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起案件给了他巨大的压力,抛开那次疑凶逃脱了联防队员的追击,结果挨了杜建平一顿臭骂之外,有些居民也话里话外讽刺他为社区治安操心费力做出的一切都是“纸糊工程”,这让他不免心灰意冷,好几次跟街道领导提出辞职:“我这忙前跑后的半年多,费力不讨好,还不如回家给闺女做饭呢!”
房志峰很早就跟老婆离了婚,独自抚养闺女房玫长大。房玫今年十七岁,上高中。也许是小时候被父母的争吵吓到了,这个看上去病恹恹的女孩寡言少语,从头到脚总是蒙着一层灰色,好像生活在阴影里,让房志峰很是忧烦。
经不住他反复申请,街道领导同意等案子一破就放他回家,“这阵子好歹再盯一盯”。房志峰老大不情愿地嘀咕着:“最近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们家呢……我这治安办主任当的,可别大家没管好,小家也丢了。”
直到案发后,人们才意识到他这句话是何等的不祥。
大约就在李志勇坐在老谷烧烤店的门口呕吐不止的时候,一一〇接到一个老太太慌里慌张的报警电话,说邻居家出了人命,男主人被杀死,他的女儿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怎么叫都不肯开门……鉴于西郊最近发生的一系列连环凶杀案,市局专门开通了一条内部专线,任何怀疑与此案有关的突发情况,第一时间通知专案组。专案组一干人等正围坐在区刑警队专门辟出的办公室里,一边吃着丽华快餐,一边分配去当当网和卓越网的总部调查可疑订单的任务,听到一一〇转过来的消息和案发地址,柴永进夹着一块红烧带鱼的筷子停在了半空:“那不是老房家吗?”杜建平还有点儿糊涂:“哪个老房?”老柴回了一句:“还有哪个老房?”
杜建平的脑袋“嗡”的一声,把盒饭往桌子上一扔,跳起来就往楼下跑,几个年轻的刑警跟在后面,差点儿撵不上他。
现场勘查及法医检验结果如下:案发地点位于春柳街道第四社区三号楼四门三〇二房间。死者系户主房志峰,死亡现场位于客厅电视柜前方,尸体头北脚南,呈俯卧状,身上的衣服有几处撕裂,在一枚扯掉的纽扣上提取到清晰的指纹,还在地板上提取到与房志峰的鞋印交错、混杂的球鞋鞋印。客厅的沙发、餐桌和椅子或者被挪动,或者被掀倒,大量的餐具和玻璃器皿被打碎,显示这里曾经发生过激烈的打斗。死者颅骨多处弧形阶梯塌陷骨折和圆形塌陷碎裂,显然是钝器砸击的结果,比对创口之后,与西郊连环凶杀案前面几起案件所用凶器疑似同一把榔头,但在犯罪现场及其附近没有发现凶器。犯罪现场的门锁没有被撬压的痕迹,窗户也都由内侧关闭,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警方赶到时,房志峰的女儿房玫依然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怎么都不肯开门,警方只得破门而入。室内只有房玫一人,她衣衫不整、神情恍惚,满脸泪水地畏缩在墙角,浑身发抖。经过检查,她的左肩被榔头砸伤。警方连续问了她几个问题,她都沉默不语,鉴于有可能是出现创伤后应激反应,警方没有再细问,先用车把她送到医院去了。
据报案的老太太介绍,当晚九点半左右,她正在家里看电视剧《大宅门》,突然听见对门的房间里传出吼叫和撕打的声音,还有家具被踢倒和器皿被打碎的巨响。她感到很纳闷儿,因为多年的老邻居,知根知底,那屋子里住的是街道治安办主任房志峰和女儿,父女俩一向都不吵不闹的……很快一切都安静下来。老太太打开房门,隔着防盗门看了半天,发现房家的两道门都虚掩着,没有关严,屋里面虽然开着灯,却星点儿声音都没有,她叫了几声“老房”,没人应,又叫了几声“小玫”,也没人应,不禁害怕起来,死活把正在打电脑游戏的儿子从椅子上拽起来,“你给我去对面看看”,这才发现了凶案。
另外两个重要的情况是警方在接下来的调查中很快掌握的。
一个是当晚区里专门召集各个街道的治安办主任召开了紧急会议,提出积极配合警方,从舆论宣传、发动群众、加强联防、入户巡访四个方面入手,加大对“西郊连环杀人犯”的震慑力度,让他“收手逃不掉,伸手必被捉”。散会时间是在九点,而从区政府到春柳街道房志峰家,骑车需要三十分钟。
另外一个,是一位在春柳街道第四社区室外健身场上骑健骑机的老头儿提供的,他说在九点半到十点之间,看到有个年轻人慌慌张张地从三号楼四门里面跑出来,宽脸方下巴,三角眼,很凶的模样,留着一撮毛茸茸的小胡子,“如果再看到他,能够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