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单轨车早已等待在旁。学徒扶着市长走进单轨车,这辆车沿着一条螺旋轨道缓慢爬升,带着他穿过工程馆的核心。他穿过一层又一层的办公室和会议室以及实验室,透过一重重的毛玻璃墙,偶尔能瞥见各种奇异机械的形状。不论他往哪里看,都能看到他的工程师们正在工作,鼓捣着古代科技的残片,用老鼠和狗进行实验,或者带领着一群群剃了光头的小孩四处参观。这些孩子来自位于深肠的公会育儿所,来参加一日游的活动。在他公会的干净明亮的核心圣地里,他感觉既安全又满足。这里让他回想起为什么他如此热爱伦敦,以及为什么他奉献出了自己的一生来寻找让伦敦不停移动的方法。
很多年前,当克罗姆还是一个年轻学徒的时候,他读到了一些悲观的预测,讲到猎物会消耗殆尽,而众多牵引城都将面临末日。他用了一生的工作来证明它们的错误。他一步一步地爬到他所在公会的顶端,然后又坐上市长大人的宝座,但这些都仅仅只是开始。他所制定的严厉的循环利用和反对浪费的法案,也只是一块垫脚石。现在,他快要准备好揭晓他真正的计划了。
不过首先他得确定那个姓肖的女孩不会再制造更多的麻烦。
单轨车排出一股气,在上层某间实验室外面停下。一个矮得不成比例的,像个漆成白色的桶一样的女人侍立在入口处,紧张地双脚交替跳来跳去。伊维德妮·特维克斯是伦敦最好的工程师之一。也许她看上去好像某个疯疯傻傻的大婶,还用花朵和小狗的图片装点她的实验室(这明显违反了公会规章),但只要与她的工作有关,她就变得残酷无情。“你好,市长大人。”她笨乎乎地笑着,鞠了一躬,“看到你真是太好了!你是来看望我的宝贝们的吗?”
“我要见史莱克。”他一边厉声说着,一边匆匆走过她身边。特维克斯迈着舞步紧跟着他,就像被一座移动城市带动的气流所卷起的一片树叶。
他们穿过她的实验室,经过一个个受惊地朝他们鞠躬的工程师,经过一橱橱闪闪发光的玻璃器皿——还经过一张张正艰苦维修着锈蚀的金属骨骼的工作台。特维克斯博士的团队花了很多年来研究潜猎者,这些是被复活的人类,他们的残骸有时会在野外被发现——而且最近特维克斯的团队有了比残骸更多的东西来进行研究。
“你完成了对史莱克的研究吗?”克罗姆一边大步前进一边询问,“你确定它对我们来说没有其他用处了?”
“哦,我已经了解了我们能了解的所有东西,市长大人。”博士叽叽喳喳地说道,“它是一件迷人的作品,但真的复杂过头了,对它完全没有好处。它几乎发展出了自己的人格。而说到它对这个姑娘的奇特执着……我会确保新的型号会简单得多。你想要我把它拆解开来吗?”
“不用。”克罗姆在一扇小小的圆形的门口停下脚步,触碰了某个凸起,大门以螺旋的方式转开了,“我打算恪守我对史莱克的承诺。并且我有一件任务要交给它。”
门后笼罩着阴影和机油的气味。一个高大的身影一动不动地靠着对面的墙壁站立。当市长大人跨进房间后,两个圆形的、绿色的眼睛,刷地亮了起来,仿佛是两盏头灯。
“史莱克先生!”克罗姆用听上去几乎十分欢快的声音说,“今天过得好吗?我希望你不会觉得太困?”
“我不睡觉的。”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回答。这是一个恐怖的声音,尖锐得就像生锈齿轮之间相互摩擦的吱呀声。就算是对这个声音已经知之甚详的特维克斯博士,也不禁在她的橡胶外衣之下颤抖起来,“你又想要检查我吗?”
“不,史莱克。”克罗姆说,“你记得吗,一年半前,你刚来我这里时,曾经警告过我的事?关于那个姓肖的女孩?”
“我告诉过你她还活着,并且朝着伦敦而来。”
“嗯,看来你说对了。她就像你说的那样出现了。”
“她在哪里?把她带到我这里来!”
“恐怕不可能。她跳下了一条垃圾滑道,回到了野外。”
一阵悠长的咝咝声响了起来,好像是在释放蒸汽:“我必须去追她。”
克罗姆微笑起来:“我正希望你会这么说。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一架我们公会的苍鹰90型侦察飞艇。飞行员会逆向追踪城市的辙印,直到你找到那个女孩掉下去的地点。假如她和她的同伙都死了,一切就都平安无事。假如他们活着,就杀了他们。把他们的尸体带来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