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我心不在焉。
一直留意着以后的进展。接着的车牌是「AA一一八八」, 二万五千元成交。另外还有「CL五」、「BW一八」,渐次升至四万。
「早一阵,有个无字头叁号的车牌,你猜卖得多少?」
「十万,二十万?」我说。
「有人投至八十万——」
「啊?」
「八十万还买不到,因为最后成交价钱是一百多万,还登了报纸呢。」
「你怎么那样关心?」我问这老先生。
忽然,拍卖官提到一些数字:
「CZ叁八七七。」
我如梦初醒。
身旁那老先生,已无兴趣,立起来。
我的神经紧张,不知道这老先生,是否对我有帮助;又不知道接下来的拍卖,是否事情的关键。他已离去。我稍分了神。
「二万五千!」
座中一把声音叫了。我急回过头来,追踪不及,不知发自何方。游目四盼。
后面有两个中年男子,在聊着:
「这车牌不是在叁月份时拍卖过吗?初定价好像是二万元,但无人问津。」
「叁八是不错,但这七七,读起来窒住中气一样。」
「你兴趣如何?」
「普通。」
拍卖官继续在问:
「二万五,有没有多于此数?」
成交吧,成交吧。我心狂跳,守株待兔可有结果?
结果是,拍卖官道:
「没有更高的价钱?底价二万,只叫到二万五,叫价不大满意,所以不打算卖出了,留待下次吧。」
后座的男子又在发表:
「这车牌真邪,两次都卖不出。」
「不是邪,是政府嫌我们太吝啬了,宁愿吊起来卖,等大豪客。」
「大豪客们都跑到小国家入籍去,几乎连车都不要,还要靓车牌?」
不久,拍卖的游戏玩完了。
在这个早晨,推出拍卖的特别车牌共有十七个,卖出了十六个,最高的卖至四万,最低的是一千元,号码是「AN七四八七」,丝毫吸引力都没有,也有人肯白花了这一千元?
而我翘首苦候的CZ叁八七七,等了一朝,只听过叫价一次,声沉影寂。
啊,我颓然坐倒。是谁曾有意思,要买这个叁八七七的车牌呢?是谁呢?
线索中断,都因为这个林姓的拍卖官对叫价不满意,所以拒卖。真混账。他只顾应对静态港闻的记者们:
「是次拍卖活动共得款十八万零五百元,将拨入奖券基金作慈善用途。」云云。
人群陆续地离去。本来人便不多,一走,马上掏空。他们投入茫茫人海之中,再也辨不出谁是谁。谁讲过那么的一个价钱,谁对叁八七七那么有兴趣。留得青山在,已经没柴烧。我混沌的脑袋更加混沌,加上失望。我在想:若有所待便是人生,若有所憾也是人生。
离开冷气间,踏进燠热的城市心臟,又一次,这大会堂的脚头真不好!每次都叫我空手而回。
谁知还发生这样的事故——
一辆八吨重的货车,落货后,工人忘记将吊臂放下,货车行驶时,这吊臂造成意外,轰向一辆巴士的身体,巴士闪躲,轰向一辆私家车,私家车闪躲,轰向行人路。
我刚在行人路。
我闪躲,站立不稳,倒地,身后有一个青年,干革命一般,前仆后继,压向我身上。我的手先着地……
这宗意外,没人死,没人重伤,只有「轻伤」,那是我!在事主与途人与好奇者扰攘不堪之际,我痛楚难当,整条右臂直不起来,我亲眼见到它「弯」了。只轻举妄动,便叫我眼泪直流。他们送我到急症室去,就扔下我自生自灭。在急症室,医生给我照X光,那是坐候二十分鐘之后的事。照X光时,他们叫我把手伸直,我竭尽所能,无法做到。于是他们写纸,上了叁楼专科诊治。
我真是时运低!一个遭鬼迷的时运低的落魄书生!
上得叁楼专科。医生吩咐道:
「弯曲。」
「伸直。」
「摇动。」
我艰难地照做。恐怕每做一下,消耗的精力都用在忍受痛苦上,未几,筋疲力尽。
「没有断呀,」他说,「你动多些吧,动多些便没事了,回家啦,不用住院。」
「医生,但这尺骨分明弯了。」
「渐渐它会直的。」
「我无法把它伸直。十分之痛。」
「忍忍便没事了。」
「医生,这是我的右手,没有了右手于我影响极大,它什么时候会好?」
「会好的,只是皮外轻伤,不是骨科。」
他口口声声强调没事,不外是不希望我住院。在公家医院,床位弥足珍贵,等閒的伤势,无资格佔得一席位。「那我去看跌打吧。」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