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灯光从盘旋的黑暗中浮现，然后又是一盏。他们贴近了飞过第三层，一路上升。第二层快速掠过，人们站在观景甲板上仰视，接着是环路公园，树梢之间挂着一串串灯笼。汤姆鼓捣着操纵杆，“鬼面鱼”号加速向前，低低掠过骑士桥的一片片屋顶，朝着顶层的尾端升去。他飞快地瞥了一眼赫丝塔。她想要拥抱他，亲吻他，等等，但现在没时间了，于是她只是喘息着说：“汤姆，你自己可别死了。”随后用力将舱门控制杆压到“开”，跑到舱门口，当飞艇在顶层外缘转了一个让人寒毛林立的弧线时，她便跳了出去。
她重重地撞到了甲板上，滚了好几圈。“鬼面鱼”号飞快地升高离去，工程馆上的防空火炮射出的火箭拉出一条条闪光的尾焰，把飞艇映亮了一瞬。火箭射失了，飞艇被黑暗吞没，于是她独自一人，攀爬进了阴影之中。
“一艘飞艇，市长大人。”一个神情紧张的工程师说道，耳朵上夹着一个像贝壳似的无线电，“它已经飞走了，但我们相信它可能已经投放了一支登陆队。”
“反牵引分子来到了顶层？”市长大人点点头，就好像这是一类每天都会出现的小问题，“好吧，好吧，特维克斯博士，我想这可能是一个测试你的新机型的好机会。”
“哦，太好啦！”那个女人颤声说着，激动地放下一盘开胃小饼，“跟我来，我的小鸡仔们！跟我来！”
她的潜猎者们整齐划一地转身，在她身后列队，穿过战栗不已的派对客人们，大步朝着出口走去。
“给我把登陆者活着带回来！”克罗姆在她身后喊着，“要是他们错过这场节目就太可惜了。”
34 焰火演出的点子
汤姆用一只手的掌根擦去眼泪，将注意力集中到飞行上来，驾驶着“鬼面鱼”号飞离伦敦，扶摇直上。他现在不害怕了，终于开始做一些事，这感觉不错，而且掌控着这架巨大而奇妙的机器，这感觉也很好。他将它转向东方，机首直指映照在战山巅峰上的最后一抹白昼余晖。他将兜圈飞上二十分钟，感觉就好像一半的时间早就已经过去了，但当他察看计时器时，他看到距离赫丝塔跳下伦敦还不到两分钟——
一个横冲直撞的明亮物体猛地砸进了船舱，爆炸将他震离了座位。他抱住一根柱子，看见纸张、仪表板、火花四溅的电缆、贴着照片和缎带的神龛，还有方小姐读了一半的书，全都从机身上的一个破碎的大洞中泼洒了出去，翻着跟斗飞入空中，好像一群笨拙的飞鸟。大舷窗碎了，气流裹挟着飞舞的碎玻璃，显得锋利而闪亮。
他伸长了脖子，朝空荡荡的窗口外张望，试图看清气囊是否着火了。没有火焰，但上方有一个巨大的黑影掠过，月光游弋于它的装甲气囊上。那是“秘层电梯”号，它飞过“鬼面鱼”号之后，在远处山国的丘陵上空来了个懒洋洋的耀武扬威的翻滚，然后便飞掠回来打算把他干掉。
马格努斯·克罗姆望着他的客人们出门走到外面的广场上，遥望发生在云层上方的战斗的闪光。他看了看腕表，说：“钱德拉博士，恰布博士，斯普雷博士，是时候部署美杜莎了。瓦伦丁，跟我们来，我肯定你急切地想看到我们把你的机器做成了什么样。”
“克罗姆。”探险家堵住了他的路，说道，“有一些话，我必须得和你说……”
市长大人扬起一条眉毛，颇为好奇。
瓦伦丁犹豫了。一整晚他都准备着这次讲话，他知道这是凯瑟琳会想要他说出来的。现在，面对着市长大人冰寒的眼睛，他却张口结舌起来，结结巴巴了片刻。“这值得吗，克罗姆？”他终于开口说道，“摧毁盾墙并不会摧毁联盟。还会有其他的要塞得去打败，数百座堡垒，成千上万条性命。它真的值得付出那么多么，你的新狩猎场？”
旁观人群中卷过一波惊讶之声。克罗姆平静地说：“你怀疑得太迟了，瓦伦丁，你担心得太多。特维克斯博士能建造一整支由潜猎者组成的军队，完全足以碾压反牵引蛮子的任何抵抗。”
他排开人群动身前进，但瓦伦丁再次挡在了他跟前：“想一想，市长大人。一块新狩猎场能支撑我们多久？一千年？两千年？总有一天任何地方都不会再有猎物留下，而那时伦敦就会不得不停止行进。也许我们应该接受这个事实，在更多无辜的人被杀死之前，现在就停下来，接受你们从美杜莎学到的那些知识，并把它用在和平的目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