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跟他们废话!”杜建平板起脸来说,“给A省公安厅发协查通报!”
不过,最让杜建平没想到的,是派去童佑护育院属地派出所的警官报告说,童佑护育院的性质十分模糊,既不是幼儿园也不是福利院,既不属于政府主办的事业单位,也不属于民办盈利或非营利性机构,所以根本就没有在本市教委、民政部门任何一家单位登记注册,“说难听点儿就是一个黑民宿”,别说监控视频了,连消防安全合格证都没办过。为此派出所的民警曾经多次上门,督促他们履行相关审批手续,但这个护育院具有一定背景,又有慈善福利性质,经常组织一些社会团体来参观慰问,院长邢启圣“是一个比玻璃球还滑的家伙”,警方也不能贸然取缔,结果一拖再拖,拖到现在。
听完这些情况,一向办起案来虎虎生风的杜建平,感到自己好像陷进了一个巨大的毛线团里,手脚根本不得施展不说,而且越想挣扎着摆脱困局,反而被缠绕得越紧。他用粗糙的手掌在同样粗糙的红脸膛上搓来搓去,本来就发红的眼珠子越搓火越旺。
“老柴不行!”刘思缈断言道,“他的办案风格太传统,太保守,这个童佑护育院上上下下都被邢启圣训练成了混不吝的牛皮糖,得找个更狠更混的角色过去,才能打开局面。”
杜建平一愣,接着点了点头:“把马笑中派过去!”
马笑中是望月园派出所的所长,全市有了名的能员,逮住蛤蟆能挤出脑白金的角色,一想到他参与这个案件的侦破,杜建平有从冰窟窿里露出了半个脑袋的感觉,可是还没容他透口气,案发以来最沉重的一记铁拳即将砸到他的脸上。
“老板,”不知什么时候,林凤冲突然站在了他的身后,手里拿着个iPad,屏幕朝里,“我们把中兴智能监控系统拍摄到的一百九十四辆汽车通过的视频,进行了画面截取和放大,然后将司机照片输入部里的数据库进行比对,现在,比对结果出来了……”
他的声音很奇怪,好像刚刚走下手术台的主刀医生要对病人家属宣布手术失败似的。
杜建平和刘思缈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问:“找到嫌疑人了吗?”
“找到了……”林凤冲说着,把iPad翻了过来——
“啊?!”杜建平震惊得叫出声来,刘思缈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尽管那张宽脸上的痤疮已经变成了一个个坑洼,尽管嘴唇上一撮毛茸茸的小胡子已经剃掉,但手握方向盘的人那双三角眼里放射出的光芒,在十年之后依然阴冷和残忍,甚至更加惨毒可怖——
没错,此人正是“西郊连环凶杀案”的犯罪嫌疑人周立平!
3
下午三点半左右,两辆装有镀膜玻璃车窗的别克GL8缓缓地停在了润唐高科技孵化园区D座的门口。
润唐高科技孵化园区是西郊近年来为了招商引资特别兴建的一个房地产项目。园区面积很大,入口处能并排停下四辆大巴车,整体格局是以一个俗不可耐的罗马柱环形喷泉广场为中心,围绕的一圈灰白色的半圆形建筑。从天空俯视的话,活像是一大堆恐龙蛋正放在九宫格里煮。设计者将整个园区全都铺上草坪,插上矮矮的小树苗,间杂以不规则的石板路,这儿添一条小溪,那儿安一座假山,山顶上再装上几个太阳能电池板,借此突出科技、时尚和环保的主题。只可惜,近两年很多企业纷纷倒闭和搬走,导致园区异常清冷和萧瑟,偶尔有个过路者一声咳嗽,竟弄出好几个回音来。
“D座除了这个西门,还有一个东门,另外南边有一个用来运输清洁废料的小门,但一般只有保洁员会用来进出。”园区办公室主任,一个有点儿斗鸡眼的小个子坐在GL8车里给杜建平介绍道,“名怡公关公司就在一层把北头的办公区,用不用我先进去打探一下你们要找的人在不在?”
杜建平看了看他微微颤抖的手指尖,想起刚才把他从办公室叫出来时,他惊恐万状的模样,估计这小子不是与人通奸就是私吞公款,心里藏着的鬼能演半部《聊斋》,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事情的时候。
在发现昨晚十点左右,周立平曾经开着一辆黑色斯派轿车由南往北驶过青石口东里红绿灯以后,警方立刻调出了那辆车的相关资料,车辆的所属单位是名怡公关公司。浏览该公司的官网,发现这家公司的老板姓郑,曾经在某公益类报纸担任广告部主任,辞职后开办了这家公司。公司的主要业务就是承办官方或民间的各类慈善组织在本市组织的募捐、晚会等公益活动,而工商税务部门提交的报表证明,“爱心慈善基金会”是这家公司最大的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