得听雪阁,范褒早就来了,见林谨容也随行一旁,不由带了几分讶异,随即也就含笑上前行礼问安。陆缄便道:“阿容,你去给大管事倒茶。”受范褒之礼,乃是主仆本分,林谨容亲手为他倒茶,却又是特别给体面了。范褒假意推辞一番,见陆缄不是虚情,林谨容不是敷衍,便也安然受了下来。
林谨容待他二人坐定,便悄悄去了后头,却也不曾寻了书看,而是静听他二人说话。
陆缄只字不提二房如何,只说林谨容才刚接手库房之事,心中忐忑,不知所管事物的来历和珍贵,想请范褒指教一番,也好有数。
范褒果真捡着最重要的几样东西说起来,林谨容一一记下不提,转瞬,陆缄便提起了孟婆子:“能说会道,看着极其能干,但似是太活络了些。”范褒混到这个地步,何等老到,便知陆缄这是替林谨容扫除障碍,帮林谨容站稳脚跟来的。更何况,孟婆子做的那件好事老太爷不是不知晓,迟早都是要动手的,便道:“此人确实十分能干,但只怕不会服二奶奶管教。若是能够,还该给她另外一个合适的位置才是。但接手的人也至关重要,倘使不成,便要乱。,…
也就是说,孟婆子轻易动不得,必须寻个两全之策。陆缄见他说得坦白,便道:“也不是马上,现下不过是想先知道她的一些事情,以便有个应对罢了。”
范褒便道:“知道了。待到打听好了,1小的便使人去同二奶奶说。”陆缄目的达到,也就不再留他,亲自将他送到了门外。
范褒独自撑着伞,慢悠悠地出了听雪阁,三转两转,转进了聚贤阁。陆老太爷尚未睡下,正在灯下看家里生意上的大账,见他进来,并不多言,只指了指一旁的茶壶。
范褒忙替他倒了浓浓的一杯茶违过去:“1小的刚从听雪阁来。二爷并二奶奶找小的问了几句话。”
陆老太爷顿时生了几分兴趣,挑起眉头来看着他:“哦?这可真是稀罕了。问的什么啊?”范褒笑着把事件经过说了,总结道:“看着他们挺好的,二奶奶也挺和气的。”
陆老太爷想了片刻,道:“就按他们说的做吧。不要做得太明显。”“是。”范褒并不奇怪他会有这样的反应,既然老太爷打算把家业交给陆缄,这就是必然的过程。但是很多事情老太爷不好亲手去做,只能靠陆缄和林谨容自己去做,有些东西,不是别人给你就能守得住的,必须自己去抢,并在抢的过程学会怎么护,怎么守。
范褒退出去的那一霎,他听见陆老太爷极低极低地道:“都长大了。”声音里有几分欣慰,却也有几分难过。
一“
第223章 故纵
从大到小,最后成了淅沥沥的小雨。林谨容伏在听雪阁二楼的窗沿上,盯着黑漆漆一片的梅林想着心事。
陆缄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神情专注地奋笔疾书。偶尔写累了,才在活动手腕的时候抬头看一看她。这个雨夜,他的思路极顺,酣畅淋漓地写完了一篇策文。写完之后举起来看,越看越满意。想了想,招手叫林谨容:“阿容,你过来看。”林谨容回头,神色中犹带了几分茫然。
陆缄探究地看着她,压低了声音:“你过来看看我写的这篇策文。”林谨容缓步过来,低头看了几行,笑道:“你太高看我了,我哪里看得懂?”说是这样说,眼睛却没有离开策文。她的发丝上还沾染了几颗细小晶莹的雨珠,衣衫上犹自带着一股冷冷清清的湿意。
陆缄侧目看了她一会儿,伸手搂住她,让她坐在自己怀里,仿佛宣誓一般低声道:“阿容,我不是很聪明,但我会尽力去做。”
林谨容放下手里的策文,回眸看着他:“不,你很聪明。”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陆缄有些高兴,却又觉得有点迷惑:“你从哪里看出我很聪明?”
他本来年方弱冠,刚懂事时身处的环境便复杂无比,所受的多是严厉的教诲和压制,又怎会不喜欢听这些好话?
林谨容笑笑:“你本来就很聪明。你将来一定能考上的。”
陆缄认真看着她,承诺一般地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嗯。”林谨容点点头,就把盘算许久的心思说出来:“从明日晚上开始,我打算依次将孟婆子手下的几个管事婆子叫到房里去问话,届时人来人往,肯定会很吵。”
陆缄毫不在意地道:“那我从明日开始,还是独自来听雪阁读书。”林谨容小声道:“你这次出来这么久都没有回去,诸先生不会骂你吗?慎之明日就回去了的。”陆缄带了几分得意道:“说来不怕你笑话,先生曾说,最不需要他操心的人就是我。只要布置了功课,不管我去到哪里,遇到什么事,总是能完成。他最不费力的人也是我,只需要提点一下”说到这里,他突然住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林谨容站起来倒了一杯茶:“先生很喜欢夸敏行。”
陆缄沉默片刻,道:“也许是先生觉得我最需要夸吧。”
林谨容的手顿了顿,把那杯茶倒进了一旁的栀子huā盆里,转手倒了一杯白水递过去:“夜深了,歇吧。”然后转了身,默默收拾起了书桌。策文上还有墨迹未干,她把策文小心地晾在了一旁,将镇纸压住。又洗净了笔,悬在笔架上,正要去收拾砚台,陆缄就接了过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