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娜发现隔壁隔间的女孩一听到吉米的声音从走廊上传来，就开始拾掇打扮。
她甚至很难记起吉米来之前办公室里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里娜知道，像他这样的年轻人不会在这种只有一扇窗户朝向后巷的小办公室里待太久。他们总是会搬进面朝港湾的办公室，或者搬到楼上去。里娜想象他的灵魂或许是一把银匙，天生耀眼可人。
《圣女贞德的审判》
“夜晚，士兵们与贞德一起席地而睡。当贞德除下盔甲，我们会看到她美丽的胸脯。然而她从没唤起过我的肉欲。
“假如士兵们在贞德面前污言秽语地咒骂，或者谈论肉体的愉悦，她会生气。她总是挥剑驱赶追随士兵的女人，除非士兵发誓跟那女人结婚。
“贞德的纯洁来自她的灵魂，那是一截山毛榉树枝，无论是骑马上战场，还是夜里睡觉，她都带在身边。在距离她家乡杜蕾米村不远的一处水泉边，有一株被称作‘淑女树’的老山毛榉。她的灵魂就是来自这棵树，因为那些了解贞德童年的人发誓说，那截树枝散发出的气味跟‘淑女树’旁边的泉水一模一样。
“凡是带着邪念接近贞德身边的人都会立刻受到她灵魂的影响，掐灭邪恶之火。我发誓实话实说，虽然她有时跟其他士兵一样赤身裸体，却能始终保持贞洁。”
“嘿，”吉米说，“你叫什么名字？”
“贞德。”里娜说。她一阵脸红，把书放下，“我是说，里娜。”她没有看他，而是低头看着桌上吃剩一半的沙拉。她不知道自己嘴角是否有残留的食物。她想用纸巾擦一擦嘴，但又觉得那会引起太多注意。
“要知道，我一上午都在办公室里打听，没人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虽然里娜知道这是事实，仍不免有点难过，仿佛是自己让他失望了似的。她耸耸肩。
“但现在我知道一件别人不知道的事，”吉米的语气就好像她告诉了他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他们终于调低了空调功率吗？里娜心想，感觉不像平时那么冷。她考虑是否要脱掉毛衣。
“嘿，吉米，”隔壁的女孩招呼道，“过来一下，我给你看上次说的图片。”
“回头见。”吉米微笑着对她说。她知道他在微笑，因为她抬头看着他的脸。她意识到，他也许还挺帅的。
《罗马传奇人物集》
西塞罗伴随着一颗鹅卵石出生，因此没人指望他能成什么大事。
西塞罗把那颗石头含在嘴里练习演讲。有时候，他差点被噎住。他学会了使用简单的词汇和直接的句式，他也学会了让语声穿透嘴里的石头，即使舌头不听使唤，也能清晰地发音。
他成了那个时代最伟大的演说家。
“你看了很多书。”吉米说。
里娜点点头，对他露出微笑。
“我从没见过有谁的眼睛是像你这样的蓝色，”吉米直视着她的双眼说道，“很像大海，但又隔着一层冰。”他的语气很随意，就像谈论一次度假的经历，或者一部看过的电影。所以里娜知道，他此刻是真诚的。她感觉仿佛自己又告诉了他一个秘密，一个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秘密。
他俩都没再说话。这种情形通常会很尴尬，但吉米只是倚在隔间的墙上，带着赞赏的表情观察里娜桌上的那堆书。他进入一种安静而放松的状态。于是，里娜满足于让沉默持续下去。
“哦，卡图卢斯7。”吉米说道。他拿起一本书，“你最喜欢哪一首诗？”
里娜细细思索，如果说是《生活吧，我的蕾丝比亚，爱吧》显得太冒昧，说是《你问我多少个吻》又显得过于忸怩。
她很困扰，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没有催促，只是等着。
她无法决断。她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什么都讲不出。她的喉咙里有一块石头，一块冰冷的石头。她对自己很恼火。他一定觉得她像个白痴。
“抱歉，”吉米说，“史蒂夫刚跟我招手，让我去他办公室。咱们回头再聊。”
艾米是里娜大学时的室友。她是里娜唯一怜悯的人。艾米的灵魂是一包香烟。
但艾米的表现不像是喜欢被怜悯。里娜遇见她时，艾米的烟只剩下小半包了。
“其余的烟呢？”里娜惊恐地问道。她难以想象。她自己不会如此轻率地对待生命。
艾米要里娜晚上跟她一起去跳舞喝酒，找男生玩。里娜一律拒绝。
“就当是为了我。”艾米说，“你替我感到难过，对吗？那好，我要你跟我一起去，就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