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从戎:“还得指着我,一开仗我就给他弄支合适的。小万里我跟你说,我冲锋就是嘭轰嘣!啥枪都能捡回来。”
总制造爆炸的家伙拟声太“狗日的”,后果是万里终于有反应了,一个猛颤。
雷公:“滚滚滚!你不知道他啥毛病?”
千里凑过来:“他啥毛病?”
雷公狠巴巴地:“啥毛病?炸傻了的毛病!挨了比你新兵时多一百倍的炸,救了你的指导员!”
千里:“想骂我还是想夸他,你直说就是了。”
他凑过来,发现他的老弟是个另类:别人是用一切包头裹脸,万里明明有个红围脖,却扣在衣服里边,唯留脖子边沿的一圈红色,于是那成了红色和土黄色衬映下一张结霜挂冰的脸,灾情惨重。而千里还发现万里多了双手闷子,他记得这个是发放给雷公了。
手闷子扔还给雷公,顺便睨一眼,然后折腾万里:“围里头干吗?要漂亮不要命?包着脸!”
去解老弟的脖领扣子,冻得都解不开,围脖和衣领都冻成了一体,千里拿刀撬,拽出来,帮老弟把脸裹上。
被折腾的万里终于恍神,大哭:“我要回家!”
千里:“好啦好啦。万里你捏着个啥?”
万里捏着个绳头子。原来缒着雪盲症们,后来砍得七零八落,可他就一直捏着,千里都拽不下来。
千里:“你不错,最不错的是都这样了,你也没有扔掉这根烂绳头子。”
万里:“你怎么不去死啊?!”
千里:“这个事我正在努力,就像让你活着一样努力。”
万里愣一下,想回句狠的,可见证过生死,就有了一语成谶的恐惧,于是,还是接茬儿哭吧。
千里:“好啦好啦,你怕,因为还不了手。你确实得有武器。可不是枪,转眼开打,你丢石头都强过你扛枪。”
万里本来还存着念想,顿时气急:“你还是去死吧!”
“有东西比石头更好。我有办法。”千里拽着万里起来:“余从戎你也来。”
五〇
森林和雪地的交界,走出森林就是凛冽的朔风,没有植被,唯有冰雪。
千里把近人高的树枝插在冰雪上,再深深浅浅地走回万里和余从戎身边——那是个投弹标的。
千里:“军人的命,跟钢绑在一块。可我们缺钢。我们凭啥站着?三三攻防,生死守望中向死寻生,穿插迂回中向死求胜,这些你一时学不会。只说‘射刺土爆投’的单兵五技能,射击、刺杀、土木、爆破、投弹,前四项一时也悬,唯独这个投——万里你是怎么把石头砸那么准的?”
万里:“你跟大哥说跑就跑,没说就跑……”
“教你活命的时间!”这对千里是和七连处境并重的焦虑,强自缓和,“别拿来抱怨。”
万里缩了下脖子,不理解其愤怒,因为不理解其焦虑:“没人跟我玩就扔石头呗,扔着扔着就随便扔了。”
千里看余从戎,说到扔——学名为投,这位是七连第一行家。
余从戎:“吹吧。唯独投是最看感觉。老子投了五年也就有几分钟能叫随便投。小万里,随便扔是指哪打哪,不是打哪指哪。”
万里:“我扔了十年。”
余从戎戳心窝子:“石头?”
千里没空斗嘴,从余从戎身上拔下两枚手榴弹,一枚给余从戎,一枚给万里:“这是一枚没装药的训练弹。示范。”
余从戎:“……训练弹?”谁背训练弹来打这种战啊?还好他会看千里眼色:“嗯,就是长得像手榴弹的石头。”
一弹在手,一向浑闹的余从戎居然有几分庄严:“挥臂,扣腕,蹬地,送胯。万里,投弹,新兵利器,新兵能最快掌握的杀敌利器,可心有犹豫,就一辈子过不去。用上全身每一块肉,就像打喷嚏。一弹在手,唯有目标——”
他投弹,相当漂亮的投弹,在一个远投距离上距树枝为标的径心也就两米以内差距,绝对的有效杀伤半径。
余从戎有点飞:“这才叫随便投。小万里,等认字了你就知道,干巴和能干都一个‘干’字,我就是能干的那种干巴……你要把自己扔出去吗?打仗这么跳的都跟唐僧同路。”
后一句是因为他分解示范时万里一直在抛接着手榴弹,手榴弹当然比石头好扔,万里满意,而他吹嘘时万里已经把手榴弹扔出去了,一个能让军人吐槽到死的姿势:起跳,旋身,在空中甩臂,落地时差不多做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空中转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