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回家去了。
30 迎接英雄
那片往永固寺洒下雪花的云层飘向西面,将更多的雨水降向伦敦。这场雨一直下到了次日晌午“秘层电梯”号回到家乡的时候。没有人群等候着欢迎它。环路公园里的那些被雨水浸透了的草坪已经被荒弃,只有一些废品回收部的工人还在砍伐最后的几棵树木,不过工程师公会已经得到了瓦伦丁回来的消息,当巨大的飞艇对准着降落指引灯那湿漉漉的灯光下降时,他们跑到了停机坪上,雨点打在他们的光头上,灯光在他们的外套上映出迷离的反光。
凯瑟琳透过她卧室的窗户,望着地勤人员用绞车将飞艇拉下,然后激动的工程师们围得更紧了。现在艇身上的舱门打开了,现在马格努斯·克罗姆走上前去,一个仆从为他打着白色橡胶雨伞,于是现在,现在父亲走下接舷跳板,即使在这么远的距离之外,也能从他的身高和自信的步伐,还有他那迎着上升微风飘扬的全天候披风而认出他来。
看见他,让凯瑟琳的内心深处产生了一种纠结的情感,就好像她的心真的快要被悲伤和愤怒挤爆了。她记得自己是有多么期盼能成为当他踏回城里时第一个上前迎接他的人,可现在她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要去和他说话。
她的视线越过打湿的草地,看见他在和克罗姆交谈,一边点着头,哈哈大笑。一群白外套拥了过来,将她的视线挡住了片刻,然后等她再度看到他时,他已经离开了市长大人,快步穿过潮湿的草坪,向克莱奥公馆走来,估计正在猜测为什么她没有在码头等他。
一时间,她慌乱起来,想要找个地方躲藏,不过狗狗陪伴在她身边,它给了她最需要的勇气。她合上玳瑁百叶窗并等待起来,直到她听见父亲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听见父亲敲门。
“凯特?”他的声音隔着门模模糊糊地传来,“凯特,你在里面吗?我想要把我的整趟冒险都告诉你!我刚从大雪纷飞的山国回来,带着各种各样的故事,足够让你听到烦!凯特?你还好吗?”
她把门打开一条缝。他站在外面的楼梯平台上,身上滴着雨水,看见她泪流满面又睡眠不足的脸,他的笑容消失了。
“凯特,没事了!我回来了!”
“我知道。”她说,“但不是没事。我真希望你已经死在了山里。”
“什么?”
“我知道了你的一切。”她对他说,“我弄清了你对赫丝塔·肖所做过的事。”
她让他进入房间,然后关上门,当狗狗跑过来迎接他时,她严厉地喝止了它。百叶窗合上之后,房里很暗,但她还是能看见父亲先是望向角桌上倾泻下来的一大堆书,再望向她。他的脖子上有一道新割出的伤口,他的衬衫上有血迹。她伸出一根手指绞着自己缠结的头发,竭力不让自己再次哭起来。
瓦伦丁在还没铺好的床上坐下。从永固寺回来的一路上,方安娜的临终誓言一直回响在他脑海的角落里:赫丝塔·肖会找到你的。在这儿又听到同一个名字,而且是从凯瑟琳的口中说出,就好像扎在心上的一把刀。
“哦,你不用担心。”凯瑟琳苦涩地说,“没有别人知道。我听说了这女孩的名字,你瞧。然后阿肯伽斯博士告诉了我潘多拉·肖是怎么被杀的,而我又早就发现她死在七年前,差不多就是你从那次探险回来,市长大人对你大为满意的时候,所以我只是把所有的事情串在一起,然后……”
她耸了耸肩。一旦她掌握了所有的线索,就容易跟上事件的轨迹了。她拾起一本她一直在读的书,并把它给他看。这是一本《死亡大陆冒险记》,他对自己的美洲之行的记载。她指出了考察队团体照片中的一张脸;一个站在他身边,微笑着的女飞行家。“一开始我没有认出她来。”她说,“因为她的姓氏变了。你是亲手杀死她的吗?还是说,你是让皮尤西和詹曲干的?”
瓦伦丁垂下头,愤怒、绝望、羞愧。凯瑟琳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自己是错的,希望他会否认并向她证明他不是杀死肖氏一家的人,可当她看见他低下头时,她便知道他不会这么做,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开口了:“你得理解,凯特,我这么做是为了你……”
“为了我?”
他终于还是抬起视线,但没有看着她。他凝望着她肘畔的墙壁,说道:“我想让你拥有一切。我想让你长成一位大家闺秀,而不是野外的拾荒者,就像曾经的我那样。我必须找到克罗姆想要的某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