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萝牵挛为璎珞,树叶披来当道衣。
堪笑世人无法眼,认真菩萨便皈依。
当夜无语。到来日杨巡检唤当值的,备下香烛,摆在厅上。自己穿着一身洁净新衣,走出厅前,对着东南方,志心的叫了三声圣姑姑。声犹未绝,管门的张公来禀道:“昨日的老道姑已在门外了。”杨巡检心中惊异,便道:“请进”。这请进两字还说不完,只见厅上站一个老道姑,到向下边打个问讯,道:“老檀越,贫道稽首了。”杨巡检已知是圣姑姑,又不见他走进门来,何得就站在厅上?心中又疑又怕,慌忙磕头下去,道:“我杨春有何能,敢烦圣姑姑下降,有失迎接。”婆子道:“不须老檀越过礼。你夫妻都有佛缘的,贫道承普贤祖师吩咐,特来一见。”杨巡检看那圣姑姑模样,虽然发白面皱,但两眼如星光,比凡人精神不同。身上褴褛,却也干净。当下杨巡检分明见了个活佛,欢天喜地,接入后堂,请奶奶出来相见。夫妻两口拜为师父,整备素斋款待。圣姑姑上坐,他老夫妻坐于两旁。席间提起金经一事,婆子道:“不是贫道夸口,任你龙章凤篆,贫道都知。”
当下斋罢。杨巡检叫安童备起轿马,自己夫妻两口和那婆子共是两乘轿,一个马。少不得男女跟随,直到西园。这西园虽不比金谷繁华,端的也结构得好。但见:
地近西偏,门开南面。行来夹道,两行宫柳间疏槐。步入迷纵,一带竹屏盘曲径。前面设五间饭僧堂,中间造几处留宾馆。楼窥华岳,那数他累石成山。水引渭川,不枉了筑亭临沼。迥廊雅致,到书房疑是仙家,净室幽闲,傍佛堂如游僧舍。开径逢人宜置酒,闭门谢客可逃禅。
杨巡检和奶奶让婆子先下了轿,吩咐园公引路,迳到佛堂,三个同拜了佛像。杨巡检教安童抬过一张黑漆小桌儿,抹得干干净净,亲手捧那紫檀匣儿,安放桌上。开了匣盖,将经取出,解开红锦包袱,请圣姑姑观看。这婆子合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便将经文展开,前后看了一遍,说道:“原来是一卷波罗蜜多心经,却是天竺梵书。又后面脱了菩提萨摩阿五个字,所以世人不能认辨。”杨巡检不信,教取一卷唐本心经,把与圣姑姑逐字配对分说,果然少了五字。杨巡检夫妇自此愈加敬重。
当下,杨奶奶要请圣姑姑,到家中同房住下早晚讲论。这婆子不愿,就将佛堂后边三间净室打扫洁净,收拾铺陈器具,逐日三餐,供养这圣姑姑在内。这婆子只是独自一个住着,夜间也不要个丫鬟婆娘作伴。又对杨奶奶说:“素斋素酒有便送些来吃,若不便也不消。贫道可以十年不饮不食。”杨奶奶想道:“这饮食可是一日少得?便束紧了肚皮,怎过得十年?我且推个事忙,不送他几日供给,看如何?”吩咐园公只说有事家来,锁了园门,一连七日影也没人走去。第八日,杨奶奶乘个小轿亲到西园,开着锁望他。只见圣姑姑在静室中,安然不动,坐在蒲团上念佛。杨奶奶道:“圣姑姑可饥么?”婆子摇首道:“正饱哩。”杨奶奶回宅,对丈夫说道:“圣姑姑七日不吃东西,全不妨事,越有精神,有恁般奇异。”夫妻两口越发道是活佛了。
从此华阴一县,都传个遍说杨巡检家供养个活佛。论起理来若是活佛,他也何求于人,受人供养?到底有见识的少。县里若男若女,每日价成群逐队都到西园去求见,也有愿拜他做师父的。过了一两个月,沸沸扬扬,隔州外县都知道这话,来的人越发多了。杨巡检恐怕惹是招非不便,对圣姑姑商议,只说闭关三年,一概不接见外客。把佛堂前门锁断,贴下两层封条。却在后边通个私路弯弯曲曲的魆地里送东送西。杨巡检又向本县知县说知,讨一道榜文张挂,禁绝外人混扰。众人见了县衙禁约,再也不来缠张。只本宅老夫妻两口,有时来园中游玩,私到净室,整日整夜的谈论些因果佛法。众人也不好去管他,自此这老狐精只在华阴县里受杨巡检家供养。他也自家想道:“则天娘娘所言遇杨而止四字,已应验了,只不知这遇蛋而明这四个字,又是如何?”
说话的,忘了一桩紧要关目了,那胡媚儿还不知下落,缘何不见题起?看官且莫心慌。只有一张口,没有两副舌头,怎好那边说一句,这边说一句?如今且丢起胡媚儿这段关目,索性把遇蛋而明四个字表白起来。
单说泗州城界内有个迎晖山迎晖寺,寺中住持老和尚法名慈云,只一个房头大小,到有三四众徒弟。又有一个老道叫做刘狗儿,这慈长老年近六旬,极是个志诚本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