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面色一沉:“那你们找孙经理干吗?”
李志勇拉了拉呼延云的袖子,两个人赶紧溜出了会展部的办公室。
“怎么预约会展大厅还要在本子上登记?”呼延云嘀咕道,“就连小学生在补习班上课,都是用电脑预约了啊……”
他们只好改变计划,先去荷风大酒店E座调查“爱心慈善基金会驻本市办事处”的情况。路上,李志勇一边开车一边叮嘱呼延云:“我跟那里的人说熟也不算太熟,毕竟人家是我们的‘上级单位’,个顶个都觉得我们的饭碗是他们赐的,一向对我们拿腔作调的。你去了别瞎说话,露馅儿可就麻烦了。”
荷风大酒店跟燕兆宾馆完全不是一个气质,假如把后者比喻成一位牢骚满腹的遗老,前者就是藏在深闺却又风情万种的熟妇,虽然外面的高墙是用西山特产的虎皮石砌成,看上去威风凛凛,但走进一看,除了大酒店金碧辉煌的主体高楼之外,枕荷花池而憩、倚假山石而栖、卧万花丛而眠的,却是一座座建筑风格各异、至多不过四五层的小洋楼,好像把青岛八大关的别墅拓宽加高之后,重新散落到庭院的各种景致之中。
相较之下,E座隐藏得最深。先要穿过白色的月洞门,然后走过一段迤逦折转、披挂藤萝的长廊,才见到一座白色的小楼,门口的保安见到李志勇,点了点头就放他们进去了。从楼门口到楼道深处都铺着厚厚的红地毯,走上去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而楼里也静悄悄的,仿佛被坚实的墙壁、深棕色的木门和黯然的壁灯搞乱了时差似的。
在电梯口,他们撞上了一个脑袋很大、身体细弱的男人,长得很像颗豆芽菜,而令呼延云忍俊不禁的是,李志勇这样介绍道:“这位姓窦,是咱们这儿的办公室副主任,主要负责内部——具体说就是这座楼里的各种事务。”姓氏和身材如此相宜,却也难得。
窦主任看上去身体不大好,愁眉苦脸的,不停地从裤兜里掏出皱皱巴巴的卫生纸擤鼻涕:“志勇,你今天怎么来了?”
“还不是因为周立平的事儿!”按照事先策划好的,李志勇笑着说,“他在扫鼠岭犯了那么大的案子,公安局一天恨不得来我们名怡公司八趟,搞得郑总头大三圈,生怕有什么事情说漏了被警察抓住小辫子,所以派我和这位新来公司的小张(他指了指呼延云)一起,问一问这两天警方有没有来这边调查什么新的问题,咱们这边是怎么回答的,我们好统一口径。”
窦主任想了想:“案子刚出来那几天,警察倒是来得比较勤,都是老翟接待的,我也没怎么管,后来邢副会长给上面打了招呼,所以这两天警察就来得少了……”
“打啥招呼了?”李志勇问。
“还能打啥招呼?”窦主任擤着鼻涕,“打招呼就是打招呼,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儿。”
“还是邢副会长厉害。”李志勇笑道,“对了,陶会长回来了没?”
“没有,应该还在法国吧,没联系上……”窦主任突然想起了什么,“志勇,你这两天看见张春阳没有?”
李志勇摇了摇头:“没瞅见——陶会长没带他一起去法国?”
“没有,他也配?!”
“咋了?他跟陶会长又闹别扭了?”
“他敢!”窦主任一瞪眼,可能是瞪眼的力气太大,抻得鼻子发酸,掏出卫生纸来又是一顿好擤,“那小子就是一吃软饭的,会长拿他当个玩具,他自己还真就把自己当个玩意儿了,我看会长结婚后,他保不齐得披个麻袋片子到地铁上卖唱去。”也许是意识到自己激愤之下有些话说出了格,赶紧遮掩道,“我还有点儿事,先出去一趟,今天陶老要来,邢副会长和崔院长都去机场迎接了,我得安排一下食宿什么的。”说着忙不迭地走掉了。
“这么说陶秉来了?”李志勇自言自语道,他见呼延云不大了解这里面的人事关系,便低声说,“陶秉退休前是A省民政厅社会福利和慈善事业促进处处长,‘爱心慈善基金会’就是他创办的,会长陶灼夭是他的女儿。陶灼夭滞留法国不归,她爹倒急匆匆地赶来本市,看来父女俩都明白这回的事儿不小。”
“窦主任不是说给上面‘打了招呼’吗,他们还担心什么?”
李志勇讳莫如深地一笑:“走,咱们上三楼找老廖去,那个人还能说上几句正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