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孩子们来来去去的,都没有个登记吗?”杜建平也惊诧不已。
“没有,真的没有……”柴永进说,“那秘书说,这些孩子都是受‘爱心慈善基金会’资助,从A省的偏远地区来本市一家指定医院治病的,以孤儿居多。每次总部会派人把孩子们送过来,治病期间就在护育院里住,完事儿就回去,起先还有个登记,时间一长,院长觉得反正总部那边也有登记,就松懈了……”
“这他妈是可以松懈的事儿吗?!”杜建平忍不住骂了出来,“那就调护育院的监控视频——”
“没有监控视频……”
“不可能!”杜建平真的火儿了,一双豹眼瞪得溜圆,“本市所有的幼儿园、游乐场以及儿童教育机构全部要安装监控视频,而且直接跟各个派出所联网,这是市里面下了红头文件的!”
“我现在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柴永进说。
杜建平叫来一位警官说,“你亲自去一趟护育院的属地派出所,调查了解情况,如果发现他们胆敢玩忽职守,没有落实市里的指示,没有督促和检查童佑护育院安装监控视频,派出所所长和相关民警就地免职,等待查办!”
“这恐怕不合程序吧……”刘思缈轻声说,“派出所所长的免职命令要由市局领导下达,并获得区分局班子集体通过,今时不同往日,凡事都要讲规矩、讲程序,不然就是犯了组织纪律上的错误。”说完她对那位警官说:“你去一趟派出所,如果发现问题,先上报再决定怎样处理。”
杜建平看了刘思缈一眼,不作声了。
柴永进继续在电话里汇报道:“邢启圣租了离护育院不远的一套三居室住,我已经派出两名警员前去搜查。另外,我从秘书手里要了一张邢启圣的生活照,微信发到了两位领导的手机上。”
刘思缈打开微信一看,果然新收到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头发有点儿自来卷,短胳膊短腿,身穿白色运动服,正在高尔夫球场的草坪上做出挥杆的动作,一张柿子形的大脸盘子气色红润,眼睛和鼻子像被门挤了一样捻成一撮儿,肥厚的嘴唇咧开老大,露出一口烟熏的黄牙,没有几根的头发居然还梳了个油腻腻的偏分,望着手机镜头的眼神和笑容都有些猥琐。
刘思缈把手机递给杜建平:“你看这个人的体型,是不是有点儿像编号C的尸体?”
杜建平只看了一眼就说:“像!”
“老柴,你给派去搜查邢启圣住所的警员说一下,注意提取头发、指甲、血迹等可以用来做DNA比对的有价值检材。”刘思缈说,“另外,你了解一下护育院的孩子们前天晚饭吃的是什么,以及昨晚邢启圣的晚饭吃了哪些东西,蕾蓉对四位死者胃内容物的分析结果很快会出来,我要进行比对。”
挂断电话后,杜建平自言自语道:“如果死者是邢启圣,那么这个案子就更古怪了……”
刘思缈也觉得一大堆谜团像夏日丛林中的蚊蚋一样扑面而来:假如编号C的死者真的是邢启圣,昨晚十点半还在童佑护育院院长办公室的人又是谁?尸检结果表明邢启圣的死亡时间应该就在一一〇接到报警电话的前后,假如报警者是邢启圣本人,他为什么不说自己遇到危险而是报火警,又为什么要给自己的办公室打电话?假如报警者是凶手,他跟邢启圣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将他杀害并抛下隧道风亭?
本来就一夜没睡,这会儿想问题想得脑仁儿疼,刘思缈用拳头轻轻地磕打了几下后脑勺,又咯吱咯吱地挤着睛明穴。
杜建平见了道:“不行你去车里打个盹儿,有事儿我再叫你。”
刘思缈摇了摇头:“现在睡也睡不着,熬过这股困劲儿就没事了……”睁开眼睛的一刻,她发现杜建平看她的目光有些奇怪,便问:“怎么了?”
杜建平慢慢地说:“没什么,我突然觉得你比以前好像成熟了许多。刚进市局那会儿,你就是个很高傲的小女孩,这两年不见,你考虑问题周全起来了……”
“您的意思其实是说我也开始变得圆滑、世故了吧。”刘思缈站在布满污垢的玻璃窗前,望着印厂院子里那棵在一夜寒风中落光了树叶、只剩光秃秃枝丫的老杨树说。
杜建平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回了肚子。正好市地铁总公司的一位领导专程过来了解情况,他赶紧出去接待了一下,回到作为临时指挥部的印厂车间时,一系列最新情况都反馈了上来:首先是搜查邢启圣住宅的那一组警员,根据查看物业监控视频和入室搜索的结果,都证明昨天晚上邢启圣没有回家,而且他的住所内,无论衣物、旅行箱、保险柜内的证件、现金和银行卡都保存完好,没有任何显示他有逃亡或做了逃亡准备的迹象,在洗手间的梳子和枕头上提取到了头发,已经送到刑事技术处与编号C死者的DNA进行比对;其次是柴永进报告说,他们盘问了两个保育员半天,才知道孩子们每天吃的三顿饭是从附近一家饭店订的,但她们都回忆不起来前天晚上孩子们具体吃的是什么,只含含糊糊地说“很丰盛”,与外出的护育院副院长已经取得联系,她正在赶回来的路上;最后是楚天瑛与位于A省的“爱心慈善基金会”联系过了,让他们马上提供最近一批送本市治病的孩子们的名单,对方推三阻四地打官腔,一会儿说名单不能对外公开,一会儿说要请求上级批准,由于案件需要保密,楚天瑛不能跟他们把案件的严重性讲得太具体,连哄带吓,磨破了嘴皮子也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