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杜莎!”贝维斯·珀德悄声说道,他站在她身后的门中,“他们根本不是在修复大教堂!他们在圣保罗大教堂里建造了美杜莎!”
“会员们?”
他们转过身来。一个工程师正站在他们身后。“你们在干什么?”他呵斥道,“这个台架禁止除了L部门之外的任何人进入——”
他停了下来,瞪着凯瑟琳。她看见贝维斯也瞪着她,他的黑色眼睛惊恐地睁得大大的。一时间,她想不出他到底怎么了。然后她明白了过来,是雨!她都忘了贝维斯在她眉间细心绘上的公会徽记,现在它变成了稀疏的红色小溪,从她脸上汩汩地流了下来。
“以魁科的名义,这是怎么回事?”那个工程师抽了口冷气。
“凯特,快跑!”贝维斯喊道。他把那个工程师推开,凯瑟琳奋力奔跑,耳边听到那人在她身后跌倒时发出愤怒的呼喊。然后贝维斯也跟了上来,抓住她的手,忽左忽右地冲下空空荡荡的走廊,直到前方出现一个楼梯口。跑下一层,然后又是一层,他们听见身后有越来越多的叫喊声,又突然响起了一个刺耳的警铃声。随后他们就到了最底下,来到了一个位于工程馆背面某处的小门厅里。这儿有通向城市顶层的巨大玻璃门,两名公会成员守卫在门边。
“有入侵者!”贝维斯气喘吁吁地往回指着他们来的方向说,“在三楼!我想他带着武器!”
这两名公会成员早就被突如其来的警铃吓了一跳。他们震惊地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随即从腰带上抽出一支气枪,动身朝楼梯上走去。
贝维斯和凯瑟琳抓住机会,急忙开口。“我的同事受伤了。”贝维斯指着凯瑟琳淌满红色的脸解释道,“我要直接带她去医院!”门打开了,他们赶紧跑了出来,进入了让人安心的夜色之中。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跑进圣保罗大教堂的阴影里,然后停下来倾听。凯瑟琳能听见机械构件的低沉搏动,还有一个更近、更响的搏动声,那是她自己的心跳。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某处大声发号施令,然后是一连串沉重靴子踩在地上的响亮步伐声,越来越近。“伦敦塔卫兵!”她悲鸣一声,“他们会要求看我们的证件!他们会脱掉我的兜帽!噢,贝维斯,我就不该要你带我到这儿来!你快跑!别管我!”
贝维斯望着她摇摇头。他已经违抗了自己的公会,赌上了一切来帮她,所以现在他不会抛下她不管。
“哦,克莱奥保佑我们吧!”凯瑟琳深吸一口气,这时她的视线被引向了主祷文广场。老恰德雷·珀玛罗伊站在公会殿堂前的台阶上,手中捧着满满的信封和文件夹,正拾阶而上。在她这辈子里,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高兴见到某个人。她朝他跑去,一边拖着贝维斯·珀德,一边轻声喊道:“珀玛罗伊先生!”
他愣愣地望着他们,然后凯瑟琳拉下兜帽,他看见她的脸还有她那汗水淋漓的头发,顿时吃惊得吸了口气:“瓦伦丁小姐!以魁科的名义,发生什么了?瞧瞧那些该死的多管闲事的工程师都对圣保罗大教堂干了什么!”
她抬头望去。金属兰花现在已经完全盛开,往下方的广场投下幽暗的影子。不过它并不是一朵真的兰花。它从下到上逐渐变宽,顶部罩着什么东西,仿佛是一条巨大眼镜蛇的膨大颈部。它转动起来,指向了装甲城市拜罗伊特。
“美杜莎!”她说。
“谁?”恰德雷·珀玛罗伊问。
甲壳虫车的警笛声响了起来。“哦,请帮帮我!”她转身对着胖乎乎的历史学家叫道,“他们在追我们!要是他们抓住了贝维斯,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愿神保佑他——他没说“为什么”或“你们做了什么错事”,而只是一只手拉起凯瑟琳,另一只手拉起贝维斯·珀德,匆匆地把他们带到公会殿堂的车库里。他的甲壳虫车正等在那儿。司机刚协助他们躲进车里,一小队伦敦塔卫兵就踏着噔噔的步子经过了,不过他们并没有注意珀玛罗伊和他的同伴们。他把凯瑟琳的外套和兜帽藏在了座位下面,又让贝维斯·珀德蜷伏在车底板上。然后他挤进后座,坐到凯瑟琳边上,说:“让我来和他们谈。”此时车已经隆隆地开了出去,来到了主祷文广场上。
数百人正在升降车站外,惊奇地注视着那个从圣保罗大教堂上长出的东西。伦敦塔卫兵拦下了他们的车,一个年轻的工程师朝车里张望。珀玛罗伊打开玻璃钢车顶盖上的一个通风口,问:“这位会员,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