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珍一怔,陆云赶紧插到中间去,死死拽着林谨容头痛地道:“哎呀!人家才这么闹一闹,你们就自己先吵起来了,这不是给人看笑话么?嫂嫂,你的脾气怎么越来越暴躁了,都让一步吧?”
林玉珍的脾气也上来了:“放开她,让她去,我倒要看看她能怎么着?”
林谨容冷笑:“我是不能怎么着但我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在家我母亲也把我当成宝贝一样的疼宠,祖父送我出门前,也曾说林家是书香门第女儿要知荣知耻,要有骨气可不是平白给人糟蹋的。无论我错不错,婆婆不高兴,说我两句,也是正常,因为您不止是我婆婆,还是亲姑母。可您何故要扯上我母亲?小姑,若是有人无故指着你的鼻子骂你娘,你是不是也要忍着?”有一就有二,旁人侮辱自己的亲娘,自己都不敢吱声,又怎能怪别人不把你当回事?
陆云干笑:“都少说几句,家和才能万事兴,休要让旁人看笑话。”
林谨容怒道:“我此刻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笑话!旁人欺我倒也罢了,亲姑母也不体谅我,嫌我被人怄得不够,可劲儿地来怄我,我不就是笑话么?不单我是笑话,整个林家都是笑话!”
林玉珍的脸一红,拔高声音:“这陆家的媳妇儿是你说不做就不做的?不许你去丢林家人的脸。”
林谨容笑了:“姑母,您早前要我去,我不去您不饶,我真要去了,您又不许我去了,就只专为骂我娘而来的么?那也是您亲嫂子!丢林家人的脸不止我一人。
我就跟着长辈学!”
林玉珍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兀自只是不肯咽了这口恶气。
陆云拼命地劝了这个又劝那个,正自为难间,忽听外面方嬷嬷道:“二爷,您今日不去听雪楼看书的么?“紧接着门帘被掀起,陆缄快步走进来,几个女人便都齐齐没了声音。
林谨容看到他就说不出的烦,迅速把脸侧开不看他:林玉珍亦然,看到他就想起涂氏来,冷笑一声抬头看着房顶,只有陆云上前去,温温柔柔地道:“哥哥……”
陆缄轻轻一摆手:“我都听见了。无论如何,再容你都不该和母亲置气,母亲是心疼你,为你好,不小心说错了话,那也不会是有意的。”他顿了一顿,低声道:“还有什么,能比至亲骨肉更亲近的呢?说一两句,生点气,始终也抵不过骨肉亲情的。”
陆云忙道:“是啊,是啊,是这样的道理。”
林谨容垂眸看着手绢,一言不发。是的,她曾经也一直这样以为,所以无论对错,拼命的忍,事实上是,委屈了还是委屈了,没有人心疼她,人人都觉得她没本事,窝囊,活该。她不舒服,为什么非要忍着?又不是不忍就要死。就算是要忍,也得看那个人,那件事,该忍不该忍,值不值得忍。
陆缄见她一改前些日子的温顺安静,冷着脸看也不看自己一眼,由不得暗里叹了口气,思付片刻,看向林玉珍:“一直以来都没机会和母亲说说话,假如母亲今日有空,儿子就陪母亲说几句心里话。”
林玉珍不由抬眼去打量他,这可真是难得了,从没见他主动说和自己说什么,她今日倒想听听看,他到底想和她说什么。当下微微领首:“你想说什么?如果是要替某些人说项,那就罢了。我不想听,也不愿意听。”
陆云阻挡不及,只好抱歉的看着陆缄。
陆缄垂了眼眸,低声吩咐林谨容:“阿容,你先回房去,我稍后也有话要和你说。”
林谨容看也不看他,起身就走。
竟然连告退礼也不行,林玉珍气得要死,又不愿意当着陆缄的面说林谨容没有规矩,只好生生忍了下来。
这可忙坏了陆云,又想去劝林谨容,又怕陆缄和林玉珍之间再次发生不愉快,从而惹出更多的事端,那可不是白白便宜了人?于是只好留了下来。谁知陆缄竟然也道:“妹妹,还烦请你替我去劝劝你嫂子,你的心细,也会说话,你们又是亲表姊妹,有什么也好说。”
陆云看着林玉珍,为难地道:“那……”陆缄一言不发,紧紧抿着唇,表情十分固执。
“那好,我去找嫂嫂。”陆云只好叹了口气,退了出去。却不去找林谨容,而是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坐下来,侧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四下里安静一片,只有陆缄听上去有些干巴巴的声音在响:“母亲,您放心,您的养育之恩儿子一直铭记在心,从不敢有忘。”
林玉珍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一些,垂了眼睛看着手里的茶盏淡淡地道:“忘不忘是你的事情。我就是不靠着你,我也能过得很好,不是非得靠着你才行。这世上啊,忘恩负义的人多了去。”
陆缄沉默片刻,站起身来行礼告退:“儿子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母亲您歇着,儿子先告辞了。”
就这样一句话就算完了?林玉珍气得猛地将茶盏往桌上一顿,怒道:“和我说上这样一句话就算完了?你日日正事不做,眼看着旁人欺负到我和你媳妇儿头上来作威作福,你还总往旁人那里跑。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都想些什么!你莫忘了,谁才是把你培养成才的人!”
