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众人仍有疑虑,刘衍轻笑了一声,道:“诸位似乎是有所误会,本王并非是在与你们商量,这,是威胁。”刘衍一手执起奏折,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身败名裂,还是顺时应势,诸位都是聪明人,这也不是一个多难的选择。”
那道厚厚的奏折有万钧之重,压在了众人心上。一边是荆棘丛生,万丈悬崖,另一边不过是泥泞了点,却到底还是条路。刘衍说的选择,对他们来说根本是无从选择。
他将威胁摆在了明面上,左手是罪证,右手是御赐宝剑,身后还有二十万精锐雄兵,这就是他可以从容不迫的底气。
刘衍看着众人的脸色,微微笑了:“诸位大人都是俊杰,看来已经做出选择了。这封奏折,不会呈到御前,也不会公诸于众。”
他将奏折放在了火炉之上,火舌一卷,点燃了一角,火光骤然明亮了许多,映在一双双叵测的浑浊眼里。
“议政王能确保此事不外泄,陛下不彻查吗?”有人沉声问道。
五指松开,奏折落入火堆上,白纸被火苗一卷,黑字融进了火中,红光映亮了刘衍漆黑含笑的双眸,他抬起头看向众人,徐徐说道:“本王知道你们心中有怨,有疑,但此事,你们只能这么选,也只能这么信了。”
刘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袭暗紫色的官袍威压沉重,让人不敢逼视,他总是面含微笑,却让人笑不出来,这个看似温和的青年,常常让人忘记了他的身份——他是陈国的战神,北凉的魔神,他从来不是什么谦逊有礼的君子,只是很少露出他锋利的爪牙。
“本王是个军人,更习惯以军人的方式处置人和事,有错就罚,死罪必斩,可惜,朝堂之上的事不能尽如人意。”刘衍似笑非笑叹了口气,看着如临大敌的几位老臣,轻声道,“所以本王愿意说话的时候,你们也不希望本王动刀,是不是?”
他若愿意,只需要二十万兵马,顷刻间便能颠覆了这朝堂,就算是千年的世家,也敌不过铁蹄南下。
可是他不愿意。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年少的锐气被磨平了不少,他觉得自己似乎更加容易心软,也不知是受了谁的影响……
能和谈解决的事,他便不愿意再造杀戮。
而他愿意给脸的时候,这些人最好也要点脸。
恩荫之争足足持续了一旬才落下定论。
早朝之上召开廷议,众大臣就恩荫制之变革再度上陈奏疏,这一回,却没有硝烟与雄辩,所有人都默契地低下了脑袋,在议政王陈述了恩荫制的变革条例之后,都随声附议。
刘琛看着底下乖顺服帖的一众大臣,压抑不住心底的冷笑。这些人,终究只能被利益驱动,没有真正忠君爱国的心啊……
朝中许多官员虽然不满,但早都被按压住了,也只能苦着一张脸低头弯腰,不敢再提出质疑。
沈惊鸿随后出列,俯首道:“启禀陛下,吏部考功司重新对地方官进行慎重复核,重订考绩结果,有二百六十七人考绩不合格,应予以罢免,一百一十六人考绩为中下,应遭贬黜。”
名单被送到刘琛手中,近四百人的名单是极厚的一本,刘琛扫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
“这些人按陈国律例查办,空缺之位,由这几年来的进士和举人补上。吏部草拟名单,三日后上呈风华殿众议。”
吏部尚书一怔,迟疑地俯首道:“臣遵旨。”
这是地方上的一次大换血,在早知恩荫制变革势在必行之后,众大臣都在暗自琢磨着如何安插自己的人手了,这时却听刘琛要用这几年来的进士和举人补缺,面上都是愣了一下。
户部尚书周次山出列道:“陛下,臣以为近年来的进士与举人欠缺经验,还是选用老练之士方显稳妥。”
刘琛似笑非笑地看了周次山一眼,眼中冷意更甚,缓缓道:“周大人此言也有理,诸位心中若有觉得合适的人选,也可以一并举荐。”
这些大臣心中谋算的自然是五品以上的实缺,见刘琛轻易地同意了周次山的意见,都是心中暗喜,还以为刘琛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应允了周次山的建议,却不知他们心中想要安插的自己人,在这一刻都被刘琛打入冷宫之中了。
举荐是他们的事,但用不用,却是他的事。
众人心中正筹谋着,却见沈惊鸿后退了半步,撩起下摆跪了下来,将官帽摘下放在地上,朗声道:“微臣有罪,请陛下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