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
我默不作声地跟在阿文身后,朝大楼走去。阿文打开“calico”的大门。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我一直以为这扇门不会为我而开。我像终于踏上祖国大地的归国士兵,安心到几乎要哭出来。
“把脸稍微处理一下。”
我接过他递来的毛巾,进了厕所,一看镜子,不禁“啊”地大叫一声。风干的鼻血粘在脸上,嘴角是一团青紫,掀起衬衫和裙子,下面也是同样的青紫。意识到这些的同时,疼痛袭遍全身。
我将干涸的血迹洗净,看上去多少正常了些。走出厕所,客人们正陆续离店。阿文隔着柜台,将闭店的木牌递给我:
“把它挂在门外。”
“可还不到十点呢。”
“挂好后把门锁上。”
阿文说完便转身走到柜台后面,丝毫不顾我说了什么。我照他说的,在门外挂好闭店的木牌,给店门上锁。阿文端着托盘走出来,托盘上放了毛巾和冰块。
“总之,先紧急处理一下。”
他让我坐在沙发上,蹲在我面前,展开湿毛巾包住冰块递给我。
“给。”
“谢谢。”我接过来按在嘴角。
阿文斜着一只细口水壶,给我擦伤的脚浇凉水。水渗到伤口里,我痛得扭歪了脸。
“我自己来吧。”
尽管我这样说,阿文还是默默地为我清洗每一处小伤口,然后用干爽的毛巾擦干我的整只脚。我不禁想起和他住在一起的那两个多月。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一面收拾毛巾和水壶,一面问我。我想了想,回答他“许多许多”。我没有把事情解释清楚的自信,也不想告诉他事发的导火索。
“只要活着,总会有许多事发生啊。”
他神色平淡地退后,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对了,我听谷女士说,你之前在我公寓附近转悠过。”
“谷女士?”
“上次和我一起从店里出来的那个女人。”
“……女朋友?”
他不置可否。果然是这样,我在心里暗暗说道。原来阿文称呼自己的女朋友也这么客气,真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而这并没有让我产生类似嫉妒的情绪,我再次认识到,自己对阿文的感情虽说带着执念,却不是恋慕。
“你们住在一起吗?”
“不。谷女士跟我说你来过,但我从没看到过你。”
“因为她对我说,下次再被她看到她就会报警。”
“哦,所以你就——”
“她叫你‘阿南’啊。”
阿文的目光抬了起来。
“你改名字了吗?南文?佐伯南?”
“哪个都一样吧。”
“我觉得不好。‘南文’
里有三个‘mi’嘛。”
阿文神色一动,似乎听我说完他才意识到这一点。
“很遗憾,是有三个‘mi’的‘南文’呢。不过户口上的名字还是没改。”
“既然起假名字,好歹起个有气势的嘛,白鸟、武者小路什么的。”
“太显眼了不好啊。”
“啊,对哦。”
阿文望着恍然大悟的我,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
“更纱还是老样子。”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啊,是了,阿文是这样笑的。熟悉的感觉令我几近哽咽,与此同时,我突然意识到:阿文刚才叫我更纱?
“你不假装不认识我了?”
他听了我的问话,眼波缓缓流动,视线中仿佛空无一物。
“我之前觉得,你还是不和我扯上关系的好。可你现在这副样子出现在我面前……”
原来他是不忍心看我这样下去。
“对不起,我这就回去。谢谢你的帮忙。”
“你有地方可回?”
没有。但我没有留在这里的资格。
“有就好。”
我摇摇头。
“阿文,你恨我对吧?”
他的目光微动,像是根本没想到我会这样问。
“为什么会这样想?”
这样问,意味着他并不这么觉得,阿文不恨我。明白了这一点,从前压抑的情感铺天盖地般涌来,我一下子踏实了许多,心里十分明亮。
“因为我……”
我的喉咙火辣辣的。
“我……”
我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悲鸣。
“更纱。”