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需要了解审判船的操作规程,”我补充道,“他们必须知道昨天有多少转生者抵达,然后估算出完成转生仪式并把转生者送达地面需要多少时间。”
“这绝对需要周密的计划,”克莱尔说,“这不是某个独行侠干的。我们面对的是经验丰富的恐怖组织。”
克莱尔拉着我走到某个位置。我们所在的位置刚好能看到爆炸坑底部。坑比我预想的要小。犯案者用的一定是定向炸药,能量集中往上输出,估计是想尽量减小对周围人群的伤害。
人群。
我不禁回想起儿时的记忆。
秋季,天气凉爽,空气中能闻到大海的气味,以及燃烧物的气味。聚集的人群数量众多,但没人发出声响。跟其他站在外围的人一样,我使劲往里挤,意图靠近中心,而中间的人则使劲往外挤,就像一窝蚂蚁围着一只鸟的尸体涌动。最后,我来到人群中心,明亮的篝火在数十只油桶里燃烧。
我从外衣里掏出一个信封。我打开信封,将一叠照片交给油桶边的人。他逐一翻看,并从中抽出几张,交还给我。
“这些你可以留着,然后去那边排队做手术。”他说。
我翻看手中的照片:妈妈怀抱着婴儿时的我;爸爸在集市上把我举过肩头;我和妈妈以相同的姿势入睡;我和爸爸妈妈一起玩棋盘游戏;我打扮成牛仔的模样,妈妈在我身后替我调整领巾。
他将其余照片扔进油桶。转身离开时,我试图在火焰吞没照片之前再看一眼。
“你还好吧?”
“没关系,”我晕乎乎地说,“还有一点爆炸的后遗症。”
我可以信任克莱尔。
“听着,”我说道,“你有没有想过转生之前你做过什么事?”
克莱尔用锐利的眼神注视着我,眼睛一眨不眨,“别这么想,乔希。想想凯,想想你的生活,你现在拥有的真实的生活。”
“你说得对,”我说道,“只是伍兹让我有点不安。”
“你也许需要放几天假。你要是无法集中精神,对谁都没好处。”
“我没事。”
克莱尔似乎持怀疑态度,但她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步步紧逼。她明白我的感受。凯能够看到我脑中的内疚和遗憾。在那种终极的亲密行为中,隐瞒是不可能的。我无法忍受就这样一事无成地回到家接受凯的安慰。
“就像我说的,”她继续道,“这片区域一个月前由W.G.特纳建筑公司重铺过路面。炸弹很可能就是那时埋下的,伍兹是施工人员之一。你应该由此着手调查。”
她将文件盒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这里是参与法院路重铺工程的所有雇员和承包商。”
她匆匆地离开了,不敢跟保卫局特工多说半句话,仿佛我有某种传染病。
从某种意义上讲,我或许的确有传染病。在我转生的时候,跟我关系比较近的人都知道我干过什么,他们对我的认知组成了从前乔舒亚·雷农人格的一部分。因此知情者也必须安装接口,剔除相关记忆,以便让我完成转生。我的那些罪行感染了他们。
我甚至不知道以前与我亲近的人都有谁。
我不该想这些事。从前的生活相当于死人的生活,对此过于执着没有好处。
我逐一浏览那批文件,把一个个人名输入手机,让克莱尔办公室的电脑算法把它们跟数百万个数据库中的条目联系起来,并在激进的反托宁论坛和仇外网站中搜索,寻找种种关联,构建出一张关系网。
但我还是自己逐行逐句地仔细阅读着文件。有时候,人脑能够发现克莱尔的计算机都无法找到的关联。
W. G.特纳公司非常谨慎。所有申请人都经过全面的背景调查,算法分析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没多久,所有名字融合到一起,变得难以分辨:凯利·艾考夫、修·雷克、索菲亚·勒戴、沃克·林肯、胡里奥·科斯塔斯……
沃克·林肯。
我又倒回去翻看文件。照片上是个三十多岁的白人男性:狭长的眼睛,后退的发际线,面对镜头毫无笑容。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我对他的外表一点印象都没有。
但他的名字让我有点犹豫。
火焰中卷曲的照片。
最上面那张是我父亲,站在我家的房子跟前,手握来复枪,面容肃穆。就在火焰将他吞噬前,我看到照片残存的角落里有一对交叉的路标。
沃克,林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