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姚乐陷入了自闭状态,问不出什么了,卫峥嵘他们都有点儿泄气,让陆行知留下看着姚乐,他们出了审讯室商量对策。陆行知翻看着姚乐的笔记本,里面都是他写的歌曲。其中一首叫《追梦者》,旁边贴了张柳梦的小照片。歌词写道,“脱了水袖长裙的姑娘,铅华换了轻浮的妆,台上跳着喧嚣的舞蹈,我却知道你的忧伤。”陆行知有些意外,抬头看看姚乐,只见他低着头,失魂落魄似的坐在墙角。
陆行知拉把椅子坐在他跟前,问,你的吉他呢?姚乐眼珠子动了动,半晌才出了口气,说,卖了。凭直觉,陆行知觉得这是实话,又问他,你19号凌晨为什么去北京?姚乐的声音像从喉咙底呼出来的,嘶哑地说,在这儿我什么都没了,北京还有音乐。看他的吐气发声方式,大概平时唱歌就这个状态。陆行知问,那怎么又回来了呢?姚乐看起来更加惆怅了,说,他们都说,摇滚死了。过了一会姚乐突然抬起头,眼中有泪,面带惊惧地问陆行知,你说,如果喝多了,会杀了人也不记得吗?陆行知没料到他有这个担心,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想了一想,起身出了审讯室。
卫峥嵘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小瓶二两装白酒,一口一口闷着,已经喝了一半,看见陆行知出来了,问他姚乐现在什么状态。陆行知犹豫着说,我觉得不像是他。卫峥嵘烦了,不知道是烦陆行知的犹豫还是他的想法,呵斥道,又是你觉得!靠感觉还破什么案!他这种不三不四的人,骗吃骗喝、白吃白住,在社会上混了多少年了,说瞎话张嘴就来,蒙得你一愣一愣的。你那书生气赶紧给我脱了,不然这活儿你干不了!老杜在旁边道,老卫,还没喝多,怎么就说酒话。卫峥嵘对陆行知一摆手,进去看住了,别让他睡觉!熬他一夜再说!
霍大队突然冒了出来,说,卫峥嵘,嚷嚷什么!卫峥嵘噌地把酒揣进了裤兜。霍大队指指审讯室,问卫峥嵘,没动手吧你?卫峥嵘说,我还没抬手就耍死狗了。霍大队说,靠证据说话,别靠拳头。卫峥嵘说,那要是靠什么他都不说呢?霍大队问,是他吗,有多大把握?卫峥嵘扳指头一个个数,杀人动机、作案时间、出逃时间,还有铅笔!典型的情杀,十起有九起都是这情况。霍大队转向陆行知,问,新兵有什么看法?陆行知迟疑着说,我……说不准……没把握。霍大队皱了皱眉,卫峥嵘瞪了陆行知一眼。
突然大家的BP机齐声响起。所有人纷纷拿起来看,脸色一个个沉了下来。值班女警小常匆匆跑了过来,一看脸色,就知道携着什么消息。大家看着她越来越近,伴随着皮鞋跟踏水泥地的“嗒嗒”声,仿佛有种黑云压城之感。小常跑到霍大队面前说,霍队,又发案了,还是老城东,女性被害人。
黎明尚未破晓,暗青色的天空下,几辆警车鱼贯驶入老城区狭窄的街巷,赶往新的命案现场。
与柳梦一案的案发现场相似,这里也是即将拆迁的街道,住户大都搬走了,只余下残破的房屋。警车们刚到,早起的老头老太太们就围了上来。卫峥嵘刚打开车门,老人们的指责就乱箭一般射上身来。怎么回事?又死了一个!还有完没完?这地方还能不能住了?老城区政府管不管了?嫌我们都没权没势的,命不值钱?
维持秩序的民警们左支右绌,好不容易把老人们拦回去。卫峥嵘和陆行知在人缝中挤向案发现场。这次也是一间即将拆掉的破平房,房门已经被人拆走,窗户只剩下个四方形的洞,屋里稍微有点用的东西都被捡走了。
一眼看见被害人尸体,卫峥嵘霎时有些恍惚。死者跟柳梦的死状太像了,也被摆成一个不自然的姿势,同样年轻、秀美,全身没有一处伤痕,赤裸的尸身白得刺眼。
法医老吕手持相机,在一旁呆呆站着。卫峥嵘问,发什么愣?老吕转头,看见卫峥嵘,脸上的表情好像被打了一拳。老吕说,只怕……是一个人。卫峥嵘没听明白,问,什么一个人?老吕说,和柳梦案的凶手是同一个人。卫峥嵘惊了,说,怎么可能?杀柳梦的在局里关着呢!看着相似的现场多了去了。老吕伸手一指。卫峥嵘走上一步,循着老吕的手指看去,死者的身侧有一支铅笔,是普通的HB铅笔,和柳梦身边那支一模一样。卫峥嵘蹲下身,盯着铅笔。老吕说,摆放的位置、角度跟柳梦案完全一样。柳梦案的时候,我还以为那铅笔是哪个小学生丢的,没想到是特意摆的。卫峥嵘像木雕般定住,仿佛痴了,但拳头却攥得越来越紧,老吕叫他也没有回头。突然他又猛地站起身,笔直向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