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望?仪王咬牙道:“四哥此一举,是将我彻底踩下去了,不单顺利给自己脱了罪,还在官家面前立了大功,转眼成了满朝文武眼里的大仁大义之人,叫我哪里坐得住!”
李宣凛望了他一眼,“那么殿下有何安排呢?”
仪王却不说话了,那双眼敏锐如鹰隼,看得人遍体生寒。
过了好久,他才温吞道:“官家的偏见,我恐怕是无力扭转了,我只想为自己讨个公道而已。勤勤恳恳多年,抵不过一次大张旗鼓的讨好,我心里有不平,而官家,一点都不在乎我的不平。俞白,大丈夫可以流血,但不能被冤屈,早前郡公所受的磨难,我不愿意再在自己身上重现,我不能害了般般,我要给她一个安定的生活。我知道你忠于郡公,也将般般视作己任……你有没有想过不去陕州,留在上京?少年时候意气风发征战沙场,但这不是长久之计,留在上京,既可完成自己的人生大事,也可像往日一样照应般般,这样不好吗?”
所以仪王是个摸得透人心的人,他看得出他对般般的感情,开出这样的条件,是最好的贿赂。但说来可笑,准许别的男人照应他未过门的妻子,仪王殿下算得上能屈能伸。当然这能屈能伸也只适应于当下,以后怎么样,就不好说了。
话到了这里,就该顺势而为,李宣凛道:“我确实想过留在上京,毕竟邶国已经归降了,暂且不会再有战事,安西四镇近年太平无事,有副都护与兵马使在,军心也安定得很。但……官家的意思不能违逆,若是官家没有政命,我就得按时返回陕州。”说罢笑了笑,“还有两个月,时间不多了。”
是的,还有两个月……
仪王道:“你我的苦,苦就苦在身不由己,要是能作自己的主……”后面的话便不说了,意味深长地望着他,他是一等聪明的人,自会明白他的用意。
果然,李宣凛沉默了,不再应他的话,只是客套地引他用茶,“家中小童点茶手艺很不错,殿下尝尝。”
仪王没有动那兔毫盏,一字一句道:“俞白功高,攻破邶国王庭之后不过得了个国公的头衔,实则是屈就了。还有那十万贯赏钱,景定年间,一个九品将仕郞嫁女,仅姿妆就耗费了十万五千贯,如此一比较,官家不算厚待你。可是你的功绩,我都看见了,他日我若有了出息,绝不会亏待功臣,就看你……愿不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第58章
兜兜转转, 话术用了千万,到最后终于切入正题,把难题推到了他面前。
皇子的大出息,指的是什么呢, 聪明人一听便知道。以前的仪王藏得很深, 即便有野心,也不会直白地说出来, 但这次不一样, 大约感知到了日暮西山的惶恐, 对官家的最后一点期望也没了, 便开始绸缪,向着他的计划前进。
李宣凛眸色微沉,探究地观望了他片刻,最后也没有应他的话,只道:“今日殿下受了伤, 思绪不宁, 还是早些回府, 好好将养两日吧。”
仪王牵了下唇角, 笑道:“说起思绪不宁,先前确实有。我从禁中出来, 心里乱成一团麻,不知该何去何从, 后来忽然想起般般, 就直接去了易园。般般是个好姑娘, 她尽心照顾我, 我在她身边, 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情。真的, 自先皇后离世,我一直活得像个孤魂野鬼,想要的东西永远失之交臂,越是不得满足,我越是要追寻,越是追寻,心里便越空虚。好在老天赏了般般给我,有她在我身边,我才觉得自己还活着。俞白,你是明白人,不会看不透我的想法,我今日能同你说这些,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李宣凛有些难以抉择了,蹙眉道:“殿下已经乱了方寸,这是大忌。官家那里,还未又确切的消息,大可再等等……”
“是啊,我等得,但问题在于我等来等去,到最后都是一样的结果。官家曾说我急进、功利、心机深沉,你觉得这是对储君的评价吗?我原本一直觉得自己做得很好,不想官家这样看我,到今日……我一寸寸灰了心,我知道一切无望了。”他轻舒一口气,抚着圈椅的扶手道,“我也没什么好隐瞒你,你身上本来也流着李家的血,皇权争斗下的尔虞我诈,你不比我知道的少。像我这样的出身,其实没有太多选择,无论哪个兄弟即位,我都会受忌惮、受打压,下场凄惨几乎是已经注定的。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为自己筹谋,至少大厦倾倒时,还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