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连默默地站起来,M16对步兵的效果不是穿透是撕裂,以至他们身下的桥面都成了红色。死不可怕,让他们黯然的是死得如此惨烈。
万里学着别人,拖开那位残缺的战友,把他放在以梅生为首的烈士序列。他捡回那只断臂,放在它的主人身边。
战斗骨干们心情沉重地窥看:工程车没退下桥就停驶了,显然在预备着下一波。小杰登率一队步兵在集结,车队在调整,让出能让后队上来的间隙——这一次已经让七连与全灭擦边,下一次又是什么?
最让他们绝望的是断桥:就这么会工夫已经从四五米被铺得就剩下三四米,这还是工程车把大把工夫用来打固定基座,有了基座,下回他们会快得多。
余从戎:“爆破连好样的。可这对他们真不算天堑。”
平河:“说句不该说的——”
余从戎:“其实我们转身就是活路。反正是个胜仗,转身,等着大部队过来。为了证明你并不怕死,你会提议你来掩护。”
平河:“……我会荣幸之至。”
余从戎:“别闹。”
千里:“不甘心。”但是他看了眼万里:“不过万里……”
万里凶狠地:“揍你哦。”
看着弟弟苍凉又稚嫩的脸,千里哑然,然后失笑:“你来七连的三件大事好像都能做成……”
桥梁在朔风中又起了危险的晃动,让桥头的美军失声惊呼。说真的现在敢上桥和七连交战的都是最有勇气的人,双方等于扒着根快断的绳子在悬崖上搏命。
千里拍了拍万里的肩膀,转向个性命攸关的话题:“爆破连的兄弟把活干了九成,穿插连接茬干完剩下的一成?”
人们随他的目光,看着梅生留下的脚踏车,确切说,是看着脚踏车上两侧各一箱,加后架上一箱的三箱美军高能炸药。
一〇八
一辆造型独特的战车驶出车队留出的间隙,和工程车会合。
余从戎警告:“来了辆两根管的坦克。”
平河闷在就剩半边的焦煳炮塔里,那是他的射击阵位:“自走高射炮。”
千里和几个兵在桥边疯狂地忙碌,把背包绳绑在一起,结成能够缒下桥的长索,他们想再度爆破上次炸出来的缺口:那根已经缺了一小半的主桥墩。
余从戎:“四管的都灭啦,两管没啥。”
千里没好气:“四管是枪,两管是炮——背包绳不够啦。”
平河:“每一发都跟爆炸的手榴弹同威力,射击速度等于一百个万里。哦,万里还真投不了那么远。”
万里把前沿刚集中了一下的背包绳和武装带拿过来,又添上了自己的腰带,解腰带时又看见自己的围脖,这可让他有点犹豫。
千里:“别舍不得。好看玩意千千万,可只有它有份派这个用场。”
万里于是舍得。千里用多阻的毛料绑炸药箱,万里看着他绑炸药箱。
余从戎:“来啦。来啦。”
万里跑回去,他刚迈步就听见炮弹出膛的尖啸:
M19双管四十毫米自行高炮,每秒钟喷射近七发四十毫米高爆弹,甫上桥头就对残骸后的七连来了轮压制射击。平河对它的描述远远不够,万里不可能把手榴弹投出二倍半音速,那表示除了等同高爆手榴弹的威力,它还有巨大的动能。
炮弹以八百多米每秒的速度撞击在残骸上,让四十多吨的车体在震颤中微移,每秒七次的爆炸距七连一车之隔,炸成数以万计的杀伤碎片。它打不穿潘兴坦克,却能以高速率啃掉潘兴坦克的表面,被打碎的坦克零件横飞乱射,形成恐怖的二次杀伤。
余从戎:“开火!投弹!投弹!”
万里:“太远!”
余从戎:“炸得它看不见!否则都得死!”
投弹,但在已经被爆炸波冲击过几次的桥头实在形不成太多烟障。M19高炮和工程车都是坦克底盘,冲近,小杰登率领的敢死队从车上跳下,从车后闪出,以车体为掩护和断桥一端的七连对射,掩护工兵作业。
千里和几个士兵火急火燎中把两箱绑好的炸药缒下桥头,另一根应急赶制的绳索则是用来缒下去操作的人。一块M19高炮制造的二次杀伤碎片横飞过来,帮他的士兵倒下。
千里:“顶得住吗?”
说实在是真顶不住,余从戎笑得像哭:“顶得住!还要多久?”
千里:“五分钟!”
余从戎:“我又没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