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网看了一眼,网站又有更新了。是谁更新的呢?是亮君吗?还是读了周刊的报道后回忆起那起案件的人?我打开餐饮点评网,“calico”有了一条新点评,内容短小,却让人寒毛直竖:
“这家店的老板,难道就是那起案件的罪犯?”
按门铃的时候,我很紧张。亮君走出来,说了声“请”,招呼我进去。“打搅了。”我说。他则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我们在餐厅的桌前对坐。屋里没有什么变化,我却觉得一切都死气沉沉的。
“那次之后,你有没有伤到头或者其他什么地方?”
向我发问的亮君也如木偶一般没有生气。
“没什么,就是肿了个包。”
“头上的伤可能没那么快显现出来,还是要小心。”
见我不知该回答什么好,亮君心虚地笑道:“我貌似没立场说这些。”我开始觉得有些异样,眼前的场面和暴风雨之前的宁静不同,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没精打采的亮君。
“要不要喝点什么?”
“啊,不用了。”
“是吗?”
谈话明明还没开始,亮君就长叹一口气,好像已经筋疲力尽了。
“周刊的采访,你能不能不要再配合他们了?”
我开门见山地提出请求。
“做不做是我的自由吧?”
“可我被开除了啊。”
“真可怜。加油找工作吧。”
他的话和表情中没有任何情感。
“那找到新工作之后,你还会再给我捣乱吗?”
亮君的眉毛挑了一下。
“你会把对自己不好的事,都归为‘捣乱’吗?”
“那倒不是。”
“我讲述自己的感受,有什么不对呢?难道无论我想做什么,都要先想想那件事对你来说是好的还是不好的吗?你被公司开除,那是你跟公司之间的事。我可没跟你的公司说过半句让他们开除你的话。”
亮君讲话时思路十分顺畅,但他的目光从没放在我身上,而是望着积了一层薄灰的桌子。那不像是我们之间的对话,更像是他在自言自语。
“你不是也活得很自由吗?取消了和我的婚事,一句话也没有就离家出走,和佐伯文住在一起。我不接受都不行——每个人活在世上都有自由的权利嘛。所以我也可以自由地过活,你也要接受啊。每个人都自由地活着,但为了尊重彼此的自由,还是要相互忍让。虽然有些矛盾,但不就是这么回事嘛。自己享受着自由,却觉得伤害自己的行为就是‘捣乱’,就要制止对方。如果这样的道理行得通,那你的行为就是单纯的自私罢了。”
我无言以对。亮君的行为究竟是捣乱,还是可以用自由去解释?我难以辨别。用主观情感来判断的话,他的这些话都是歪理邪说。可那又怎么样呢?我有权利谴责他,却没有权利束缚他。
“……你说得对。”
也许到了这个瞬间,我才认识到自己和亮君真的结束了。我们之间,连暴力或语言都不存在了,已经一干二净、空空如也。
“我懂了,不好意思这么冒失地跑过来。我回去了。”
亮君没有送我出门。我打开大门,阳光从外面的走廊上照进来,直接照进我的眼睛,格外刺眼。走下楼梯的时候,身后传来奔跑的脚步声。
“更纱,等一下!”
“亮君?”
“是我不好,我道歉,求你回来吧!”
我的手腕被他抓住,身体失去平衡,我慌忙抓住楼梯扶手。
“刚才我说的都不算数。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再接受采访了。所以——”
“等等,亮君,你冷静一下!”
“就算你不愿意再回到我身边也好,至少我们也可以做朋友吧。”
我怔了怔。
“能经常发发消息、偶尔见面喝个茶的那种朋友。”
“那是不可能的。”
“你已经这么讨厌我了吗?连见我都不愿意了吗?”
“不是的。只不过我们再做那些事也没有意义。”
“意义?”
“就算再见面,也什么都不会发生。我不会喜欢上你,也不会讨厌你,不会有任何事发生改变。”
话刚说出口,我便后悔了。眼看着亮君的脸上失去了血色。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人的脸色转瞬就变得苍白。与之相反,他手上的力气却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