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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引擎(24)

作者:菲利普·瑞弗

10 “秘层电梯”号

那一晚伦敦下起了雨,但到了晨光初曦时分,天空便已澄澈灰白,恍如止水。城市引擎喷吐出的烟雾笔直升入无风的空中。潮湿的甲板在日出时闪耀着银色的光辉,第一层所有的旗帜都无精打采地下垂着,挂在旗杆上一动也不动。这是一个晴朗的春日早晨,是瓦伦丁一直期待着的早晨,也是凯瑟琳一直畏惧的早晨。这是起飞的完美天气。

尽管还很早,人群早已沿着第一层的周边聚集起来,观看“秘层电梯”号的起飞。当詹曲驾车载着凯瑟琳和她的父亲到达空中码头时,她看见环路公园也挤满了人。这阵势就好像上层伦敦所有人都来为瓦伦丁欢呼送行。当然,他们之中没有人知道瓦伦丁要去哪里。可随着伦敦向东前进,城里的小道消息也在日夜不停地散播:每个人都确信瓦伦丁的远行是与市长大人准备前往大狩猎场中部地区猎捕某个巨大战利品有关。

场边已经为议员们和各个公会搭起了临时座椅。凯瑟琳和狗狗在繁忙进出机库的飞艇阴影中向父亲告别,然后她走到她位于历史学家之间的位置上,挤进恰德雷·珀玛罗伊和阿肯伽斯博士之间。在她周围站着的都是伦敦城的重要人物:穿着朴素黑袍的是她父亲的公会成员,穿着紫色衣服的是商人公会,庄重的领航员们穿着整洁的绿色束腰上衣,一排工程师则穿戴着白色橡胶连帽长袍,看上去就像是某种新奇的橡皮擦。就连马格努斯·克罗姆也出现了,标志着市长大人职位的古老链徽悬挂在他细瘦的脖颈周围,闪闪发光。

凯瑟琳却希望他们都只是待在家里。当你站在一大群挥舞旗帜和欢呼飞吻的人群之中,就很难和某些人道别了。她敲敲狗狗骨节凸起的脑袋,对它说:“瞧,那个是父亲,正走上跳板。他们很快就要发动引擎了。”

“我只希望不会出什么差错,”阿肯伽斯博士咕哝着说,“有人听说过一些故事,说这些飞艇无缘无故就会突然爆炸。”

“也许我们应该往后站一点儿?”博物馆的家具研究员、调皮的普莱姆小姐如此建议道。

“瞎说。”凯瑟琳生气地对他们说,“不会发生任何差错。”

“没错,闭嘴,阿肯伽斯,你这个老笨瓜。”恰德雷·珀玛罗伊出乎她意料地赞同道,“决不要害怕,瓦伦丁小姐。你的父亲拥有全世界最好的飞艇和最棒的驾驶员,不会发生任何差错。”

凯瑟琳感激地对他微笑,但她也还是交叉着手指以祈求好运。狗狗敏感地觉察到了她的某些情绪,于是开始轻轻地呜咽起来。

从机库里传出舱门砰地关上的声音,然后是登机梯被拖开时的吱嘎作响声。临时座椅区的观众们满怀期待地安静了下来。上层伦敦沿着观众席的边缘全都屏住了呼吸。然后,乐队奏起了《伦敦之治》,瓦伦丁的机组地面人员开始将“秘层电梯”号拖出机库,来到阳光之下。它形如一支光滑的黑色梭镖,装甲气囊像丝绸一样闪耀。瓦伦丁站在船尾的露天平台上挥手。他向机组地面人员和装点着彩旗的临时座位区敬礼,然后没有半点犹豫地从其他所有人之中认出了凯瑟琳的脸,直接朝她微微一笑。

她回以狂热的挥手。当“秘层电梯”号的引擎吊舱旋转到起飞位置时,人群声嘶力竭地欢呼起来。机组地面人员解开锚缆,螺旋桨开始转动,这架巨型机械缓缓升起,五彩纸屑像暴风雪一样在排气口打着旋。几个历史学家公会的学徒展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瓦伦丁节 快乐!”欢呼声此起彼伏,仿佛围观人群觉得是靠他们的热情才将这位探险家托升到了空中,“瓦——伦——丁!瓦——伦——丁!”

不过瓦伦丁没有在意那些欢呼和彩旗。他站在那里,望着凯瑟琳,举起一只手告别,直到飞艇渐高、渐远,凯瑟琳再也分辨不出他的身影为止。

终于,“秘层电梯”号化作东方天空中的一个小点,临时座椅区也已空空如也。她拭去眼泪,领着狗狗,转身回家。她已经在想念父亲了,但是现在她有了一个计划。在他离开的时候,她可以自己展开调查,找出那个神秘的少女究竟是谁,以及为什么她会让父亲如此惊恐。

11 天空之城

洗了个澡,睡了一觉,再吃了点儿东西,汤姆便开始觉得冒险生活可能归根结底也不那么糟糕。到了日出时分,他已经开始渐渐淡忘在泥沼里穿行和在斯匹德威尔被囚禁的悲惨遭遇。阳光镀在云层上,如同金色的群山,“鬼面鱼”号在一座座金色山峰之间飞翔,从飞艇前方的窗口望出去,景色壮丽,使得汤姆心中被瓦伦丁背叛的痛苦都消退了一些。吃早餐的时候,他和方小姐一起在飞行甲板上喝着热巧克力,他发现自己很喜欢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