陆缄的脸白了几分:“儿子从来不曾忘,也不敢忘。只记生恩不记养恩,或是只记养恩不记生恩,都和畜牲无异。儿子认为,目前为止,儿子并没有做错什么,问心无愧。”
“你反了!”林玉珍勃然大怒,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这样明目张胆地和她对看来,现在就这样,日后还得了?于是就有些口不择言:“你是觉着我拆散了你们母子吧?我告诉你,这是你父亲和你祖父母的意思!你若是不在我这里,如今也比陆缮好不到哪里去!又算个什么东西?”
第170章 儿戏
陆云听到这一声,暗叫不好,也顾不得遮掩,匆忙站起身来冲出去,却只见到陆缄脸色雪白地从里面大步走出去,听到她怎么叫也不肯回头。
林玉珍还在后面道:“你甩脸色给谁看?忤逆不孝的东西!”
陆云猛地往前一扑,拼命捂住了她的嘴:“娘,您少说两句不成么?日后,女儿出了门,这家里就只剩您一个人,怎么办?”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捂住嘴低声抽泣起来。
林玉珍一怔,神色灰败地垂下头责,好半天才硬撑着道:“我不怕,宗法律法都在那里,他敢把我怎么样?他若是不孝,我就去告他!
宗法不会饶他,律法也不会饶他!你舅舅们也不会饶他。”
陆云拭了拭泪:“是,可您辛苦养他一场,是专为了将来告他,坏了他的前程,然后一家子拼个你死我活的么?您只要少说两句难听话,哥哥他也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
林玉珍强道:“你怎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现在他就这样待我,将来呢?”在她看来,陆缄能有现在全是她的功劳,他应该无限感激她,全都听她的,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忤逆,否则就是忘恩负义。
“他是来和您说好话的,是您自己钻了牛角尖。我瞧着的”他这几日也没往三房跑,就是今日送那位过去,在那边吃了一顿早饭而已。
哪怕是寻常的侄子,这样的行径也正常着呢,就算您去找祖父和祖母,也不会起任何作用。”陆云安静下来,站起身来道:“人家只是随便出手晃上一晃”您就顺着人家的心意去做了,这是把人推过去,而不是把人拉过来。罢了,您心情不好就歇歇,我去看看。”
林玉珍心中其实也后悔早前说了那些话,知晓她是要去转圜,便也不管她。可心里到底不舒服,越想越气,到底不是自己生养的,由来又想起自己从前天折了的那些孩子”还有一心只想自家生个儿子的陆建新,还有他那一大群各式各样的女人,从头想到尾,不由悲从中来,又不愿意当着下人的面示弱,只好闷闷地上了床,躺在床上偷偷流了几滴泪。
陆云快步追了出去,在半途追到了陆缄,喊了两声陆缄不回答,便追上去扯着陆缄的袖子,大声哭道:“哥哥,哥哥,你是不要阿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