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么也脱不开身。你晚饭吃了什么?”
“文君给我做的。照烧鱼、豆腐味噌汤和拌菠菜。”
一顿正统的晚餐。梨花腿上放着阿文的平板电脑,正在放她喜欢的动画片。阿文把每件事都做得滴水不漏。
“阿文,不好意思,我回来晚了。”
我走到厨房,阿文边磨豆子边抬起头。
“刚才一直和谷女士在警察局。要是没有你帮我说话,麻烦就大了。”
“她怎么样?”
听他担忧地问起,我才反应过来。
“……大概很受伤吧。对不起,我忘记变装了。”
“是她和我之间有事没说清楚,更纱不用介意。”
有客人进店,我便和梨花一起回了家。路上遇见上完补习班的小学生在便利店前面吃夹心冰棒,我们看得眼馋,也去买了两根。梨花问我话的时候,手里的冰棒化了几滴。
“更纱和文君其实就是在谈恋爱吧?”
“没有啦。我之前不是说过没有吗?”
“你们在一起多好呀,我觉得文君是喜欢你的。”
“我也很喜欢阿文啊。”
“不是你说的那种喜欢,是更切实的那种。”
“切实是什么意思?”
“就像是,保持自我所不能缺少的东西。
“多棒呀——”梨花睁大了眼睛,“都可以直接结婚了。”
“是吗?”我淡然地舔着夹心冰棒答道。即使我们再怎么无比真切地需要彼此,我也不想和阿文接吻,更不会想要和他同房。我只是想和他待在一起。没有什么词语能形容我的这种感受。
人与人只要在一起,就有许多看不见的规则。而我和阿文从认识的那一刻起,就跳脱了这些规则的束缚。偌大的世界却没有一个容身之处,这样的感觉让人疲惫不堪。我舔着冰棒,抬头看天。
“好想去远方啊。”
铝片似的月亮挂在澄澈的夜空中。
“什么样的远方?”
“没有人的地方,没有常识和规则的地方。”
“无人岛?”
“不错啊,无人岛,太棒了。”
“但是无人岛上不卖冰激凌呀。”
“岛上有小船,可以坐船去买东西,没问题的。”
“还没买回去就化了。”
“在船上吃掉不就行了。”
“岛上能看动画片吗?”
“能呀。虽然没有人,但有无线网。”
所以也能看《真实罗曼史》。多么方便的无人岛!如果真有这样的岛就好了,一个只有阿文和我的梦之岛。但世上不存在这样的岛。
安西说的“两三天”早已过去了,她却还未回来。我给她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打不通,发消息她也装作没看到。我去上班前,阿文来看梨花,但梨花不肯从被子里出来。
“她昨天好像一直在哭。”
“中午我给她做蛋包饭吧,用番茄酱写上她的名字。”
“谢谢。希望她能打起精神来。”
“你的朋友有消息了吗?”
见我摇头,阿文只说了句“好吧”。
换作别人,肯定会说许多话吧——她怎么这么放心把孩子交给别人?你之前没有察觉到什么征兆吗?今后要怎么办?要不要赶快报警?他特意不提这些不必问出口也能想到的问题,我反而心怀感激。
那天下午,总公司的人来了,我被叫到员工室。我以为一定是为了正式员工录用的事,他们却说有些情况想要了解,给了我一份周刊。
《尚未结束的家内更纱诱拐案》。
看到标题的一瞬间,我从头到脚都变得僵硬了。
那是一份小有名气的杂志,登的都是些小道消息。新闻媒体并不允许实名报道少年犯罪,但还是有人打着言论自由的幌子,置人权于不顾。
“是总公司的人昨天发现的。”
从总公司来的年长男子露出为难的神色,仿佛不知该怎么开场。这期杂志是上周发行的,单黑印刷的报道占据了四页篇幅,内容大概是说十五年前那起有关我的诱拐案还在继续,并配有黑白照片。
照片中我和阿文正隔着公寓的阳台聊天。虽然画质粗糙,还遮住了眼睛,但认识我们的人应该看得出来。
报道讨论了从前那起诱拐案中加害者与受害者的关系,称受害女童无法摆脱加害少年的洗脑,如今仍然和加害少年住在同一座公寓。接着文章搬出年幼的紫之上与光源氏的初遇,将我与阿文的故事比作丑恶的现代版《源氏物语》。“她如今的行为毫无疑问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体现,迫切需要外界的帮助”——文章结尾这样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